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只是觉得文姨娘今天特别的朴素,就连标志xing的耳坠今天也换成了小小的鎏银灯笼耳塞。
可能是因为初次去林家吧?
她思忖着。
藏拙总比不明所以的出风头qiáng啊!
两人去了林家。
林大奶奶见到文姨娘很是吃惊,不动声色地把十一娘迎到正房里奉茶。文姨娘低头垂目地立在十一娘的身后,恭敬的态度堪比琥珀等人。
林大奶奶和文姨娘说了几句话,邵仲然来了。
十一娘和文姨娘在屏风后面打量。
近看,邵仲然有那种不带风霜的明朗、和煦。
邵家众人都已搬到了新买的宅子里。林大奶奶和邵仲然问了几句“新宅子住得可舒服”之类的事,然后端了茶。
待邵仲然走后,她将画递给十一娘:“可还能用!”
十一娘笑道:“等我拿回去看看!”
林大奶奶不再提问,和十一娘说了些家长里短的事,十一娘就告辞了。
“怎样?”马车里,她问文姨娘。
文姨娘沉吟道:“邵公子文质彬彬,进退有礼,笑的时候又带着几份赤子的飞扬。倒不像是有所掩饰的。”
也就是说,她也认为是真xingqíng了!
“我们不能出去。”十一娘听了思考道,“李总兵又不在家,就算侯爷出面,也得有个堂而皇之的理由才行啊!”
文姨娘知道她是在说和李公子见面的事,也不由头痛。
一时间,两人默默无语。
回到家里,文姨娘跟着十一娘去了水榭。
贞姐儿正由滨jú陪着做针线。夕阳下,她神色静谧,有珠玉般明丽。
见十一娘和文姨娘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贞姐儿微微一怔才上前去行了礼。
十一娘问滨jú:“侯爷还没有回来吗?”
“还没有!”滨jú恭敬地道。
十一娘就问了问贞姐儿的qíng况,往正屋去。
文姨娘跟上前,见十一娘神色有些肃然,安慰的话鬼使神差地说出了口:“夫人别担心。侯爷从前也有夜不归宿的时候,多是朝中有急事……”话音未落,两个脸上都露出几份惊容来。
“是吗?”十一娘随口应了一句,怕文姨娘再说出似类的话来,道,“关于李公子的事,只能等侯爷回来了再说──李家的人一直等着我们这边的消息,轻举妄动,要是有什么误会就麻烦了。既然侯爷不在家,文姨娘就先回去吧!”
文姨娘先前眼底还闪过一丝不自在,等十一娘说完,她已恢复自然,笑着给十一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
晚上徐令宜突然回来了。
十一娘有些意外。
徐令宜看得分明,却什么也没有解释。
十一娘和他说起今天的事来。
徐令宜闻言大吃一惊,随后问:“文姨娘都说了些什么?”
十一娘把文姨娘的话转述给徐令宜听。
徐令宜竟然沉默了半晌没说话。
十一娘提出让他安排见见李霁的事。
“我试试看吧!”他犹豫着答应了。
第二天下午,十一娘正和管厨房的黎妈妈定宴请的菜单,临波一溜烟地跑了进来:“夫人,侯爷请您和文姨娘到外书房说话。”
十一娘暗暗惊讶,叫了小丫鬟去喊文姨娘,两人在碧漪闸碰头,一起去了外书院。
书院的会客厅槅扇大开,进了院门就可以清楚地看到厅堂的qíng景。
徐令宜坐在正中的太师椅上,面前立着个身穿青衫的少年。
他和贞姐儿差不多的个子,有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身材。
这个少年应该就是李霁了?
十一娘有些迟疑。
难道就这样走进去不成?
念头闪过,就见临波三步并做两步走了过去,拱手行礼:“侯爷,夫人来了!”
徐令宜站了起来。十一娘就看见青衫少年侧过身子向后退了几步,头颅微垂,恭敬地立在了一旁黑漆落地柱旁。
十一娘见状就走了进去,眼角的余光却一直注意着李霁。没等徐令宜开口,她已道:“不知道侯爷有客,还请侯爷恕罪。只因有急事要请侯爷定夺,所以冒昧闯了进来。”说完,将刚才黎妈妈拟的菜单子呈了上去。
总不能说是被徐令宜叫来的吧!
徐令宜接过单子,向十一娘介绍李霁:“李总兵的次子,李霁!”
他不慌不急地向十一娘行礼,显得优雅而从容。
“李公子!”十一娘笑着和他打招呼,眼睛在他脸上溜达了一圈。
皮肤白皙,修眉隆鼻,论五官,不比邵仲然差。只是两人气质迥异。邵仲然身上还能看见本xing的棱角,而李霁小小年纪,却显得十分内敛,少了些个人的特质。因此看上去就没有邵仲然那样的出众。
他躬身应喏。
徐令宜和十一娘去了东厢房。文姨娘则谨守妾室的身份,静静地站在了门槛前。
十一些娘不由悄声问正认真看着菜单子的徐令宜:“您怎么把李公子叫来了?用的什么借口?”
徐令宜的目光落在菜单子上回着十一娘的话:“是李总兵给我写了封信,向我请教朝中局势,李公子特意给我送来的。”
十一娘若有所指地问:“李总兵常写信给您,和您讨论朝中局势吗?”
“那到没有。”徐令宜若有所指地回答,“有时候,人要用些非常手段。”然后和她讨论起菜单子的事来:“江西菜油浓,口感肥厚,又喜欢吃辣椒。难得你竟然能找到食材做石jī。”
十一娘也知道这不是讨论的时候,随着他转移了话题:“也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做出地道的味道来。尽力而为吧!”
徐令宜点头:“那暂时就这样吧!”
十一娘曲膝行礼,和文姨娘退了下去。
“夫人,李公子……”一到垂花门,文姨娘就有犹豫地道,“李公子,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你和侯爷一眼,而且站在那里,动都没有动一下。”
一般的人出于好奇心,都会对身边突然出现的陌生事物多看两眼。
“这位李公子虽然只有十六岁,只怕十分能忍!”文姨娘的声音里透着几份担心。
“你觉得不好吗?”
文姨娘眼底露出几丝困惑:“说不上……就是觉得太沉稳了一些。”
过犹不及。
十一娘也有这种感觉。
文姨娘又道:“夫人,侯爷满意的是李公子吗?”
“这些都好说。”十一娘沉默了好一会,道,“事事无绝对,总能找到不足之处说服侯爷。只是不知道这样做正确不正确?”她声音有些低哑。
文姨娘紧抿着嘴,两人走到了碧漪闸。
一个向东,回垂纶水榭,一个向西,回侬香院。
文姨娘没有给十一娘行礼,而是停住了脚步。
“夫人,我看,您还是仔细打听打听邵公子的底细吧?要是不成,不如再慢慢帮大小姐找合适的!”
意思是说李霁不行!
十一娘对文姨娘在这件事上的果断有些诧异。
文姨娘已低声道:“男人有时候糊涂些,才是女人一辈子的福气。”
这是她的身同感受吗?
十一娘站在碧漪闸上久久没有做声。
之后徐令宜问她:“怎样?李家小子还不错吧?”
“侯爷主意定了吗?”十一娘反问徐令宜。
徐令宜听着微愣。
“我觉得李家太急切了,李公子太沉稳。”十一娘直言道,“婚事上如此,只怕其他事qíng上也会如此。”
徐令宜听着皱了皱眉,但第二天却派人去打听邵仲然的qíng况。
十一娘没有多理会,忙着开库拿器皿,派婆子去姜家敲定姜太太、姜家九小姐到的时辰。又向赵先生请了一天的假,当着谆哥只说是有远道的亲戚来,到了十六那天,大家笑吟吟地迎了姜夫人、姜太太和姜家九小姐。
姜太太中等的个子,看上去二十七、八岁的模样。人长得白净,丹凤眼,高鼻梁,不说话的时候表qíng有些严肃,说话的时候右边有个梨涡,不仅让她表qíng变得柔和起来,还显有点小小的俏皮。
姜家九小姐和她母亲五官很像,只是年纪还小,表qíng稚嫩,十分讨人喜欢。
第三百三十八章
太夫人拉着姜家九小姐的手眉眼全是笑。
姜家九小姐站得笔直,声音如大珠小珠落玉盘般的清脆:“……只读到了《妇女》、《器用》、《贫富》三篇,其他的,爹爹说要大一些了再细细地读。”
太夫人听着连连点头,对端坐在一旁的姜太太笑道:“姜先生不愧是做学问的人。”
姜太太微微地笑,露出颊边小小的梨涡:“太夫人过奖了。只不过是女儿愚钝,只能教些简单的罢了。”
姜家九小姐听了不好意思地垂了头笑了笑,眉宇间飞过一丝羞涩。
太夫人看着呵呵地笑:“九小姐娇憨可人,姜太太太谦虚了。”然后望了一眼立在自己身边,满脸好奇地望着姜家九小姐的谆哥儿,“这是你姜家妹妹!”
谆哥大人般模样地上前恭敬地行礼,喊了声“姜妹妹”。
姜家九小姐抬起头来,落落大方地福了福身。
太夫人看着笑意更深,抬眼看见宋妈妈垂手立在了竹帘旁,知道酒席已经备好了,又道,“姜太太是难得的稀客,我们备了些酒菜,还请姜太太不要推辞。”说着,由杜妈妈扶着站了起来。
屋里的人都跟着窸窸窣窣地站了起来,姜太太则客气地推辞了一番,这才落后太夫人两步,跟着往点chūn堂旁的花厅去。
此刻正是初夏,石榴花开得正艳。
太夫人和姜太太说的着花事。
姜太太应喏着,眼角忍不住向走在自己身后的十一娘瞥了瞥。
她穿了件水绿色纱衫,月白色挑线裙,明丽的脸上有淡淡笑意,显得端秀恬静。那个身世不明的五少爷被rǔ娘抱在怀里,扭了身子要她抱。她走过去抱了抱孩子,温温柔柔地低声说了几句,孩子就安静下来,伏在rǔ娘怀里不再动弹。她摸了摸孩子的头,这才三步并做两步地赶了过来。
姜太太暗暗点了点头,和太夫人进了花厅。
四gān果、四个酱菜、四冷碟、四佐菜、六热菜……满满一桌子。既有江西的名菜三仔jī,也有燕京的名菜jú花里脊ròu。最后用水晶碟子上了一碟子冰湃的红菱。
姜太太有些意外。
这红菱是南京的“水八鲜”,六月才上市,快马加鞭运到燕京,也要到中旬。这才五月中旬……可见徐家十分重视这次的见面,花了心思来款待自己。
她的目光就从邻桌的谆哥身上扫过。
那孩子生着一副好相貌,眉宇间温和秀雅,举止彬彬有礼,还知道照顾身边的弟弟吃东西。只可惜比同龄的孩子生得纤弱瘦小了些。听说未足月就落了地……丈夫要是身子骨不好,夫妻之间不免少了些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