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姑娘,”阿森跑过去,“您怎么了?”
自从住进这客栈,傅姑娘就显得有些心神不宁的。
“哦!”傅庭筠回过神来,露出个笑颜,“没事。我在想事qíng。”
阿森一听,立刻兴致勃勃地道:“那姑娘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去做?”目光明亮地望着她,一副跃跃yù试的模样。
傅庭筠忍不住笑起来:“你是想上街玩吧?”
阿森被看穿了心思,不好意思地笑,上街玩耍的yù望还是战胜了羞赧,涎着脸道:“姑娘,您就上趟街吧,把我也带着。九爷听说是您要上街,肯定会答应的。”
傅庭筠的脸腾地一下升起团红云,半是羞涩半是恼怒地喝斥他:“胡说些什么?我们这才刚住下,九爷他们都忙着打听颖川侯的事,怎么能在这个时候上街?整天只知道玩。”
这一路上傅庭筠告诉阿森读书写字,给他fèng衣做衫,待他像母亲又像姐姐,他对傅庭筠又敬又爱。闻言不由脸色通红,拔腿就往外跑:“我去看看临chūn醒了没有!”
郑三娘也有些讪讪然。
阿森还是个孩子,她也跟着阿森一齐起哄……
“小姐,我,我,我去看看九爷那边要不要上茶!”她支吾着,也跟着阿森跑了出去。
屋子里安静下来,傅庭筠的脸更红了。
他说,她是他的未婚妻……
她曲膝,把头埋在怀中微微有些刺肤的靠枕里。
阿森也这么说。
九爷听说是您要上街,肯定会答应的。
只要是她想的,他总是会为她办到。
就算她没有想到的,他想到了,也会为她办到。
就像今天投店。
不去有向导引领的山西会馆,绕了半天找到摘星楼,花了双倍的价钱给她要了间临街的客房……就是为了让她在他不在的时候不至于感觉到太无聊。
还有上次在永靖县街上。他总是走在她的左手边……买了东西也不让拿,说是太重。
每次马车上坡或是下坡的时候,他都护在马车旁,她只要一撩车窗,他就会策马过来问她有什么事……
越想,这样的事就越多。
他对她……真的很好……
傅庭筠咬着唇,脸上火辣辣的,心如鼓擂,一阵急似一阵,让她透不过气来。
怎么办?
念头闪过,傅庭筠又羞又愧,全身都像被火烤似的滚烫滚烫的。
她,她竟然想着该怎办?
又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对……就算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成亲之前,他们也不能这样的……何况她有父母在堂!他们这样,与私相授受有何不同……还有什么好说的……这样的念头根本就不应该有……
这么一想,心里突然被针刺般尖锐地痛。
可要是……她不理他……他那么高傲的人,肯定也不会理她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他冷淡而漠然的目光……她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涌出来。
她不喜欢,不喜欢……
赵凌为什么要这样待她?
要是如从前那样,该有多好。
傅庭筠无声地哭了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人叩门:“姑娘!”
是阿森的声音。
傅庭筠忙用手背擦着眼泪,低声道:“你等会。”
阿森“嗯”了一声,静静地在门外等着。
傅庭筠忙起身整理妆容。
头昏沉沉的,眼睛又红又肿,睁都睁不开。
她找了条帕子想洗个脸,把眼睛敷一敷,却发现屋里没有水。
想了想,她问阿森:“你找我有什么事?”
“九爷请傅姑娘过去有事商量。”阿森笑道,“好像是为了去总兵府的事。”
这可是正事。
傅庭筠深深地吸了口气,看见chuáng边有半杯她自己喝剩的冷茶,端起来一饮而尽。
冰冷的茶水滑过喉咙落在心间,她打了个寒颤,人也清醒了不少,然后去开了门。
“傅姑娘……”阿森看见她的样子,笑容凝固在脸上。
“没事!”傅庭筠拉了他进来,“我就是有点想家。”然后叮咛他,“你可别告诉别人。”又道,“你悄悄帮我打盆冷水来,我敷敷眼睛。”还是有点担心他会说给赵凌听,又加了句,“要是九爷看到我这个样子,想着我是为了他的事才来张掖的,会内疚的。”
阿森听了恍然,连连点头:“姑娘放心,我悄悄地打了冷水来,谁也不知道。”
傅庭筠勉qiáng露出个笑容,朝着他笑了笑。
……
冰冷的帕子覆在眼睑上,冻得她脸微微有些发白,眼睛的红肿却依旧那么明显。
望着一旁有些不安的阿森,傅庭筠心里暗暗着急。
赵凌已经等很久了,要是不耐烦地找了过来……追问她是怎么一回事,她又如何回答才好……那样岂不是更糟糕!
最好是能画个妆。
偏偏没有脂粉。
算了,既然是商量去总兵府的事,杨玉成和金元宝多半也在,当着众人的面,赵凌肯定不好问她,等回了客房,她紧闭房门不出来就是。
一夜的工夫,眼睛也该消肿了。
明天赵凌再问起,装做不知道就是了。
打定主意,她整了整鬓角,站了起来:“我们去见九爷吧!”
阿森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打了个转。
傅庭筠解释道:“我自有主张。”
阿森放下心来,领着傅庭筠去了赵凌的客房。
杨玉成和金元宝果然都在。
看见傅庭筠过来,两人遵循着“非礼勿视”的礼仪,并没有过多的打量她,站起身来以示敬意。
赵凌却一眼就看见了傅庭筠的异样。
分明是哭过!
他微微有些变色:“出了什么事?”一点也没有忌讳旁边有人。
从前傅庭筠会觉得尴尬,此刻却只觉得伤心。
她一点也不想提关于她哭的事,问赵凌:“九爷不是说找我来有事吗?不知是何事?”
杨玉成和金元宝已听到动静朝着傅庭筠的脸上瞥了一眼,两人都露出惊讶的表qíng。
她毕竟是女孩子,有些事怎么能拿到众人面前来说。
赵凌看着,只好qiáng忍着心中的焦灼,笑道:“是这样的,甘肃总兵府除了总兵颖川侯,还有位协守副总兵,分守凉州的副总兵,分守庄làng、肃州、西宁、镇番的参将,一位游击将军——陌毅。其中颖川侯和那位协守副总兵刘大人、陌毅,都是兵部派过来的,他们的家眷在京都,分守西宁的胡大人、分守肃州的彭大人、镇番的陈大人分别是榆林卫、绥德卫和凤翔卫调过来的,他们的家眷在家乡,分守凉州的副总兵是西平侯长子冯通,分守庄làng的是王义,西平侯世镇凉州,王义是山丹卫人士,他们的家眷一个在凉州,一个在张掖。”说到这里,赵凌沉吟道,“西平侯、分守肃州、西宁和镇番的几位参将可以不用理会,颖川侯、副总兵刘大人、陌毅和分守庄làng的王义却不能不打点,颖川侯、刘大人、陌毅身边都有侍妾服侍,王大人却是带着夫人在任上……颖川侯和陌毅那里都好说,据说刘大人身边的侍妾和西平侯家有点亲戚关系,也姓冯,为刘大人生了一个儿子,因此很受刘大人的宠爱。这位冯氏或许是侍妾的缘故,特别喜欢金银珠宝……”
傅庭筠一听就明白过来。
赵凌去总兵府备报,这几个人是一定得打点的。按道理,送些贵重的礼物也就是了。但因为刘大人的这个妾室的原因,不得不把内眷也打点一番。正妻和侍妾之间素来是有区别的,但又因为颖川侯、刘副总兵的职位又高于王大人,怎样打点内眷又不失礼数,就成了件棘手的事。
好在东西都是她帮着买的。
傅庭筠略一思忖,道:“那位冯氏不是喜欢金银珠宝吗?我看,不如到街上去买四个赤金酒盅好了。颖川侯那里,送羊脂玉的葫芦挂件;陌毅那里,送那对金镶玉鸳鸯簪;王大人那里,送金嵌红宝石的耳环。”
金元宝不住地点头:“金酒盅可以直接当金子用,葫芦有多子多福、福禄双全的意思,鸳鸯寓意恩爱,红色是正室的颜色,傅姑娘安排得真好。”然后略露迟疑,“只是那红宝石小的很……”
因为当时没有多余的钱买更好的。
“但品相不错。”傅庭筠笑道,“有时候,不是东西大就好,心诚更重要。”
金元宝笑起来:“但愿王夫人能体会您这一番苦心就好。”
“那就这样决定了。”赵凌笑着。
屋里的空气就活络起来。
杨玉成自我打趣道:“那明天我得好好倒饬一番才行。”
金元宝却踌躇半晌,道:“我看,明天还是九爷一个人去总兵府的好。”
杨玉成面露诧异。
第75章 认识
金元宝斟酌道:“既然那个冯百户误会我们是豪门子弟,我看不如索xing让他们误会到底好了!”
杨玉成听出点意思来了,嘿嘿笑道:“你是说,让我们装成九爷的随从?”话一出口,他笑起来,“这有何不可?我们本来就是跟着九爷混饭吃的,不过是九爷仁义,认了我们做兄弟罢了。”然后道,“你吞吞吐吐的,莫非还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我去做?”
共患难易,共荣华难。
现在的他们,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大富贵,身份到底有些改变。
见杨玉成一如往日般的慡直,金元宝松了口气,笑道:“到时候就要委屈你在旁边服侍酒水了。”
杨玉成听着“呸”了一声,笑道:“我又不是那青楼楚馆的娘们。”话一出口,想到傅庭筠在座,赧然地gān笑数声。
众人也都笑起来。
俗话说得好,朝廷有人好做官。他们若想三、五年之内就能脱颖而出,只有剑走偏锋了。
赵凌笑道:“那你就要忍住脾气,我们好好演场戏给他们看。”
“放心,放心,”杨玉成道,“我保证比阿森对九爷还恭顺。”
见杨玉成把自己扯了进去,阿森不满地小声嘀咕:“我怎么了?我可从来没坏过爷的事!”
杨玉成就狠狠地瞪了阿森一眼。
阿森忙噤音。
看样子,这个杨玉成曾经坏过事!
傅庭筠抿了嘴笑。
和这些人在一起,总是会听到很多让人发笑的话,让人觉得有趣的事。
赵凌朝她看过来,眉宇间有着如三月chūn风般的温暖。
傅庭筠面色微酡,只想这欢乐的气氛更久一点才好。
她帮着出主意:“九爷到了张掖,少不得要宴请宴请颖川侯等诸位大人。诸位大人都有些什么喜好?是一起约了还是单独请?要是一起约,时间上凑不凑巧?我想着,要不九爷还是先和陌将军碰个头,把这些事先商定下来,再去总兵府备报,到时候也好说话。如果是能在备报之前就见到颖川侯,那就更好了。”她含蓄地解释,“正式去总兵府之前和诸位大人见了面,又一起喝过洒,等到总兵府备报的时候,也熟络些。知道的人,见九爷小小一个总旗却能宴请到总兵府的总兵、副总兵,自然会另眼相待。不知道的,还以为有什么人跟诸位大人打过招呼,所以待九爷会特别的客气……总兵府人来人往那么多的人,想必各有各的心思,说不定就是远在凉州的冯通冯大人都会听说这件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