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姨娘想到之前她纵是微笑也带着几份降尊屈纡的不屑,忍不住道:“要不,你去看看?侯爷训了这么长的时候,只怕口都gān了!”
她说着,就看见乔莲房的眼睛亮起来。
文姨娘忍不住笑了起来。
乔莲房却露出了一个笑容:“夫人和姐姐都在外面等……我还是跟姐姐一起在外面等吧!”
文姨娘点了点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
有小丫鬟跑过来,没看见十一娘,奇道:“两位姨娘,夫人呢?”
乔莲房指了指湖畔。
文姨娘却从衣袖里掏了几文钱赏给那小丫鬟:“侯爷找夫人什么事呢?”
小丫鬟不肯接赏钱。
“没事,没事。”文姨娘笑道,“给你买糖吃。要是不能说,你别说就是。”然后道,“夫人正和二少爷说话呢!”
那小丫鬟听着迟疑了片刻,道:“反正您等会也会知道──侯爷让夫人去,说从今开始,秦姨娘就在夫人跟前服侍,把规矩学会了再说!”
……
“你为什么不跟她说这是我的意思?”徐令宜靠在chuáng头,望着正移灯过来的十一娘。
晶莹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有种素净的美。
“我和侯爷是夫妻。”十一娘放下灯,坐到了chuáng沿,“别说当初侯爷跟我说这事的时候我是赞同的,就是我不赞同,有人这样质疑侯爷的决定,我也不能把事推到您那里去。”
徐令宜听着微愣。
十一娘已脱鞋上了chuáng,靠在chuáng头和他说话。
“只是侯爷以后别再发这样大的脾气了!”然后把今天有人当着自己的面嗤笑,自己又怎么和他到湖边说话,他又怎样回自己的,一一都跟徐令宜说了,“……谕哥儿不小了,过几年都要娶媳妇了。您这样不管不顾地乱训一通,别说谕哥在仆妇面前抬不起头来,就是以后的媳妇,只怕也要跟着受牵连!”
徐令宜没有做声。
“侯爷也早些睡吧!”十一娘就笑着放了帐子,“听说明天院子里上梁,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搬回去?”
徐令宜笑着搂了她:“六月份应该可以搬了!”
十一娘在他怀里挪动了半天才找到一个比较舒适的位置。
“侯爷,要不我们订一个小一点的灯吧?专放在墙角。这样又可以照明,又免得灯光刺眼,妾身半天才睡得着。”
“行啊!”徐令宜道,“明天我跟内务府说说。”
十一娘和他说起秦姨娘来:“……我看,您说说就算了。不用在我面前立规矩了!”
第三百零九章
十一娘的话让徐令宜颇为诧异,他坐起身来。
“秦姨娘这也是病急乱投药。”十一娘也跟着他坐起身来,“您现在训了她,谕哥也知道了您的心意。您就不要再把事qíng闹大了。说起来,也是因为秦姨娘太过担心谕哥的原因。”
徐令宜听着沉默了一会,才低声道:“那几年,外面的事多,家里的事全jiāo给了你姐姐。她身体不好,有时候难免jīng神不济。你现在主持中馈了,有些规矩,还是立起来才好。”
竟然不同意!
十一娘有些意外,又听他话里有话,心中一动,道:“谕哥由秦姨娘服侍着,原是姐姐的意思吗?”
徐令宜顿了顿才道:“当时家里的事多,你姐姐有些照顾不过来。”
侧面承认了徐嗣谕jiāo给秦姨娘带是元娘的意思。
十一娘想到了秦姨娘见识,又想到二夫人和徐嗣谕之间的若有若无的牵连……她忍不住求证,笑道:“我听说谕哥是跟着二嫂启的蒙。当时谕哥多大?”
徐令宜没有回答,而是眉头微蹙:“你听谁说的?”
“府里的妈妈们都这么说啊!还夸谕哥聪明。”十一娘道,“难道有什么不对?”
徐令宜脸色不虞,道:“当时谕哥没人管,天天和小厮们搅在一起疯玩。有一年chūn季,雀鸟正是孵窝的时候,竟然由小厮带着把家里的鸟窝全给捅了,还想着法子比谁捅得多。二嫂看着这不是个事,这才起了告诉他识字的心思。也是怕他玩野了,到时候读书读不进去了。后来谕哥越来越懂事,三嫂见了,就把勤哥和俭哥也送了过去。二嫂索xing就抽出下午的时间跟三个孩子讲了讲《幼学》。后来到了勤哥上学的年纪,二嫂怕来个jīng明世事的不敢管,来个温和宽宏的又管不住,就推荐了现在的西席。”
也就是说,二夫人告诉徐嗣谕读书,是在勤哥上学前。徐嗣谕比徐嗣勤小三岁,谆哥又比徐嗣勤小八岁。这样算来,那时候谆哥还没有出生,徐嗣谕当时是徐令宜唯一的儿子。
十一娘有些明白。
元娘肯定是借口着自己身体不好,把徐嗣谕jiāo给秦姨娘这个婢女出身,没什么见识的生母带着,再加上旁边自有巴结奉承的,一来二去,徐嗣谕顽劣调皮也就不足为奇了。
她想到了罗振声!
果然和大太太的手段如出一辙。
难怪二夫人对几个孩子的学业如此了解!
徐令宜不喜欢听到这样的传言,是不是因为这件事与元娘有很大的关系呢?
十一娘想到除服礼那天晚上,徐令宜辗转反侧,半夜才睡着。
她就笑道:“是妾身人云亦云了!”
徐令宜没有做声,半晌才躺了下去:“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了吧!”
十一娘这才想到秦姨娘的事还没有解决,忙道:“侯爷,还是别让秦姨娘在妾身面前立规矩了吧!就是要立,也等谕哥去了安乐再立吧!”先把眼前拖过了再说。
徐令宜不解地望着她。
“侯爷!”十一娘捏着他的衣袖轻轻地摇了两下。
这样的十一娘,徐令宜还是第一次看见。
望着她捏着自己衣袖纤细白嫩的手指,觉得可爱至极。
他qiáng着笑意,翻了身背对着她:“快点睡吧!”
“侯爷!”十一娘只好俯身,“您也说了,要把规矩立起来。那您自己就不能带头破坏……”
徐令宜已闭了眼睛,口齿含糊地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一副昏昏yù睡,不以为然的模样。
“可内院的事是我管!”十一娘知道,今天要不把这事说清楚了,从明天开始,秦姨娘就会像尾巴似的跟着自己。
她想想都觉得不自在。
“侯爷……”十一娘见徐令宜没反应,摇了摇他的肩膀,“侯爷,侯爷……”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的身体正轻轻地颤抖。
十一娘错愕。
定睛一看,那个正闷着声笑。
“侯爷!”十一娘狠狠地推了徐令宜一下,“您既然要我立规矩。那我就照着规矩来──从今天开始,侯爷有什么事直接跟我说就是了,别再越过我做决定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徐令宜已翻身将她搂在了怀里:“你怎么这么傻!”
傻……十一娘两世为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评论她。
她不由呆了呆。
而徐令宜望着她杏目圆瞪的样子,更觉有趣,大笑着捧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了一下。
十一娘却突然间豁然开朗。
自己是很傻!
立规矩,立规矩,当然是自己想让秦姨娘gān什么她就得gān什么了!
像小丫鬟似的跟在自己身边是一天,让她待在屋子里哪也不准去也是一天!这全看自己的安排啊!
要怪就怪自己见识浅薄。
当初在罗家,几位姨娘在大太太面前立规矩的时候,像四姨娘,就曾像小丫鬟似的在大太太身边一立就是一天,而三姨娘、五姨娘和六姨娘则会在大太太起chuáng的时候服侍她穿衣,睡午觉的时候帮她打扇,晚上歇息的时候得睡在chuáng榻脚半夜服侍茶水……十一娘从来没想过让秦姨娘体罚,思路就自然转到了另一条路上去了!
想通了这些,她重新镇定下来。
挣脱徐令宜手掌的禁锢,十一娘扯了扯被子:“侯爷,早点歇了吧!”
望着背对着他侧身躺下的十一娘,徐令宜呆住了。
怎么背对着他睡了……难道是自己说她傻,生气了?
他不由俯身问她:“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十一娘闭着眼睛,告诉自己快点睡,“明天一大早秦姨娘会来服侍妾身梳洗!”她含含糊糊地道,“免得到时候起不来……侯爷也早点睡吧!”
徐令宜可不相信她能这么快就入睡。贴了她的脸轻声道:“默言,我不是要cha手你的事,是怕你有什么顾忌……我想让你把家里的事掌起来……”
十一娘明白他的心意。要不然,他也不会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大声训斥秦姨娘了──大可私底下和秦姨娘细细地说或是把声音压低几分。
她“嗯”了一声,感觉对着明亮灯光很不习惯,只好又翻了个身,把脸埋在徐令宜的怀里。
望着小猫似蜷缩在他怀里的十一娘,徐令宜身体渐渐热了起来,再看到她宁静安谧的脸庞,又不忍心把她吵醒。
思忖了好一会,只是轻轻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
第二天一大早,琥珀进来服侍十一娘起chuáng──徐令宜一早去了水榭旁的树林练剑。
“秦姨娘天没亮就来了,和小丫鬟们一起立在屋檐下等您起chuáng。”
十一娘点了点头,沉吟道:“知道二少爷为什么会在窗棂外偷听吗?”
“秦姨娘知道二少爷要去乐安了,”琥珀低声道,“一路小跑着去了二夫人那里。文竹说,秦姨娘身边的小丫鬟害怕,来找二少爷。二少爷听了,就赶去了二夫人那里。她们到的时候,二夫人正在训斥秦姨娘,说这是侯爷的意思,秦姨娘不应该心生罅隙。看见二少爷去了,二夫人就撇下秦姨娘,和二少爷去了书房。秦姨娘就跑到了您这里来。二少爷出来不见了秦姨娘,知道到您这里来了,就追了过来。听说侯爷来了,他就站在屋檐下听了一会。”
难怪她披头散发……
十一娘把秦姨娘训斥了一顿,然后让她在自己屋里反省,一个月不许离开屋子,晨昏定省也免了,自己则和管事妈妈、外院回事处的准备太夫人的寿辰。
太夫人知道了事qíng的经过微微点头:“是个识大局的!只是处事太温和了些!”
杜妈妈听了笑道:“要不,我去提醒一下四夫人?”
“不用了!”太夫人道,“千人千法。现在她主持中馈,我们就要照着她的来好了。什么事都去提醒,她在那些成了jīng的管事妈妈面前还有什么体面可言!”
“是我糊涂了!”杜妈妈笑着,有小丫鬟进来禀道:“四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太夫人笑道,杜妈妈亲自去打了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