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独影不妨他这招,被塞个正着,顿时嘴里一股浓浓的酸味弥漫开,直酸得她两颊打颤,眼眶里都冒出泪意。
“这酸竹子是幺婶为她家怀孕的侄媳晒的,我想着你喝药后估计也得点东西压苦味。”易三的声音温柔如水,可不知为何风独影听着就觉得这声音里藏着笑意,所以她捂住嘴巴,狠狠的瞪着他:谁稀罕你这酸东西了!只可惜此刻她眉头拧成一团,凤目里蒙着一层水气,大大折了凤影将军的气势,只搏得易三公子哈哈一笑,“这药你还得喝几日,喝惯了就不怕苦了。”
“本将不喝!”风独影使劲咽下那酸竹子。
“都是海幺叔捕了鱼换的药,幺婶守着火熬个多时辰的。”易三闲闲淡淡抛下一句。
“……”
可怜纵横沙场所向无敌的风将军,此刻看着对面的人,竟是束手无策。
这没法下达命令,也不能一剑解决。
最后风将军起身,丢下一句:“头痛,睡了。”便火速回房,似乎生怕身后又冒出一碗海幺叔一日劳作换来的药汤。
身后易三微笑的看着她,直到帘子落下掩了她的身影才收回目光,静静站立一会儿,也转身回屋歇息。
一夜无话,安然过去。
五、风采妙.凝冰玉2
第二日早上风独影醒来,觉得头也不再痛了,jīng神也慡了,走出了房便见着了屋子的两位主人。
海幺叔约莫五十来岁,一张脸被海风chuī成了黝黑的gān桔皮,但声音宏亮身板结实,显得jīng神奕奕的。而他的妻子幺婶则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妇人,眉目慈善,圆圆的脸上不笑也仿佛带着三分笑。
“姑娘可算醒了,头上的伤痛不痛?”见风独影起来,幺婶一脸喜笑的招呼。
“不怎么痛了。”风独影摸摸头,然后冲海家夫妇抱拳道,“海中遇难幸得大叔大婶收留,这分恩qíng风七记下,日后定当图报。”
“唉哟,这算啥恩qíng的,谁出门在外不会有个不便的,只要姑娘与公子不嫌弃,尽管住着就是。”幺婶赶忙摆手,又一推幺叔,“老伴你去灶房里把饭菜端出来,我给姑娘打水去。”
海幺叔憨实的笑笑,便转身去了灶房,这时对面房睡着的易三也起chuáng了,幺婶很快打来水,让两人洗漱。
洗漱后,四人坐上方桌用饭。一盆炖得浓香扑鼻的jī,一碗煎得外huáng里嫩的鱼,一碗豆腐,一碗青菜。风独影看着,不由眉尖微蹙。
幺婶瞅见,忙道:“可是不合姑娘胃口?姑娘想吃啥,告诉婶子,回头叫老头子去镇上买。”
那日风雨里易三抱着风独影上门,只道海中遇难,请求收留几日。海家夫妇见他怀中的风独影一身的血,又穿着铠甲,手中还紧握着长剑,换作常人定是惊惧jiāo加,不敢收留。可海家夫妇长居海边,日对这辽阔的大海,养成了一副豁达胸襟,又年已半百,早是历尽人世沧桑,所以看着形容láng狈的两人,什么多话也没问,赶忙请进了屋,烧水、送药、做饭,招待得十分的周到热qíng。
等到将易三与风独影收拾出来,看着两人出众的仪容,夫妇俩惊异之余也知其定然出身不凡,所以这顿早膳已是做得极为丰盛了,就是担心两人吃不惯这简餐陋食。
风独影却摇头,道:“一餐吃饱就可,大叔大婶不必如此破费。”她出身寒微,知道平常百姓家日子的艰难,而桌上这一顿大约是倾这个家的所有了。
海家夫妇本当她是不满意饭食,没想到她会有这番话,微微惊愣过后,倒是对这姑娘打自心底生出喜爱。
“这jī是自家养的,鱼是海是捞的,豆腐去镇上用鱼换的,青菜也自家地里摘的,都没花钱,所以姑娘尽管吃。”海幺叔笑着道。
“老头子说的是。”幺婶连连点头,“姑娘既是不嫌弃,那就多吃点,你受了伤,更是要补一补。”说着将一只肥大的jī腿挟到风独影碗中。
“多谢大叔大婶。”风独影接过了jī腿,抬头之际正撞上对面易三的目光,不由得微怔。那双眼睛里有着笑意与赞赏,还有着一份令人费解的温柔。
只是易三很快便收回了目光,拾起碗筷,含笑招呼:“吃饭。”
一顿饭,四人都吃得很香。
早饭过后,幺婶果然是又端来了一碗药,风独影看一眼易三,易三很温和的笑笑。无奈,她只得再次屏息饮下,不过她饮药前先倒了一碗开水在旁,药碗一放赶忙端起开水漱口,喝得太急被呛住了,由不得咳起来。
“姑娘慢点喝。”幺婶看着不由上前替她拍背,“真是个急xing子,喝口水也会呛着。”
旁边易三看着,摇头叹息而笑。
风独影又喝了几口才止了咳,背上拍着的厚实手掌让她颇不习惯,不着痕迹的避开,然后顺手将碗放在幺婶手中,“多谢大婶。”
“不谢,不谢。”幺婶接过了碗,“大姑娘中午想吃什么?老头子昨日打的鱼卖完了,可还有些螃蟹,中午就吃蟹如何?”
“行。”风独影点点头,然后起身走出屋外。
屋子外,海幺叔正将渔船推出海面,看得她出来,冲她咧嘴一笑,黝黑的脸上皱纹层层,如同一朵瘦jú铺展,朴实又温暖,于是风独影由不得回他一笑。
目送海幺叔驾着船远去,她绕着木屋随意走了几圈,便在屋檐前坐下。戎马多年,她从没如此清闲过,呆在这陌生的地方,看着这陌生的大海,颇有些无所适从。
易三出来,看她无聊的坐在阶前发呆,站了片刻,便道:“我要去镇上,你跟我一块去吧。”
风独影抬眸疑惑的看着他。
易三不等她回答,跟屋里的幺婶招呼一声,便抬步前去,“走吧。”
风独影想想与其无所事事的坐在这,不如出去走走也好,便跟在易三身后。
两人走在路上,一开始是易三走在前,风独影跟在后,可走了一段后,就变成了风独影在前,易三在后。
看着风独影扬头挺胸,身形笔直,阔步前行,那姿态不是去闲逛,而是去赴朝会。
“不用走这么快。”易三伸手拉住她。
风独影被他一拉,不由停步。
“去镇上不过几里路,用不上半个时辰便到了。”易三似乎知道风独影不喜欢别人的碰触,很快便放开了手,指向道路两旁,“反正我们只是闲逛,那沿途看看风景也不错。”
路的两旁长着不少野jú,huáng的、白的点缀于丛丛野糙之间,糙地上放养着几头牛羊,不时哞咩几声,稍远一点的农田里长着荗盛的庄稼,有几名汉子赤着胳膊挥着锄头在地里gān活,再远一点,那些糙庐木屋前有女人咯咯逗弄jī鸭……清晨的阳光洒落于屋野花树之间,一派明朗和丽,到处都显得生机勃勃。
这样的风光,风独影自然是看到过,却不曾真正看入眼,此刻跟着易三的脚步,慢慢的走着,慢慢的看着,风和日丽之下,倒是真的觉得放松舒服。
“唉呀,不好!”冷不妨易三突然叫了一声,然后快步便往左旁数丈远的一株高树跑去。
风独影移目望去,便见那株高树的杈丫间筑着一个鸟巢,巢里三只嫩huáng的小鸟喳喳啼鸣,而在鸟巢的外面一条灰褐色的长蛇正把脑袋伸向巢里的幼鸟。
“滚开!”
易三一边跑去一边喝叱,同时弯腰捡起石子扔向树上的长蛇,只可惜离得太远,手法又不准,那石子都穿树而过,并不曾惊动长蛇。眼见着长蛇张开了大口,易三心头一紧,顿是飞快的奔到树下,一拳击在树gān上,想摇动高树惊走长蛇。
“沙沙沙!”大树晃动了一下,然后长蛇从空坠落,那刻易三正抬头关切的望向树上,于是长蛇几乎是挨着他的鼻尖擦过,吓得他猛然后跳。等缓过神,按下砰砰的心跳低头看去,长蛇在地上扭了几下便不动了,蛇身七寸处贯穿着一个指尖大小的血dòng。
他转头往风独影望去,正见她拍了拍手,显然方才千均一发之际是她投石she蛇。抬头望上树杈间,鸟巢里的小鸟儿似乎也知道躲过了一劫,齐齐喳鸣,仿佛向他致谢。
“没事了。”易三冲着小鸟们微微一笑,然后转身离开,回到大路上,对风独影道:“姑娘好功夫。”
风独影却理也没理他,抬步便走,就像只骄傲的凤凰,目不斜视的昂首前行。
身后易三摇头笑笑,然后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约莫走了一里的样子,易三忽然又道:“我闻到桂花的香味了。”他说着站定,并伸手拉住风独影的衣袖。
为免幺婶的旧衣裳扯破,风独影只好停步。
易三左右望了望,然后扯着她的衣袖便往右边的林地走去,风独影只能无奈的任他牵着走。一路走过,桂香越发的浓郁,走出数十米,果然见一株桂树夹在一片柏木林里,千层翠叶里点缀着星huáng万点,十分的醒目。
“正好摘些回去泡茶喝。”易三入开风独影的衣袖,悠然走向桂树,并自袖中取出个小布袋,伸手便摘起桂花来。
风独影站着不动,看着前方摘着桂花的人,只觉得莫名其妙。既然要去镇上那就该直往镇上去,要喝桂花茶去买不就是了。
“你也过来帮忙。”易三忽然转身冲她招手,“自己摘的桂花泡出茶来,喝着格外的香。”
风独影鼻孔里嗤了一声,然后抬头望天。她又不是三岁小儿,会被这种话哄住。
易三眼见她不动,便又道:“你这会住在幺叔幺婶家,身无分文,等于是白吃白喝,所以至少摘点桂花回去泡杯茶给他们喝,以回报他们的收留大恩。”说到这,他眸光一转,唇边勾起一抹浅笑,“有手有却的人都该凭己之力换取衣食才是,焉有不劳而获之理。”
闻言,风独影愣住,呆呆看着易三。“凭己之力换取衣食”不久前她才是说过,倒想不到今日换成了别人来说她。
过来帮我摘桂花吧。”易三微笑依旧。
默立了片刻,风独影终是不qíng不愿的移步过去,尽管她从来都不曾欣赏过那些摘花闻香、簪花添容的女子。
“把这些huáng色的花摘下,不要摘叶子,也不要折了枝gān。”易三一边摘一边教她。
本将又不是傻子,难道连这都不知道。风将军肚子里又是冷哼了一声。
尽管这是凤影将军第一次摘桂花,但她摘桂花的动作却是相当的好看。只见她目光一扫,指尖随即划过,便有一撮桂花夹在指间,左掌一伸便接在掌心,再指尖划过,又一撮桂花在手……如此反复,随着左掌上的桂花从小撮慢慢变成小堆,本来不甘的心qíng也散了,觉得这摘桂花也不错,还可以练习“拂尘指”,而且置身于这沁人脾肺的袅袅桂香里,让人心神安宁又轻快。是以到最后反是比易三摘得更快更多,因为无论是步伐移动还是手指的敏捷,易三都比不上她,而且那些长在高处的花她只需轻轻一跃便掬于掌心。
52书库推荐浏览: 倾泠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