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傅庭筠呆呆地望着赵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收下?这可是穿戴的东西,贴身的物件,男女有别,怎么好意思……不收?人家大大方方的,说的也很明白了,不过是看她眼热,正巧碰着个卖头巾的铺子……收还是不收,仔细一想就有决断,可心里为什么怪怪的了?
她磨磨蹭蹭的。
大冬天的,赵凌看着她,手心里都快捏出把汗来,只觉得身边来来往往的人好像都在看着他们。
“快收下吧!”他的笑容开始有些勉qiáng,想到刚才在铺子里买挂毯的人,机灵一动,“我还想带你去买几块毛毯——结果碰到了那些人,看样子只好再找一家看看了。”又觉得自己的话漏dòng百出,解释道,“张掖那边,冬天很冷,都喜欢在炕上铺毯子,这些毯子都是用羊毛织的,又柔软,又暖和……”
自己也太多心了!
傅庭筠立刻释然,接过了头巾,不知为什么,还是觉得有些羞涩。她低声地向他道了声“多谢”,然后想到都是因为她的反对赵凌才没有买成毛毯,又朝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赵凌紧绷着的心弦这才松下来,旋即惊觉得自己背心里全是汗。
可他不动声色惯了,何况此时又正尽力掩饰自己的紧张,神色间自然没什么异样,笑着和傅庭筠说话:“你喜欢什么样子的毛毯?到时候我们一个人挑一chuáng,你看怎样?”
一个人一chuáng?
傅庭筠脑海里突然浮现两人的房间里铺着一模一样的两chuáng毛毯的场景……
那多尴尬啊!
她脸上滚烫。
抬头一看,赵凌已经进了一家铺子,指着挂在墙上的一张宝蓝色织着月白色荷花和大红色石榴花,颜色艳丽又张扬的毛毯问她:“你觉得这张怎样?”
“哦!”傅庭筠有些心神不宁。
要不要跟他说,还各挑各的好呢?
赵凌见她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想到刚才送她头巾的事。
如果不是他快刀斩乱麻,此时他们只怕还站在街上任人打量。
念头闪过,他觉得自己的背心好像又在冒汗了。
赵凌立刻果断地问她:“这张毯子好不好看?我觉得冷的时候屋子里铺张亮堂点的毛毯让人看了jīng神都会一振!”
的确。
傅庭筠点头。
赵凌就吩咐掌柜的:“把这张毛毯包起来。”随后指了旁边一张姜huáng色素面的毛毯,“这个我也要了!”
傅庭筠半晌说不出话来。
原来他说的一人一chuáng,就是一个人挑一chuáng啊!
她怎么会想到那上面去呢?
傅庭筠的脸像块红布。
赵凌有些担心地问她:“是不是走累了?”说着,就向那掌柜的要了张胡凳,“你坐下来先歇会,我这就叫辆车和你回客栈。”
永靖县巴掌大的地方,叫什么车,被阿森他们看见,只怕要笑掉大牙了。
傅庭筠忙道:“不用,不用,就是穿多了,太阳一晒,有点热。”
赵凌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显然不太相信她的话。
“你不是说,我们要买点茶叶回去吗?”傅庭筠只好道,“这都快到晌午了,我们快买了茶叶回去吧!”
“也好!”赵凌不再坚持,笑道,“你走了大半天了,也该饿了。”
第71章 张掖
当赵凌左肩扛着两张地毯,右手提着一大包茶叶跟在傅庭筠身后出现在客栈的时候,众人目瞪口呆,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还是阿森最机灵,第一个跑了过去:“九爷,您出门怎么不叫上我?”说着,伸手去帮赵凌提茶叶。
赵凌手朝后躲,避开了阿森,道:“茶叶太重,你提不动。”
说话间,杨玉成等人纷纷回过神来,忙围了过去,或帮着扛地毯,或帮着提茶叶,簇拥着赵凌和傅庭筠进了厅堂。
郑三娘捧了茶进来,三福他们已经把东西安置好了。
杨玉成一边接过郑三娘手中的茶奉给赵凌,一边抱怨道:“您要是觉得阿森太小帮不上什么忙,叫我们也是一样啊!实在不行,出几文钱,在街上雇个挑夫也成,怎么自己把东西扛回来了?”又道,“不管怎样,我们这条命是您救的,依食都是您给的,现如今能入了军籍做个军爷,也是跟着您沾的光,您要是和我们这样的生分,我心里实在不好想,这官做的也没什么意思。”
三福和石柱在一旁听着连连点头。
赵凌却有些尴尬。
他实在是没这个意思。
出门的时候只想两个人单独出去走走,买了东西,断然没有让她帮着出力的道理,自然只有他自己扛回来,又怕她跟在身后走散了,就让她在前面带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也安心些。
这样的话却是说不出口的。
“没事。”他不以为然地笑道,“就在门口买的,又不是什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公子哥,叫挑夫,太麻烦了。”神态里却看不出一点的异样,问郑三娘:“午膳好了没有?”
永靖县的客栈住的大多数是路过的商贾,商人重利,因而客栈提供的膳食通常都便宜好吃,加上这两天杨玉成他们都有事要办,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们的膳食也在客栈里解决,这样一来,杨玉成他们回来就随时就有吃的了。
郑三娘忙道:“我这就去厨房里看看。”
赵凌点头,问杨玉成等人:“你们这么早就回来了?”
金元宝笑而不答,杨玉成却是满脸的狡黠:“九爷,我们这不是惦记着吃饭吗?”
赵凌哈哈大笑,知道打听鲁成的事很顺利,指了一旁的茶叶:“没想到能买到上好的碧螺chūn,大家一人分一点吧!”
往西边出关,做茶叶生意的都是卖茶饼,往南边出海才卖茶叶。
杨玉成嘿嘿地笑:“这是哪个倒霉蛋在这里jiāo的束修?”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
郑三娘传了午膳来。
傅庭筠回屋用膳,赵凌和杨玉成、金元宝等人就在厅堂里吃了午饭,然后一起去了赵凌的卧室。
刚刚坐下,杨玉成已迫不及待地道:“探听清楚了。这鲁成,是鲁家的庶子,因嫡子骑马摔坏了腿,他几个叔叔都嚷着想‘借袭’,他的嫡母没有办法,这才让鲁成袭了职,也正因为如此,鲁家的人都不怎么买他的面子。后来他继娶了原甘肃总兵李运兰孀居的妹子,这才升了庄làng卫佥事。这些事,庄làng卫的人都知道,根本不用我们去打听。”
赵凌很是意外。
金元宝见了忙道:“九爷,你可别轻瞧他,他这个人,说起来也是个能屈能伸的大丈夫了。”
赵凌挑了挑眉。
金元宝道:“后来李运兰因丢失哈密卫被下了大狱,大家都以为鲁成会休了李氏。结果鲁成不仅没有休妻,还上上下下为李运兰打点,李运兰被贬为庶民的时候,他送了百两huáng金的程仪,并派了贴身的侍卫护送李运兰回乡。”说到这里,带着些dòng察世事的了然笑道,“所以颖川侯任甘肃总兵后,第一次见的人,就是鲁成,鲁成也因此被颖川侯任了先锋攻打哈密卫。”
赵凌笑起来:“这个鲁成,很有意思!”像寂寞的棋手找到了对局的人般兴致勃勃起来,脸庞也因此显得神采奕奕。
杨玉成冲着赵凌呵呵地笑:“您要是知道了另一件事,就会觉得更有意思了!”
赵凌笑望着他。
杨玉成压低了声音“陌毅到张掖后纳了个小妾,姓鲁。”
赵凌愣了愣,然后大笑起来。
笑声慡朗欢快:“是有点意思!”
阿森沏了茶端进来,奇怪地看了赵凌一眼,轻手轻脚地退出来,跑去了傅庭筠那里。
“姑娘,姑娘,您和九爷上街都买了些什么?”他好奇地问。
傅庭筠把头巾拿出来给阿森看:“很漂亮吧?”
想到这是赵凌送的,她脸微微有点红,带着几分羞涩。
阿森连连点头:“很好看哦!”然后奇道:“这是回回人的头巾吗?”
“嗯!”傅庭筠应着,把头巾试着戴在头上。
黑色的丝绒布料,绣着金色的丝线,富丽堂皇,映衬着傅庭筠白玉般的脸庞,乌黑的眉毛,红润的嘴唇,那分明的颜色,在她的眉宇间bī出十二分夺人的魅惑来。
“傅姑娘,”阿森赞叹地望着傅庭筠,“您戴着这个可真漂亮!”
“真的?”傅庭筠又惊又喜,去照镜子。
郑三娘进来,见傅庭筠戴着头巾在妆奁前一副喜不自胜的样子,犹豫片刻,还是轻声道:“姑娘,这是回回人的东西,您就在屋里戴着玩玩也就罢了。”
傅庭筠有些失望。
只在屋里戴着玩玩,那赵凌怎么能得看见呢?
要不,找个机会让他瞧一眼?
他肯定会大吃一惊,盯着自己看的。
念头一闪,她顿时面红耳赤。
他现在已经常做些让她窘然的事来,她要是再戴着他买的头巾在他面前晃悠……那岂不是告诉他她很喜欢!
傅庭筠咬了咬唇。
他会不会以为她喜欢他这样对待她呢?
那,那还是别让他看见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qíng绪还是低落下去。
傅庭筠“哦”了一声,把头巾放到了箱笼里,决定把这件事抛到脑后,问起郑三来:“还没有回来吗?”
二百两银子可是笔不小的数目,任谁带在身上都会为安全的事有点担心。
“还没有。”郑三娘见傅庭筠对她的话从善如流,很是高兴,笑盈盈地道,“姑娘不用担心,我家里的常年在外面走动,不会有什么事的!”
傅庭筠“嗯”了一声,不再说什么,阿森就要她看他写字:“我今天练习了一上午,不用照着书就全都会写了。”
“阿森真是越来越聪明了。”傅庭筠忙夸奖阿森,让他把沙盘拿进来,看他写字。
不一会,郑三回来了,没买着皮袄,倒带了七、八张狐狸皮和一匹青色素罗回来:“……最好不过是灰鼠皮,都是半新的,正好碰到个胡商有皮子卖,我就做主买了几张回来。”
傅庭筠摸着那油光水滑的狐狸皮,直称赞郑三会做事,让郑三娘服侍他下去吃饭,把新买回来的毛毯铺在了炕上,开始裁衣。
这样过了两天,她纫好了正身,他们开始起启程去张掖。
赵凌特意来叮嘱她:“把新买的地毯铺在马车里,暖和些。”
傅庭筠点头。
赵凌却盯着她手上那件明显就是件男子衣衫的青色素罗看:“这是给谁做的?”眉头微蹙,表qíng隐隐含着几分不悦。
傅庭筠在他盯着她手上的青色素罗时就有些不自在。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帮他做衣服了。
虽然说上次是为了感谢他的救命之恩,这次是为了还他寒衣,但她还是希望赵凌不要有什么误会的好。因而听赵凌那么一问,她哪里还会多想,急急地解释道:“你把皮袄让给了我,我原想买一件还给你,谁知道没有合适的,正好遇到有好皮子,就寻思着帮你做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