烈火如歌_明晓溪【2部完结】(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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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很小的时候,他常常见到小战枫背着走累的小如歌,小如歌伏在小战枫背上笑盈盈地手舞足蹈,小战枫虽然脸上摆出冷酷的模样,但亮蓝闪光的眼睛却泄露了他的快乐。
那时,他却只能坐在轮椅里。
如歌望着玉自寒的背,她知道,自己或许应该说不。可是,一种酸涩到令她心底抽痛的感qíng,使她伸出双臂,圈住他的脖颈。
“好。”
她的声音很轻。
轻得象一声呢喃。
月光照耀着山间小道。
玉自寒背着如歌慢慢走着,他依然低声哼唱着没有乐调的小曲,她均匀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温热的身子熨着他的后背。
夜风袭来点点花香。
虫儿不再鸣唱。
这世间,仿佛只余下他和她两个人。
“真好……”她闭着眼睛,梦呓般说道。
“……?”
“虽然你不肯说为什么身子会康复,可是,这样真好。”她轻笑,在他背上,仿佛在婴孩的摇篮里,“我喜欢师兄的耳朵、喜欢师兄的声音、喜欢师兄的腿……”
玉自寒深深吸口气,没有说话。
“永远这样……好不好……”如歌仿佛已要睡着。
“好。”
他答应她。
如歌满足地笑了,接着就沉入了美丽的梦境。
玉自寒慢慢背着她走。
只是他的双腿忽然显得有些沉重。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飘下小雨。雨丝斜斜透明,雨滴打在树叶青糙上,有默默的轻响。月亮躲到云彩后面,夜风染上了清新的寒意。
如歌依然沉沉睡着。
玉自寒将外衣抽出来,遮在她的身上。
转过一道山弯。
突然——
玉自寒眉心紧皱,一股浓重的杀气迎面扑来!
夜幕漆黑,没有月亮,没有星星。
雨,越下越大。
山路边,乱蓬蓬的荒糙半人高,染满鲜血,弥漫腥气,死尸和呻吟令一切如噩梦般恐怖。
风雨中,有两人。
一人深蓝布衣,浑身酒气,幽蓝的卷发翻飞,眼中布满血丝,他右手握刀,刀尖滚珠般滴下鲜血。
一人灰衣,眼珠是灰色,嘴唇是灰色,连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是灰色的,野láng一般的灰色。
裔làng知道不可以轻视战枫。
所以他带出了庄里身手最好的十二个杀手,等待战枫最脆弱的那一刻。
战枫跟着烈如歌来到武夷山。
他们也尾随而至。
战枫在山脚的小酒馆喝了十七坛酒,已经醉得不会走路。当他跌跌撞撞走到杏花林,看到玉自寒和烈如歌温柔相对的画面时,裔làng明白自己的机会来了。
战枫踉跄离开,但极度的痛苦让他无法走得太远,终于他跌倒路边呕吐起来。
裔làng生平第一次看到了战枫的泪水。
那一刻,天空开始下雨,同时,裔làng打出了“杀”的暗号。
这,应该是战枫最脆弱的时刻。
可是,裔làng依然低估了战枫。
当十二个杀手逐一倒下死去,战枫的眼睛却越来越亮,幽蓝的天命刀发出清亮的龙吟,他右耳的宝石好似夜空中幽蓝的闪电。
战枫用刀尖指住裔làng:
“来吧。”
裔làng冷冷打量他:“你的武功,不是烈明镜所传。”
战枫道:“那又如何。”
裔làng道:“暗夜罗是武林之魔,你习得他的武功心法,难怪xing格刀法越来越残忍无qíng。”
战枫面无表qíng。
裔làng仰首,雨打湿他的脸庞:“我不是你的对手,我只是一个‘人’。”他,已是一个“魔”。
战枫道:“那你就滚。”
裔làng道:“你懒得杀我对不对?”
战枫现在只想再去喝几坛酒。
裔làng又道:“你也不在乎烈火山庄。”
战枫起步要走,忽然涌上的酒劲令他身子一颤。
裔làng的眼睛是死灰色:“如今你已是个废人,可是我仍旧要杀了你。因为是你杀死了烈明镜!”
战枫醉眼惺忪:“多么正义的理由……”他斜睨裔làng,低沉道,“裔làng,那夜你应该就在窗外吧,我一刀挥出的瞬间,听到你抽气的声音。你可以去救烈明镜,你可以将烈明镜的死因公布天下,但是你都没有做。”
裔làng瞳孔紧缩。
战枫冷笑道:“因为权力和地位,你用我挡住如歌。当你以为如歌已死,那么,最后一块绊脚石就是我了。想杀我就过来,用的着什么狗屁借口!”
想必喝了太多的酒,战枫的话比清醒时多了许多。
雨,冰冷刺骨。
远处。
如歌已经醒来。她浑身僵冷,嘴唇苍白,手指脚趾象冰块一样僵硬。她静静趴在玉自寒背上,他的体温是她此刻唯一的温暖。
玉自寒拍拍她的胳膊。
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陪伴在她的身边。
裔làng的瞳孔缩成针尖般大,他yīn狠地盯着战枫,忽然扯出一个残忍的笑容:“不错,我全都知道。但是,我没有揭穿你的原因,你却说错了。”
战枫没有兴趣去听。
裔làng道:“以烈明镜的武功,就算再出奇不意,你也不可能那样轻松得手。一刀致命?哼,当年暗夜罗还是用了十招以上才胜了烈明镜。”
战枫停下脚步。
裔làng残笑道:“莹衣是暗河的卧底,你私练暗河的武功,暗中勾结天下无刀城,将断雷庄血案栽赃给曹人丘,包庇私藏军糙的刀无暇……这些,烈明镜全都知晓。”
战枫身子挺直。
裔làng的声音如野shòu般残忍:“知道烈明镜为何从不怪责你吗?”
战枫嘶哑道:“因为他心虚。”
裔làng目中暗光连闪:“没有人会因为心虚而包容你这么多。”
战枫怒道:“他杀了我的父亲战飞天,所以才会心虚!”
裔làng笑了,笑容残忍而古怪:“烈明镜做这一切,都是因为他爱你。而且,就算他心虚,他杀死战飞天,对不起的也不是你。”
裔làng顿了顿。
就象一只静静等待着猎物步入死亡的野láng。
“当年是烈明镜亲手调的包。烈如歌才是战飞天的女儿。而你——是烈明镜亲生的儿子。”
这句话很轻很轻。
夜空划过一道刺眼的闪电。
雷声在遥远的天际轰轰作响。
如歌所有的呼吸被夺走了。
她脑中白茫茫一片。
玉自寒也惊怔。
裔làng似有若无向他们的方向瞟了一眼。
战枫仰天狂笑:
“真是天大的笑话!你以为我会被你骗到吗?!”
裔làng道:
“为什么你从来没有怀疑过,你的眼睛怎会是蓝色。”
“……”
“战飞天和暗夜冥的眼珠都是黑色的。惟独烈明镜曾经有个女人,是西域的舞姬,她有一双美丽的湛蓝色大眼睛,当年她怀着身孕还可以翩翩起舞,身轻如燕。”
战枫眼底的暗蓝如风bào般汹涌:
“不可能!如歌比我小整整三岁!”
裔làng道:
“为了怕暗夜罗怀疑到如歌的身份,烈明镜找来一位仙人封印了她。将她封印了三年,封印住她三年的成长,封印住她体内的能量,封印住她的容貌。想来,如歌的封印已经解除了,因为她的模样越来越象暗夜冥,而她自幼嗜穿红衣的喜好更是同她的舅父暗夜罗毫无二致。”
战枫握紧双手:
“为什么烈明镜要这样做。”
裔làng瞅着他,缓声道:
“因为,合烈明镜、战飞天之力再加上烈火山庄所有的弟子都不是暗夜罗的对手,暗夜罗想要灭掉烈火山庄易如反掌。不过,暗夜罗痛恨娶走了暗夜冥的战飞天,于是他开出条件,只要烈明镜亲手杀死战飞天,他就可以放过烈火山庄。”
战枫沉默。他知道这就是暗夜罗的xing格,不仅要让那人死,而且要那人死在他所信赖的人手中,这种死法才会更加痛苦。
“于是,烈明镜就杀了战飞天?”
“是的。”
“战飞天是自愿去死的吗?”
“没有人知道。”裔làng道,“当时我还小,只记得战飞天对烈明镜说,‘照顾好孩子’,他或许早就明白只要他一死,暗夜冥也不会独活。”
“后来?”
“那一晚,发生了很多事qíng。战飞天死了,暗夜冥和舞姬凤娘同时诞下婴孩,烈明镜调包后暗夜罗就赶来。暗夜冥刺伤了暗夜罗,并且bī他发誓十九年内不得显身。待暗夜罗离开后,暗夜冥亦撒手人间。”
战枫再也说不出话。
他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么滑稽。
蓝宝石迸she出疯狂的光芒,他眼底的幽蓝象海啸般翻腾,倾盆大雨淋湿他的衣裳,湿漉漉毒蛇般黏在他的身上。雨打湿他的头发,一缕缕仿佛奔腾的河流,冰冷濡湿他的面庞。
战枫开始发抖。
他的胃象被千万把冰冻过的刀子翻绞戳刺,剧烈的痛苦使他弯下了腰,他开始呕吐。
大雨滂沱。
荒糙的山路边,战枫脸色惨白,他弯曲颤抖的身子象垂死的虾子,吐出来的只有胆汁。
裔làng望着他,眼中闪出一抹奇特的神qíng,象是痛恨,象是快慰,还有些嫉妒:
“烈明镜是你亲生的爹。而你,亲手杀了他。”
他故意说的很慢,好让每一个字都钻进战枫的骨髓。
那一刀——
刺入烈明镜的胸膛!
鲜血狂喷!
烈明镜骤然大睁的双眼!
眼中竟似有泪……
那一刻,战枫扭过了头,可是他却永远记得烈明镜的那双眼睛。
有泪水……
有痛苦……
然而,没有对他的恨……


第十三章
雨,象是没有尽头,一直下了一天一夜。
树叶被冲洗得湿亮湿亮,绿色鲜嫩青翠,满枝的花被打散,花瓣飘散在积起的雨水中,空气里带着青糙的气息。
因为这场雨。
chūn日顿时变得寒冷起来。
如歌抱着膝盖,坐在屋檐下。雨水顺着屋檐飞流,倾盆大雨,轰轰雷声,一片白茫茫混沌的世界。
她的脑子里也是白茫茫一片。
忽然就象是场噩梦!
原来,所谓的是与非、对与错可以如此轻易地被颠覆。战枫处心积虑的报仇,她对战枫的恨意,顷刻间,都变得那样古怪和滑稽。
“裔làng说的都是真的吗?”
“是的。”
“战枫才是爹的孩子,而我的父亲是战飞天?”
“是的。”
“为什么不早一点告诉我们,爹明明有很多机会可以说的,为什么要眼睁睁看着战枫对他的恨意?”
“因为——烈明镜爱你。”
如歌嘴唇苍白:“爹爱我,难道他就不爱战枫吗?”
“也爱,所以他希望你能跟战枫成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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