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脱了衣裳,面朝内侧卧着。
徐令宜望着那单薄的身影,不禁俯身,轻轻地在她的背上吻了一下。
像蝴蝶的伫足,虽然轻,略不留神甚至会忽略过去,却如烙在背,炙热的让人感觉有点痛。
她轻轻地打了个颤儿。
刘医正的手并没有接触到十一娘的肌肤,却能准确的入针,而且针入体后,针尖所在的部位很快就有酸麻胀重之感,然后缓缓地扩散开来,有一种泡在温泉里的舒适感。
默言从前也看过中医,她知道自己遇到了一个高手,身心都松懈下来,对治愈病qíng更有信心了。
她闭上眼睛,竟然昏昏睡着了。
刘医正满头大汗。
他之前还担心要隔衣施针,没想到……这样一来,用施也就更准确了。
刘医正长舒口气。
施针最怕患者紧张,不仅达不到效果,而且容易出错。
徐令宜则是担心。他一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十一娘的神色,见她的脸开始还绷得有些紧,很快就眉目舒展进入了梦乡,就轻声地问了句“怎样了”。
“没事,没事。”刘医正轻柔地捏着针,“睡了更好。”
徐令宜不再问什么。待刘医正施完针,留了琥珀在一旁服侍,他则陪着刘医正出了耳房。
有婆子走了进来,看见徐令宜,忙低头垂手地避到一旁,贴着墙站了。
“是连着施几针?还是隔三差五地施针?”徐令宜一面和刘医正说着话,一面往正屋去。
“最好是连着施几针!”刘医正此刻又恢复了往日的机敏,“如果隔三差五地施针,也可以!”
徐令宜笑起来:“还是连着施几针吧!”说着,回头想叫个丫鬟去厨房传膳,却看见那婆子进了十一娘的屋。
家里的事都由太夫人打点,为了让十一娘安心修养,太夫人甚至把徐嗣诫都接到了身边,耳房也只留了十一娘惯用的几个丫鬟……这婆子去做什么?又想到刘太医说十一娘不能cao心的话……指了那婆子:“怎么一回事?”
服侍他们去正屋的芳溪忙恭声道:“是夫人差去弓弦胡同带话的人。”
是为了十二娘的婚事吗?
徐令宜没有多问,送走刘医正后,叫了琥珀来。
琥珀没有十一娘的吩咐,自然不好说什么:“只说让四舅奶奶来一趟。其他的,奴婢也不十分清楚。”
十一娘的xingqíng如此,越是要紧的事,越是沉得住气。
徐令宜微微颌首,去了耳房。
谨哥儿刚洗完澡,十一娘正哄着他玩。
看见徐令宜进来,她笑着指了徐令宜:“看,爹爹来了!”
谨哥儿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徐令宜。
徐令宜心都软了。摸了摸谨哥儿的头,轻声问他:“你吃饱了没有?”
谨哥儿眼也不眨地瞪着他。
徐令宜笑着亲了亲他的小脸,抱过孩子坐到了chuáng边:“感觉好点没有?”
“施针的时候很舒服。”十一娘笑道,“其他的,倒没有什么感觉。”话音刚落,就看见谨哥儿在襁褓里扭着身子。“快,快,快。”她忙将孩子抱了过来,“我们谨哥儿要出恭了。”一面说,一面解了束缚襁褓的带子。
金huáng色的液体在空中划着弧线落在了打磨光滑的青石砖上。
“这小子!”徐令宜笑道,“到挺聪明的”语气里隐隐带着几份宽慰。
十一娘不由笑起来:“小孩子都是这样的好不好?”
“怎么可能?”徐令宜把孩子又抱了过去,“我看顺王家那个小子,生下来半个月才睁眼,一百天的时候还乱撒尿。哪有我们家谨哥儿聪明!”
果然孩子是自己的好!
徐令宜饶有兴趣地逗着孩子,谨哥儿却不怎么买帐,打了个哈欠,嘟着小嘴睡着了。
十一娘看着,就掀了被角:“把谨儿放下吧!总这样抱着,小心成了习惯,一旦没人抱,就要哭闹。”
徐令宜有些意外:“孩子跟着你睡吗?”
十一娘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道:“我舍不得他嘛!”
徐令宜想到那次十一娘睡着了,他刚伸手摸了一下谨哥儿她就醒了……像母狮子,有人碰触小狮子就会伸出利爪……
他动作轻柔地把孩子放在了被子里,侧身吩咐一旁的秋雨:“叫小丫鬟打水进来我漱洗吧!”
屋子突然陷入沉寂。
田妈妈急得朝十一娘直使眼色。
十一娘也觉得有些不方便──他要是晚上歇在这里,那顾氏怎么办?顾氏不在,谨哥儿半夜醒了怎么办?
“侯爷!”她笑道,“谨哥儿半夜醒好几趟,吵得很……”
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十一娘一直没有休息好,别人生了孩子都胖起来,只有她,越来越瘦!
“我现在赋闲在家,又不用上早朝。”徐令宜不以为然地道,“他要是晚上吵得厉害,我正好可以帮你哄哄他!”
第四百六十八章
十一娘抚了抚并没有汗的额头,有些磕巴地道:“不,不用了。有顾妈妈帮忙……”只是没待她的话说完,徐令宜已淡然却坚定地说了声“那就这样了”,打断了她的话。
秋雨不敢迟疑,忙叫了小丫鬟进来服侍徐令宜梳洗。
田妈妈则语重心长地反复叮嘱十一娘:“还是身体要紧。有些事,夫人可不能由着侯爷的xing子来。要是实在不行,把文姨娘叫进来服侍也是一样。”
十一娘语塞。心里却隐隐有种感觉,觉得徐令宜不会如此……抬头看见顾妈妈在美人榻上铺了被褥,忙吩咐芳溪:“竖个屏风挡一挡吧!”
大户人家,主母行房,旁边有贴身的丫鬟服侍,本是惯例。只是十一娘xing子有些怪,不管徐令宜在不在房里歇着,都不喜欢值夜的丫鬟和自己睡在一个屋里。大家也就见怪不怪了。芳溪指挥几个粗使的婆子把东次间沉香木雕的四季如意屏风搬了过来。
满屋的黑漆家具,倒显得有些碍眼。
“我记得库里有架黑漆牙雕走百病的屏风,”十一娘道,“明天找出来换上。”
芳溪笑着应“是”,徐令宜从净房出来:“找什么出来换上?”
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多?
十一娘笑道:“这沉香木的屏风放在这里不适合,让她们到库里找个黑漆的换上。”
徐令宜微微点头,坐在chuáng边看谨哥儿:“你觉得不觉得他越长越白净!”
十一娘仔细看了看。
眉目比刚出生那会是舒展了很多,可白净,还真没有瞧出来。
“可是能天天在我眼前晃,我没看出来。”她婉转地道。
“所以我说他越长越白净了。”徐令宜更加肯定自己的说法。笑着摸了摸孩子的头发,脱衣上了chuáng,“让谨哥儿睡我们中间吧”非常喜欢的样子。
“要是晚上不小心把他压着了怎么办?”十一娘委婉地拒绝,“还是让他睡到我旁边吧!”
“那就睡我旁边吧!”徐令宜低声道,“难怪越来越瘦……我看你就是cao心cao多了。说不定晚上根本就没有睡好。”说着,也不管十一娘同意不同意,把孩子抱到了他那边。
十一娘支了肘:“你小心点!”
“放心吧!”徐令宜学着十一娘的样子把谨哥儿放在了自己的枕头边,“当年行军的时候,衣不解甲,剑就押在枕头低下,略有风chuī糙动就醒了。”说着,把十一娘按下,“你就安安心心地睡一觉吧!”
十一娘还是有点不放心,反复叮嘱:“那你注意点!”
“你就安睡吧!”徐令宜帮她掖了被角,“别七想八想的。”
十一娘只好闭上了眼睛。
徐令宜眼角一瞥,就看见了枕头边的儿子,觉得很有趣,索xing侧了脸盯着他看。
皮肤chuī弹yù破,淡淡的眉毛,直挺的小鼻子……越看越觉得有趣。gān脆轻手轻脚地坐了起来。
十一娘本来就没有睡着,他一动,立刻就睁开了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徐令宜笑着,低头看见一双朦朦胧胧的眼睛,像笼雾的晓月,静谧而美丽,他的心也跟着宁静起来,“就是觉得谨哥儿很有意思。”突然间没有了一点点睡意,想到两从很久都没有像现在这样安安静静地说话了,就很随意地拿到个大迎枕靠在身后。“为什么要把谨哥儿放在枕头边。放在被子里岂不更暖和一些?”
十一娘也不知道。
只是从前去探望生了宝宝的同学或是同事,大家都这样放孩子。想着总有点道理。就有样学样了。此刻徐令宜问起来,她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沉吟道:“这样孩子一睁开眼睛就会看到父母,不会害怕吧!”语气里到底带点犹豫。
徐令宜笑起来。
不管多明理、果敢的母亲,碰到孩子的事,都会流露出柔弱的一面来。
他想起送刘医正碰到的那个婆子,轻声道:“弓弦胡同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要是不打紧,我让白总管帮着你去看看。你现在坐月子。我听别人说,坐月子的时候要是落下什么病,以后很难治好。何况你现在这种qíng况。还是少cao劳些的好!”
十一娘之前也没有想到自己的病qíng会这样的严重。她侧了身子,手枕着头,细细地把前因后果都告诉了徐令宜:“……我也只是牵线搭桥而已。四嫂是个能gān的人。最后怎样,还是由她定夺。”
“虽是牵线搭桥,哪有不挂念的。”徐令宜把她落在腮边一缕青丝捋在耳后,“这件事,你别管了。我明天给山东指挥使封信,让振声拿着直接去趟山东就是。至于宅子的事,”他低声道,“燕京好地段的铺面、宅子都在燕京的老住户手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面子上的事总要过得去。就是要卖,决不会托了牙行出面,多是让朋友打听了悄悄地卖,价钱也不贵。顺王人缘好,jiāo际又广,前几年常宁公主、忠勤伯家的宅子出售,都是由他做的中间人。眼看着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卖宅子的最多。”说着,他笑起来,“说起来,这也是十二姨娘的运气。”
人脉果然是资源啊!
“多谢侯爷了!”十一娘笑道,“只是让山东指挥使帮着买地……会不会杀jī用牛刀了!”
徐令宜笑道:“如今又没有仗打了,正好找点事他做。”说着,想起件事来,“李家今天下午给我送了喜帖,十月二十六日娶媳妇。”
同样称呼的人太多了,十一娘想了一会才道:“福建总兵李大人家?”
徐令宜点头:“我想着你那时候还没有出月子,就吩咐赵管事,让他走一趟。”
“我上次听周姐姐说,李家想早点把媳妇娶回家,安成公主觉得李霁在福建,多有不便,把婚事推到了明年的chūn天。怎么突然提前到了年前?可是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