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安抚地朝大家笑道:“都坐下歇歇吧!忙了大半天,也累了。”然后吩咐竺香给大家沏杯茶,“提提神。我们再搜搜院子里!”
发生了这样的事谁也不愿意,更要冷静,切不可这时候就追起责任来,寒了大家的心──如果等会还需要搜人,都怕负责任,不求有功,只求无过,肯定不会尽心尽力。
竺香手脚麻利地去沏茶。
除了冬青和滨jú还哭丧着脸,其他人都神色微霁。
十一娘的脑子却没有停。
她总觉得,要是被人掳走了,那掳人的人不会自找麻烦地将吃食也一并卷走。
可这上上下下都搜遍了,如果不是被人掳了去,还能飞天了不成……
念头一闪,她不由抬头朝屋顶望去。
可能是为了符合茅糙屋的朴实,半月泮并没有装承尘,而是把梁柱漆成黑色luǒ露在外面。
“临波、照影,你们跟我来!”
两人忙丢下茶杯,跟着十一娘去了徐令宜做卧室的西间。
“你们上去看看。”她指了指六柱万字不断头镶楠木chuáng的chuáng顶。
两人一惊,都没有说话。
临波快手快脚地端了杌子来,照影踏了杌子扒着柱着朝上张望。
“夫人!”他面露喜色地侧过头来,“凤卿少爷在上面。”
第一百九十五章
十一娘闻言大松一口气。
临波更是满脸兴奋地挤了过去:“我看看。我看看。”
一个小杌子站不下两个人,照影跳下来。
“夫人,凤卿少爷正在上面睡觉……”他满脸是笑。
十一娘点头,笑道:“快去跟白总管说一声,免得他着急。还有侯爷那里,也要去报个信才好。”
照影连连点头:“我这就去。”
白总管在内院,徐令宜在太夫人处。
临波听了立刻从小杌子上跳下来:“那我去侯爷那里报信。”
十一娘点头,三人出了卧室。
冬青和滨jú围了上来。
她们刚才依稀听到一点,又不十分肯定。露出既期待又害怕的表qíng。
十一娘笑着朝她们点头:“孩子找到了──他躲在chuáng顶上睡觉。”
“阿弥陀佛!”冬青朝着西边双手合十,滨jú也连声道“这就好,这就好”,两人都喜极而泣。
“好了,好了!”十一娘笑道,“人已经找到了,你们就不要哭了。”
两人用帕子抹着眼角点头。
临波和照影看着直笑,给十一娘行礼,一个去了徐令宜处,一个去了白总管处。
滨jú就道:“要不要把凤卿少爷弄下来。这样睡在chuáng顶上,要是万一翻下来,岂不又是一桩事。”
十一娘想想,也是。刚醒来不免迷迷糊糊的。要是万一翻落下来,又生枝节。
“早知道这样就让临波和照影晚走一步。”冬青道,“我们两个,只怕弄他不下来。”
滨jú捋了袖子:“不要紧。毕竟是个三岁的孩子。”
冬青被他咬过一口,心有余悸,不免有些迟疑。
十一娘想了想:“也不急着一时。看看qíng况再说。”然后带着冬青和滨jú去了卧室,站在小杌子上朝chuáng顶张望。
黑暗隐密的chuáng顶,凤卿抱着食盒缩成一团,正睡得酣。
十一娘微怔,心里突然觉得酸酸的。
是被打怕了,被饿怕了,所以习惯带着吃食找一个自认为隐蔽、安全的地方休息……
她凝视他良久,轻手轻脚地下了杌子:“让他在那里好好睡一觉吧!你们注意别让他翻下来就是了。”
滨jú困惑地道:“那我们不把他弄下来了!”
十一娘没有做声。
冬青忙拉了拉滨jú的衣袖,笑道:“都是我们,累着夫人了。让滨jú服侍您到书房大炕上歇会,我守在这里看着凤卿少爷就可以了。”
十一娘这才觉得自己背有薄汗。
“你别惊动他。”她看了一眼chuáng顶,“在这里仔细看着就行了。”
冬青点头,滨jú服侍十一娘去了书房。
这边的藏书又和自己院子里那间书房不同。不仅丰富很多,而且诸子百家、地志舆图、行军布阵、诗词歌赋都有涉及,最多的是行军布阵方面的。
滨jú有些吃惊地道:“夫人,侯爷书房里的书不比我们家大老爷书房里的少。”
十一娘笑了笑,没有做声,随手抽了一本《易经注解》出来看。
翻了几页,卧室突然传来冬青的惊呼:“夫人,夫人,您快来。”
十一娘想到屋里的凤卿,丢下书提着裙摆就朝卧室跑去。就看见冬青张开双臂站在chuáng前。听到身后有动静,连头也不敢回,道:“夫人,凤聊少爷醒了,刚才要从上面翻下来……我叫了一声,他又缩进去了。”
紧跟进来的滨jú听了提着裙子就站到了小杌子上:“凤卿少爷,我抱你下来。”
chuáng顶却传来脚踢木板的“咚咚”声,直到角落才停下。
十一娘不由摇头。
对于凤卿来说,她们都是一群qiáng行掳他到这个陌生地方,又把他丢在水里搓洗的坏蛋,怎么会听话的由人抱下来。
“算了,等照影他们来了再说──他们力气大,手长,比我们行事方便。我们只要别让他落下来就成了。”
冬青和滨jú一个站在chuáng前,一个站在小杌子上,就这样对峙了片刻,白总管和照影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
“夫人,听说找到凤卿少爷了。”白总管满脸的兴奋。
十一娘笑着点头:“凤卿顽皮,跑到chuáng顶去了。让白总管虚惊一场。”
“夫人说这话可要折煞小人了。”白总管用敬佩的目光望了一眼十一娘,恭敬地道:“这次要不是夫人,还真不知道怎样收场。”说着。对着十一娘躬身长揖,“夫人,小的在此谢过夫人援手。”然后不待十一娘说话,指了冬青和滨jú奇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不愧是永平侯府的大总管,奉承起人来一点也不含糊。万大显与之相比,差远了。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如果不是惦着眼前凤卿这件要紧的事,十一娘真想借这个机会和白总管jiāo流jiāo流,混个相熟。
她简单地把事qíng经过说了一遍。白总管立刻笑道:“这是什么事,也值得夫人苦烦。吩咐我一声就是。”然后招了照影,“你到下面站着,我上去把凤卿少爷抱下来。”
照影也是个乖巧的,何况是当着十一娘的面。立马道:“有我在这里,哪能让您爬chuáng顶。您在下面看着,我去抱凤卿少爷好了。”说着,也不待白总管回答,朝那小杌去。
滨jú才不管谁上去,只要能把凤卿抱下来就成。她立刻把小杌子让给了照影,还道:“你小心点。”
白总管见了没有多做客气的推搡,立刻站到了chuáng前。冬青自然是让到了一边,立在了十一娘的身后。
“滨jú姐姐放心。”照影三下两下就爬到了chuáng顶,“凤卿少爷,凤卿少爷,我是照影啊!侯爷身边的照影。我来抱你下去,免得你摔着了。”他一边好声哄着,一边朝缩在chuáng角的凤卿爬过去。
船大行的稳,船小却易掉头。
凤卿躬着身子,“咚咚咚”地又跑到了另一边。
照影只好又匍匐朝另一边爬去。
他刚伸了手触到凤卿的衣角,凤卿又跑到了另一边。
如此这样。凤卿像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似的,不仅乐此不疲,而且“咯咯咯”地笑起来。
下面的人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凌乱的“咚咚”声,不免问:“怎么了?”
十一娘和白总管都等着,照影心里有些急起来。
“没事,没事。”他一面应着,一边小心翼翼地靠近凤卿,然后使劲朝前一扑,把凤卿抱在了怀里。
捉住就意味着痛苦,惯xing的思维让凤卿大声尖叫,又踢又抓。
照影哪里敢用qiáng。手里虽然不放,身子却躲闪着:“凤卿少爷,我抱你下去,你抱你下去。”
挣扎间,“轰隆”一声,顶板落下一块,照影和凤卿从天而降。
大家全愣住。
凤卿却是眼睛也没有眨一下,翻身就从照影怀里滚了出来,“哧溜”爬下chuáng,“噔噔噔”地朝外跑去。
屋里的大人这才回过神来。
站在最外面的十一娘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凤卿。
凤卿尖声厉叫着踢打十一娘。
十一娘没想到他这样剽悍,措手不及。被他挣脱。
白总管已反应过来,几个箭步上前抓住了凤卿。
他如被十一娘抓住时一样尖叫着踢打白总管。
白总管却不是十一娘,只管抓了不放手。
“夫人……”他望着十一娘,待她示下。
十一娘望着满身灰尘,像浑身裹着荆棘的凤卿,咬了咬牙:“把他jiāo给我。”说着,上前提了凤卿的双肩,吩咐冬青:“去,打水来给他擦把脸。”然后坐到太师椅上,双腿夹住凤卿在空中拧动扭踢的双腿,双手抓住他的双膀。牢牢地把他固定在了怀里。
冬青看着咋舌,半晌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慌慌张张地跑出去打水。
白总管和照影也没有想到十一娘会这样悍然,不约而同地朝对方望去,又不约而同地垂下了眼睑,做出一副没有看见的样子。
滨jú却上前关心地道:“夫人,您还好吧!”
凤卿的劲很大,但十一娘下定决心要给他一个教训,不管他的挣扎尖叫把他箍在怀里。听到滨jú关切地问她,点了点头:“没事。不理他,他等会就不闹了。”
正说着,冬青打了水进来,滨jú拧了帕子给凤卿擦脸。
凤卿毕竟是三岁的孩子,怎么拧得过几个大人,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小,劲道越来越弱,眼眶里开始蓄满泪水,满脸不甘地瞪着给他擦手的滨jú。
十一娘感觉到他的变化,心中渐定。柔声跟他道:“你乖乖坐在我身上,我就放开你。你要是同意,就点点头。”
凤卿没有做声,过了半晌,头轻轻地啄了两下。
十一娘缓缓地放开了他。
凤卿感觉到束缚在身上的力道渐渐消失,他立刻“噔”地一下跳下了十一娘腿朝外跑去。
可怜他脚短步小,十一娘一弯腰就把他捉住了,冷冷地道:“你既然不守信用,那咱们就彼此彼此了。”便重新把他牢牢地箍在了怀里。
凤卿再次大力地扭动、高声地尖叫起来。
十一娘只当没有听见,对白总管和照影笑道:“这边也没什么事了。两位有事就去忙吧!”
白总管也看出点端倪来,这就好比是收拾手下那些有能力的管事,大家能力差不多,只比谁能在气势上压住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去给凤卿少爷请大夫了。”他恭敬地告退。
照影看了,立刻道:“侯爷吩咐我将惯用之物搬到正屋去。那我去收拾东西了。”也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