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宏大奶奶就道:“我们今天就回南京去了,特意来给太夫人辞行的!”
十一娘和她客气:“怎不多住几天?”
宏大奶奶笑道:“家里的事多,改天再来打扰!”
正说着,姚huáng出来:“太夫人请诸位爷、夫人、奶奶进去。”
大家鱼贯着进了太夫人屋子。
太夫人坐在临窗的炕上喝茶,看见她们进来,笑呵呵地道:“来了!”
几人忙上前给太夫人行礼,丫鬟们端了太师椅放在太夫人炕前的左边,爷们坐了,端了小杌子放在太夫人右边,女眷坐了。
丫鬟们上了茶,徐令宏就把今天要回南京的意思说了。
太夫人留了一通,徐令宏推辞了一番,太夫人就说了几句“过年的时候来玩”之类的话,然后亲自把他们送到了门口,三夫人和十一娘则把他们送到了垂花门口,三爷和五爷一直送到了码头。
望着远去的马车,那三夫人就朝十一娘笑道:“我就不陪着弟妹了,我院里还有一堆丫鬟媳妇子等着回事呢!”
正说着,有小丫鬟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四夫人,太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十一娘就朝着三夫人笑了笑,然后跟着小丫鬟去了太夫人那里。
谆哥和贞姐儿正在院子里跳绳。看见十一娘进来,两人微怔,贞姐儿忙拉了谆哥上前给十一娘行礼。
谆哥却挣开贞姐儿的手跑了。
十一娘颇有些意外。贞姐儿却急急地向十一娘道歉:“母亲,谆哥有些认生。熟了就好了!”
这不是认生不认生的问题吧?
不过,自己并不是来讨他欢心的,而是照顾他能顺利长大,后者才是重点,用不着本末倒置。
贞姐儿的反应却让她很喜欢。
“我不知道他这么认生。”十一娘笑道,“谆哥还有什么习惯,你记得提醒我一声。”
她就看见贞姐儿松了口气,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一定会提醒母亲的。”
十一娘笑着问她:“你要去找谆哥吗?要不要和我一起去祖母那里?”
她想了想,道:“我还是去找谆哥吧?免得他跑到念慈堂去了。”说完,又有尴尬的神色。
“念慈堂?”可能是元娘的屋子,谆哥和贞姐儿私下取了这个名字。不过,谆哥年纪小,要取,也是贞姐儿取的。她笑道,“是你帮着取的吗?”
贞姐儿有些不安地点了点头,道:“他哭得很厉害,所以我就……”
十一娘就朝她笑了笑:“贞姐儿不愧是姐姐,把弟弟照顾的很好。”
贞姐儿表qíng就有几份吃惊。
可能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赞扬她吧!
“好了,你快去找谆哥吧!”十一娘笑道,“我去见祖母了。”
贞姐儿点点头,由丫鬟婆子簇拥着朝后门去。
十一娘就喊了一声“贞姐儿”。
贞姐儿诧异地回头,眼底又有了戒备之色。
“找到了谆哥,记得告诉我一声。”十一娘笑盈盈地望着她,“免得我担心。”
“嗯!”贞姐儿点头,身影消失在抄手游廊,十一娘这才进了太夫人的屋子。
太夫人携了十一娘的手坐到了内室临窗的大炕上,笑着打量她:“可还习惯?”
“习惯!”十一娘点头。
太夫人神色间就有几分犹豫。
十一娘也不急,跟太夫人拉起家常来:“婚礼的事又多又繁,南边的客人也走了,您这几天应该好好歇歇才是。”
“你有心了。”太夫人笑盈盈地拍了拍她的手,又闲聊了几句,终是开了口:“我想把谆哥多留些日子!”
意思是说要把谆哥养在她身边吧!
这很正常。
虽然对大太太来说,谆哥是元娘唯一的骨血,可对太夫人来说,也是心爱的孙子。
十一娘真诚地道:“我年纪小,不懂事。别的不说,要不是您赏了个梳头的媳妇给我,第二天回门的时候只怕就只能随便梳了个纂儿。何况是教养谆哥这样大的事。他在您身边,我也可以跟着学学怎样照顾孩子。”
太夫人听说着很宽慰地点了点头,又说了管家的事和对原来在元娘身边服侍之人的处置。
第九十五章
听太夫人说把元娘的陪房jiāo给自己处置,她并没有吃惊。毕竟,罗元娘的人是从罗家带来的陪房,元娘去世后,应该由谆哥继承,现在谆哥年纪小,jiāo给了别人,不免有闲话传出来,自己既是谆哥的继母,又是她的姨母,jiāo给谁也不如jiāo给自己省心、省事。
她笑着点头应了,并道:“我等会回去就见见大姐的陪房。怎样安排,我再来请教您。”
太夫人点头。
就有小丫鬟进来禀道:“三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太夫人笑着应了,十一娘亲自去撩了帘子。
三夫人就带了个穿着青绸比甲的丫鬟走了进来,那丫鬟手里还捧着几本帐册。
十一娘不由打量了那丫鬟一眼。眉清目秀的,竟然是那天在后花园里问她累不累的秋绫。
“三嫂!”十一娘和三夫人打过招呼后朝着秋绫点了点头。
秋绫却面露尴尬,有些不自在地垂了眼睑。是身份的变化让她这样吗?又觉得秋绫不是那样的人。要不然,那天她也不会追过来问自己了!
十一娘奇着,三太太已携了她的手:“哎呀,怎么敢劳动四弟妹!”
自己是新进人员,这种端茶倒水、撩帘迎客的事还是多做些的好。
“三嫂客气了!”她笑着回三夫人,然后立到了太夫人身后,把刚才坐的东炕头让给三夫人。
三夫人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有坐,立在了太夫人的面前。
太夫人就笑着问三夫人:“可是有什么为难的事?”
三夫人望着十一娘,yù言又止。
十一娘就笑着对太夫人道:“娘要是没有别的什么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太夫人点了点头,笑道:“你要是闲着没事,下午过来我这里抹牌玩。”
抹牌不免要带彩,带彩就有利益……家里的关系还没有摸透就掉进另一个是非圈里,实属不智。而且,一旦开了头,以后恐怕要常陪着太夫人抹牌,耽搁了自己的事。但太夫人的话自己又不能驳了,只能到了牌桌上装痴做傻让太夫人主动放弃她为妙。
念头闪过,十一娘已笑道:“好啊。我还不会。正好来请教太夫人。”
太夫人就笑道:“你去吧!想必院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
十一娘曲膝行礼,正要告退。
三夫人却叫住了十一娘,吞吞吐吐地道:“说起来,这事和四弟妹也有些关系……你刚进门,我怕我说了你心里不痛快,可不说,我又不知道如何是好……”
十一娘就看见太夫人眼底闪过惊讶。
显然,这件事太夫人是不知道的。
十一娘微微地笑道:“正如三嫂所说,我刚进门,很多规矩都不知道。要是无心触犯了,还请三嫂多多指点。”
太夫人听了微微颌首。
三夫人见了,脸上就露出几份讪然:“是这样的。四弟妹你也知道,五弟妹怀了孩子,钦天监给算过,说与属牛的相冲。我让秋绫把府里属牛的人都造了册。还有四弟妹那里……”说着,还望了太夫人一眼。
十一娘微微地笑。下聘之前,两家会商量聘金,男方会把家里分给男方的产业拟了单子给女方,女方也会把嫁妆拟了单子给男方。想来三夫人特意去查过她的人了……冬青是属牛的!
如果所有房头的都要回避,她自然不能独树一帜,可如果只是她一个房头,这件事只怕没那么容易。
她看了太夫人一眼。
发现太夫人面露犹豫。
对太夫人的态度心里有了底。十一娘笑道:“可是我那里有属牛的人?”
三夫人笑着点了点头,从秋绫手中拿了账册:“好像有四个。一个是弟妹身边服侍的冬青,一个是叫常九河的陪房,一个是万义宗的长子万大显,一个是刘元瑞的次子刘盛chūn。”
也就是说,她五拔人,就有四拔涉及到了。
十一娘笑道:“子嗣是大事,理应照着规矩回避。三嫂把单子给我,我照着把人jiāo给您就是了。”又道,“只是不知道这些人都发放到哪里?说起来,我自己也有两个陪嫁的院子。如果用得上,三嫂只管开口。”
三夫人听了笑道:“还不至于要动媳妇们名下的院子……”
“十一娘这话倒提醒了我。”太夫人突然开口打断了三夫人的话,“怡真那边也有属牛的丫鬟。虽说是为了老五的事要这些人回避,可传出去了,别人还以为我们家在赶人。”
“娘!”三夫人听着神色有些急切,“我不是这个意思……”
太夫人摇了摇手:“你也不用急,本来这是我的意思,你只是遵照行事。只是先头考虑的不周祥,没有想到涉及的人这么多。我看这样,各房的人jiāo由各房安置。这样一来,也免得各房少了人周转不过来。”
话说到这个份上,谁也不敢反驳,三夫人立刻笑着应了“是”,吩咐秋绫:“你把四夫人屋里属牛人的名字给四夫人。”
秋绫低声应“是”,看十一娘的目光却有些不同。
十一娘默不作声,笑着接了事先早就写好了夹在帐册中的纸条,然后向太夫人告辞:“……这是头等大事,我先去把这些人安置了。”
太夫人见她什么话也没有说,不仅顺从,而且还雷厉风行,满意地笑了笑:“去吧!”
十一娘就带着琥珀出了太夫人的院子。
琥珀这才开口:“夫人,难道真的把人遣了。那四房陪房本就是从余杭来的,我们根本不了解。这样一行事,只怕以后别人以为我们怕了三房的人……”
“我知道!”十一娘笑道,“不过,事qíng从来都有好有坏。说不定,这还是件好事呢!”说着,望着五夫人住的地方笑了笑。
……
她们回了屋子,陶妈妈还在那里等。
十一娘索xing凉一凉她。叫琥珀把自己的几房陪房叫来。
琥珀应声而去,叫了四房陪房来。
既是四房,那就是四家人,一齐拥进来,屋子里立刻挤满了。
除了江秉正和一个穿着鹦哥绿潞绸褙子的妇人偷偷地东张西望外,其他人都低头垂睑动也不动一下。
十一娘让琥珀照着名册点了人。
知道那穿鹦哥绿潞绸褙子的妇人是刘元瑞的老婆,就记在了心里。
她还注意到那个万义宗的长子万大显──小伙子人长得很jīng神,面相也老实,和冬青同岁。
十一娘就留了江秉正四人说话。
“……所以属牛的都要暂时避到田庄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