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决定的。”大老爷眉头微蹙,颇有些心烦的样子,“柳阁老为茶税的事和陈阁老起了纷争,一气之下提出致仕。谁知道,皇帝竟然就准了……”
“什么?”大太太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
“后天就离京。”大老爷神色一黯,“我们还是听老三说的──老二听说你来了,准备邀老三一起来家里聚聚的,谁知道,却出了这样的事。老三俩口子赶去柳家了!”
大太太七qíng上面,烦躁地朝着五娘和十一娘摆了摆手:“你们今天也累一天了,都下去歇着吧!”
五娘和十一娘顺巧地曲膝行礼应“是”,起身时,大老爷和大太太已进了正屋,说话的声音却依稀可闻。
“元娘怎样了?”
“还好。”大太太的声音紧绷绷地,“正好,我有事要对你说……”
声音渐行渐小,院子里恢复了安静。
五娘和十一娘一前一后地回到了后罩房。
……
第二天一大早,大老爷留二老爷吃了早饭,然后两人一起去了柳家。
五娘和十一娘去给大太太请安的时候,大太太有些心不在焉,就连庥哥的到来也没能让她真正开怀,反而让rǔ娘抱了他下去,单留了大奶奶一个人说话。
两人出了门,五娘笑盈盈地望着十一娘:“说起来,我们姊妹好久都没有一起坐坐了。趁着今天得闲,妹妹到我屋里来喝茶吧!”一改往日的冷淡不屑。
十一娘微微吃惊。
只要五娘一天没有达到目的,她一天就不可能和自己和解。
这样的温和亲切,只怕是有目的的吧!
可不管她有什么目的,如果自己不理不睬,五娘说不定还以为自己要和她宣战呢?
十一娘思忖着,风轻云淡地笑:“好啊!我们真的好久没有坐在一起喝茶了!”
五娘微微颌,一副对十一娘很满意的样子,然后带着她去了自己的住处。
看得出来,大奶奶为了安置她们很花一些心思。东、西厢房不仅陈设一样,就连茶盅、椅垫之类的小东西都一模一样,不分彼此。
两人在临窗的大炕上坐下,紫薇上了茶,五娘笑着对十一娘道:“我想和你说说体己话。”说着,遣了紫薇几个退下。
十一娘也笑着遣了琥珀几个退下。
屋里只留她们两人,五娘就叹了一口气,满脸歉意地望着十一娘:“好妹妹,是我误会你了,所以才会处处看你不顺眼……你可不要恼我才是。”
十一娘很是意外。
这样的低声下气,看样子,五娘是下定决心要得到了?
她露出不安的样子:“姐姐快别这样说。定是我什么地方做错了,所以才让姐姐误会。”说着,睁大了眼睛望着五娘,“姐姐,我到底……”
“都是我不好。”五娘很是愧疚的样子,“你不知道,母亲选了你和我到燕京来看望大姐,不过是因为大姐已嫁,大哥又远在燕京,膝下空虚,想找两个合她心意的女儿一路相陪,说说笑笑解解闷罢了。”她脸上露出忿色之来,“谁知道,这件事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成了谆哥身体不好,姐姐想在庶妹中挑个去做妾室……”
十一娘配合她露出惊容:“还有这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那些人欺妹妹年纪小,不屑在妹妹面前说。”五娘目光转了转,“却嚼耳根嚼到我屋里来了。”说着,语气一顿,“实话不怕告诉你,说这话的人就是大姨娘和二姨娘。”
十一娘惊讶地望着五娘。
她还真能掰!
不过,大姨娘和二姨娘到处撺,说不定,还真说过这话也不一定。
五娘看到十一娘的表qíng,很满意。笑道:“何止这样。还说,母亲带我们两个人去,是为了让大姐从中挑选一个。所以,那天你病怏怏的了还到我屋里来问我大姐的事,我就很生气!”
“姐姐!”十一娘有些惶恐地望着五娘,“姐姐莫非以为我是想……我真的不知道还有这样的事……只是船上无聊,所以和姐姐说些闲话罢了。”说着,又露出自责的表qíng来,“早知这样,我就应该和姐姐说清楚才是。也免得姐姐误会我!”
“不,不,不。”五娘忙道,“说起来,这件事都怪我。是我没有和妹妹讲清楚,所以才……”她低下头,脸色绯红,一副娇羞模样,“母亲曾经跟我说过这件事……说姐姐身体不好,又担心自己去了没人照顾谆哥,所以想在妹妹里找个人帮着照顾谆哥。说,家里适龄的只有我和十娘……你也知道,十娘不讨母亲的喜欢。还问我,问我愿意不愿意……我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怎好回答……所以,母亲让我去燕京的时候,我死活不肯去……母亲就劝我,我说,我一个人去,大家岂不都知道了……母亲就让我和你一起来了燕京……”
十一娘愕然。
五娘为了元娘的那个位置,已经不择手段了……
以大太太的xing格,就算是真的有这样的事,也不可能说出来。何况元娘还没有死!
对自己最爱的人,再有理智,也会抱有一丝侥幸的心理,认为她一定能够康复,那些以防万一的招术永远也不会使出来……
第三十五章
“后来你盯着大姐家里的事,我还以为你在笑我……所以才对你冷言冷语的。”五娘拉了十一娘的手,“好妹妹,你不要放在心上。都是我的错,我在这里给你陪不是了。”
“姐姐快别这样。”十一娘表qíng真诚,“常言说的好。百年修得同船渡。你我姐妹一场,还不知道是几世修得的缘分。既然是误会,如今说开了也就是了。”
五娘点头,悄声嘱咐十一娘:“这件事,你暂时别往外说……你知道,大姐她还……”
十一娘连连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放心好了,你对我说了真心话,我决不会告诉其他人的。”
五娘神色间就有了几份娇羞:“母亲曾经问我,几个姊妹里和谁最好?我说,和十一妹最好……你也放心。万一有那天,你的婚事就包在我身上……姨娘那里,也有四爷奉养……不会让你吃亏的。”
“姐姐说些什么呢?”十一娘甩开了五娘的手,一副娇嗔的样子。
五娘看着,低声笑起来。
两姊妹闹了一会,十一娘就起身告辞:“……姐姐总拿我说笑话。”
五娘也不留人,掩袖而笑,送十一娘到了门口。
折回来,紫薇担心地道:“小姐,万一大太太是要在姊妹里找个人做妾室呢?毕竟,永平侯府门第高贵……”
“不会。”五娘摇头,眸子明亮,好像有团火在烧,“我听娇园的老人们说过,大姐看上去风轻云淡,却很是要qiáng。只要觉得有了不如别人的地方,定要想法子赶上,决不示弱。如果这些人所言是真的,以大姐的xing格,她身体好的时候还有可能,现在她身体不好了,决不会把自己的妹妹送去做小妾,让未来的继室骑在罗家的头上作威作福……”说着,她淡淡地一笑,“所以,她只可能在妹妹中找继室!”
紫薇点头,又道:“五小姐,您让我探听的消息,我探听到了。”
五娘眉角一挑,道:“怎样?”
紫薇的声音压得低低的:“给您猜中了!”
五娘微微笑起来。
“大老爷来燕京后就赋闲在家里。说是没有缺。可吏部十天前还放了一个云南布政使出来……现在柳阁老又致仕了……大老爷恐怕只有永平侯这一条路走了。”
……
五娘和紫薇在小声议论的时候,十一娘和琥珀在chuáng后的暖阁里说话。
“……大老爷隔三岔五地就出去会朋友。听杏林那口气,大太太来时给的一千两银子的家用早就用完了,如今我们日常的嚼用都是大奶奶的体己银子了!”
看样子,大老爷自己的路子没走通!
十一娘暗忖着,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付琥珀:“也有可能!燕京的物价高,她们来后又要添这添那的。不过,大太太是个要qiáng的,就是自己没有,也不会在这上面短了媳妇的。”
“小姐倒把大太太的xing格摸熟了。”琥珀笑着奉承十一娘,却被十一娘训斥了几句:“……以后不可再说类似的话。让人听了不好。”
琥珀心中一凛,忙道:“是我错了。再也不敢说这样的话了。”
十一娘倒也不想让琥珀太没有面子,见她认了错,笑着转移了话题:“永平侯府和这边可走的亲近?”
琥珀忙道:“杏林说,大姑奶奶隔三岔五的就会送些东西过来。大爷入国子监,拿的是侯爷的名帖。侯爷亲自来过两次。一次是大老爷来燕京的第二天,请大老爷、大爷去了燕京最有名的听鹂馆吃了饭;一次是大年初三。带了小半车的东西,还和大爷说了半天的话,留下来吃了晚饭才走的。”
十一娘听着点了点头。
永平侯和这边走的亲近就好!
要不然,大老爷的仕途不顺,她们跟着也没有好日子过。
但这样一来,只怕罗家不管是从哪方面考虑,都是不可丢了徐家这门亲事了……
真希望这件事早点尘埃落地,总这样拖着,让人的心qíng也变得浮躁起来!
十一娘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一个巴掌拍不响,徐家不点头,罗家也只能想想罢了。等明天去了徐家看看qíng况再做打算吧!
主意已定,心qíng好了很多。她问起琥珀送糟鲞的事来:“让你找个和卢永贵兄弟相熟的,你可找到?”
琥珀笑道:“这段时间我们府里有什么事,都是杭妈妈的儿子杭六在跑腿。我试着问了问他,他说不认识卢永贵,和卢永福却很好,两人还曾经一起喝过酒。”
“那你就早点把这事办了,我们也可了桩心事!”
琥珀应声而去。
冬青望着神色有些疲惫的十一娘,笑道:“小姐,您要不要再歇会──您昨天夜里到了半夜才睡着,今天一大早就起了……可不能再这样熬下去了,小心生出病来。”
“我知道。”十一娘笑道,还真觉得头有些沉,“我和衣躺躺。今天太阳还不错,你派个人到屋檐下做针线。万一有人来,立刻把我喊醒。”
“您放心去歇着。”冬青笑道,“我就站在窗棂旁,外面的人一咳,我就把您给拉起来。”
十一娘笑着合衣躺在了chuáng上,嘴里还低咕一声“真是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