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_倾泠月【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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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弈业呆呆望着城楼下。

  “殿下,殿下!”副将连声呼唤。

  “嗯。”北弈业回过神来,看着副将,“快!再派人往镐城、癸城传迅,请他们速派援兵!”

  “是!”

  北弈业转头,看看身旁的诸将,竟是一个个面色惨淡神色慌张。

  还未战,竟已战意全消!

  回转身,目光移向城楼下那遍地的银白嫣红,明明数万人于此,却鸦雀无声,可那气势却仿佛白làng赤洪翻滚而来,那等雄姿是百倍胜于己方。

  “传令,全城将士坚守不出!”

  “是……是!”

  朝阳越升越高。

  一刻过去。

  两刻过去。

  三刻过去。

  ……

  一个时辰过去。

  两个时辰也过去了。

  城楼上,那拉弓的手已酸痛,那举刀的臂已酸麻,那准备好的滚木雷石搁满城楼,那滚烫的热油亦已冷去……可是,城楼下的东军没有一点动静,依旧矗立如渊,依旧盔甲如银,依旧刀枪雪亮,就是没有一丝进攻之举。

  怎么回事?三哥与伏将军的援兵为何现在还未到?

  城楼上北弈业在想。

  这东军为何不攻城?

  僰城里所有的将士都在想。

  他们疑惑于城楼下纹丝不动的数万东军,他们忐忑于援兵为何这么久都不曾到。

  “嗒嗒嗒嗒……”

  蓦地,远远的有蹄声传来,然后越来越近,放目远望,已见半空中滚滚尘烟。

  一时间,城楼上的北军将士无不心喜,这定是援兵到了!

  “嗒嗒嗒嗒……”

  蹄声越发近了,然后便看到铁骑如云而来,旌旗飘展于半空,顷刻间便到了跟前,待看清了,城楼上的北弈业及诸将士顿如坠冰窖。

  “镐城已破,北弈赫伏首!”

  北弈业等还未及回神,那震天的吼声已破空传来,如惊雷乍落,震得僰城所有将士心魂都散了。

  “镐城已破,北弈赫伏首!”

  万骑奔来,吼声阵阵,如雷鸣,如洪啸,僰城里一片惊慌。

  当尘土止歇,飞骑收足,城楼之上居高而望的北弈业等人已可清晰看到,对面刚至的将兵衣甲染血,刀剑见红,显见是刚经历过一场血战。

  而当东军阵前高高挂起一颗头颅时,北弈业眼前一黑,顿一阵晕眩。

  “镐城已破,北弈赫伏首!”

  那吼声震天动地,只把城楼上的人惊得魂飞魄散!

  诸人看清———那颗头颅赫然是三王子北弈赫!

  镐城破了?

  镐城竟已被东军攻下了?!

  可是,风独影不是在这里吗?那为何镐城会破?伏将军呢?癸城又怎样了?为何援兵不至?

  而在僰城上上下下一片慌乱之时,城楼下蓦然鼓声大震。

  “咚!咚!咚!咚!咚!咚……”

  北弈业醒转神,便闻战鼓齐鸣,然后便见东军阵前,一骑上前,白马银甲,长剑如虹。

  “攻城!”

  清亮冷利的喝声落下,长剑在空中划下雪亮的弧线。

  霎时便见银甲如cháo,汹涌奔来。

  大东铁骑终于发动攻城。

  早已锐气耗尽心慌神乱的北军,哪里抵挡得了养jīng蓄锐的大东铁骑。

  金戈铁马中,厮杀震天!

  血雨腥风里,哀嚎恸天!

  ……

  《东书?列侯?凤王传》记:元鼎三年六月十九日,凤王一日取镐、僰两城。

  两城的攻取,无数大东士兵流血,无数北海士兵陈尸,但落到史家笔下,不过寥寥几字。

  在僰城攻破,北弈业被生擒时,他依旧不明白,何以他就这样败了,他的兄长北弈赫守着的镐城又是怎么破的,伏桓将军为何不来救?

  他自不会知道,当风独影领着“凤影骑”围住僰城之时,当镐城的两万援兵驰出城后,她麾下副将晏瑕叔便领五万大军攻取镐城,而北弈赫还在睡梦之中。

  镐城被攻个措手不及,顷刻间便易了主。而两万援兵出城不久即遭伏击,尽歼于蝥谷。至于伏桓,当他准备领兵相救僰城之时,便见城外尘土飞扬,五万大东铁骑将癸城围了个水泄不通,惊震之下,只见城外赤色苍龙旗于风中张扬。那是大东皇帝东始修亲至!那一瞬间,他已知镐城、僰城不妙,当即下令,死守癸城不出。

  元鼎三年六月十九日,天空碧蓝如洗,骄阳华灿如金。

  那是一个晴朗的好日子,不曾为镐城的尸丘而惊,亦不曾为僰城的厮杀而怯。

  只是日夕cao练少有征战的北军如何是纵横沙场杀敌无数的凤影骑的对手。

  王室养尊处优的王子北弈赫、北弈业如何是九岁即在刀剑血火中淬炼的风独影的对手。

  更何况,身经百战的大东铁骑在兵力上也远胜北军。

  所以,镐城破了,僰城亦收了。

  夕阳斜下时,凤影将军的白凤旗已飘在僰城城楼上。

  三、天下何限2

  在僰城攻破之时,癸城城楼上,伏桓眺望对面。

  如血的残阳之下,五万大东铁骑静若山岳,然后一骑缓缓驰出,即算隔着数十丈的距离,亦可清晰感受到那人张扬至极的气势,漫不经心的抬眸扫一眼城楼,仿有雷电疾she,癸城城楼上所有人皆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便是伏桓亦不禁抓紧了腰间的宝刀,一瞬间汗流浃背。

  那人一眼间的气势似可将天地扭转!

  那便是大东王朝的开国皇帝东始修吗?!

  伏桓紧紧盯着那一骑,想看看那个终结乱世开创新朝号称不世英雄的人到底是何等模样。

  神骏非凡的骊龙马上,那人布衣散发,剑眉若飞,与其说是盘踞金殿的帝王不若说更似是纵横江湖的大侠,顾盼之间是张扬着豪放霸气。

  对面的东始修亦眺望癸城,见城楼将士挺拔,刀戈齐整,自有一种肃严之气,不由赞一句:“这伏桓还不错。”随即又吩咐:“离城百丈扎营。”

  “是。”众将领命下去。

  待营帐扎好,东始修入营休息时,问他的侍卫龙荼:“风将军今夜在哪里歇息?”

  龙荼答道:“风将军在僰城。”

  “哦。”东始修点点头,没吭声了。

  那时刻,僰城城外东军营前,北弈业一个踉跄,被人推进了主帅营帐。

  等他站稳了,抬头便看着正对帐门的一方书案,一名年轻男子正伏案疾书,听到声响,那男子抬头向他望来,目光平静淡然,然后转头将目光调向一侧。

  北弈业顺着男子的目光望去,便见一旁的木榻上斜倚着一名白衣女子,正低头看着膝上的一卷舆图,乌黑的长发如一泓墨泉泻下,挡了她的面容,只看得一双纤长的素手在翻动膝上的舆图,手腕转动间带起衣袖拂动,便有华光潋滟,凤羽翩翩。

  那一刻,不需看清女子的面容,亦勿需人言明,他自是知道了这人的身份———大东的“凤影将军”风独影。

  “将军,北海的六殿下请到了。”安静的帐中,年轻男子开口,那声音平和低沉,甚至对他这俘虏亦做到了“客气”,毕竟一个阶下囚何谈“请”字。

  白衣女子抬首,目光移来。

  那一霎,仿佛千万颗明珠同时绽放光芒,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

  有那么片刻后,北弈业才看清了榻上那个素衣如雪的女子,然后忽然明白了何以她能以“凤凰”为名,她何以爱着白衣银甲。

  九天之凤,何其耀目,可她只一双眼睛,便熠熠慑人,如日之明灿,兼月之冷华,而这世间,亦只有那最素净的银白,才衬她那周身流溢的艳光炫色。

  “白凤凰”之名,名副其实。

  可是……亦是眼前这个女子,令他城破将亡,令他数万兵马一日尽殁!

  而此刻,她看着他的目光,却能如此的平淡散漫。

  瞬间,胸膛里燃起一股愤恨。

  押了他过来是想折rǔ他吗?还是想看他涕下求饶?他堂堂北海国的王子,岂会做寡廉鲜耻之辈。

  “成王败寇。小王今日败在你手下,要杀要剐给个痛快,别妄想小王屈服求饶!”北弈业冲着风独影喊道,是一口标准的大东话。北海与东、蒙相邻,常有往来,是以民间多有通晓两国语言的,他们王室子弟更是要能说能写两国的文字。

  听了北弈业的话,风独影倒也不惊奇,只是勾唇笑了笑,道:“你已是我的阶下囚,我还需你屈服么。”

  北弈业语塞,只觉那笑似乎是在讥笑自己,不由得又是羞窘又是恼怒,恨声道:“你也别妄想扣着我来威胁父王和伏将军。”

  “呵呵……”风独影轻笑出声,“本将是要征服北海,又何需用你来胁迫,这等事本将不屑做。”

  听了这话,北弈业更是羞窘难堪,“那……那你抓了我想gān么?”三哥已亡,僰城破时,诸将大多战死或被斩首,却只有他被留了xing命。

  风独影目光打量着北海国这位年轻的王子,心想他也许还不到二十岁吧?

  而被她这样注目着,北弈业只恨不得能有个什么遮挡一下,不想如此láng狈的bào露于她的目光下,可是偏偏让他形容扫地尊严再无的就是她!那刻的感觉异常复杂,面前这个人是敌人,是仇人,可是……这个仇人……偏有如此惊艳的容色,偏有如此慑人的气势,衬得他有如尘埃。更可恶的是,这个人明明与他年纪差不多,可她已名震天下,而自己在她面前有若丸卵,不堪一击!

  于是,他时而愤恨瞪视,时而羞怒垂首,倒令他忘了一件重要的事———为人囚徒,命悬一线。

  打量了片刻,风独影蓦然开口:“如你所说‘成王败寇’,若是你领兵踏平了我大东,那今日你为座上客,我为阶下囚。只不过,尔等无能,击破北海国门、踏平北海疆土的将是我大东铁骑。所以……尔等国破命亡,亦勿怨我等。”那话,说得漫不经心,可那双凤目里自有一种狷傲嚣张,让人不能平常视之。

  北海弈心头一震,一股凉意自脊背升起。

  下一刻,风独影收回目光,手一挥,“推出去,斩。”

  语气淡淡的,连神色亦未有丝毫变化,可这无qíng之语不啻九天垂落之惊雷,直震得北弈业心神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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