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影空来_倾泠月【完结】(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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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艾说起那段过往时已是波澜不惊,那时候她与杨林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再过了些年,风独影历经世事,明白了皇逖当年为何总是一声不吭。

  只要你好了,我就无怨无悔。

  而今,看他们各自成家立业,却依旧保着一份往夕的默契,风独影不由感慨万千。

  正是“此qíng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八、我心匪鉴9

  等到皇逖一手一坛搬回了酒,于是几人又开始了吃喝嬉闹,直到傍暮时分才散了。

  走出酒楼,眼见着几兄弟各自上马,准备打道回府,宁静远扯过丰极道:“四弟,我有些醉了,骑不得马,便顺道坐你的马车吧。”

  丰极自然应承,伸手让了让,“三哥请。”

  于是两人同上了马车,往宁府而去。

  到宁府,宁静远自然逛丰极进去坐坐,丰极也就没有推辞。入了府后,宁静远引丰极往书房去。府里的侍婢轻手轻脚的点着灯,又奉上香茶,然后赵空一挥手,众侍婢退下,房中便只留两人。

  两人静静的品了一会儿茶,然后宁静远移步书桌前,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写了几个字,递给丰极。丰极看后,目中闪过惊异,形状优美的眉头微微锁起,冲宁静远点了点头,接着提笔在纸上写了几字。

  于是两人不发一言,只是以纸笔jiāo谈,最后,宁静远将纸自烛上点着了火,放在桌上的一只白瓷盘上,片刻便化成纸蝶,他又走到窗前,开了窗门,冲着瓷盘上的纸蝶chuī了一口气,那纸蝶便化作了细灰洒落尘泥。

  “我想你大略也知道。”

  “是知道,但不如三哥详细。”

  “我们与他们,各自张了一张网,最后就看是哪一方能一网打尽了。”宁静远的声音甚是平和,只一双眸子极是冷酷。

  “这是必然会有的一战。”丰极轻轻叹了口气,“一个不小心,都将是灭顶之祸。”

  “我省得。”宁静远点点头。

  两人相视一笑,重新坐回椅前,端起微热的茶水,慢慢饮着。

  又过得片刻,书房门敲响,然后一名身材中等面貌普通的年轻男子走入。

  “怎样?”宁静远望着那人问道。

  “属下已查清了。”那年轻男子垂首答道,“幽州有一符姓富商,两年前来帝都经商,自然是要疏通各路关系,闻说梁二夫人神通广大,便找上了她。梁二夫人替他办了事,他自是感激万分赠上厚礼,梁二夫人见这人伶俐,又中年丧偶,便将身边一个心腹婢女嫁给了这富商做填房。今年秋初,这富商来帝都办事,又正好梁二夫人生辰快到,便携了夫人一起来,不想祝寿的当日却遇见了尹蔓箐,这商富对尹蔓箐一见钟qíng,昏了头似的不但是送了许多的价值连城的珍宝,而且还跟尹蔓箐山盟海誓的说要休了家中那位,娶尹蔓箐做夫人。他家里那位自然找上梁二夫人这座靠山哭诉,而梁二夫人提携尹蔓箐与城中权贵、豪富相jiāo,那到手的财物向来是要“梁八尹二”分账的,可这一回尹蔓箐将那符姓富商送的全瞒了不说,还勾得符姓富商要休了她的心腹婢女。于是气得一佛升天二佛出世的,当下带了人马便要去教训尹蔓箐,不想尹蔓箐正自严家献舞回来,两个当街碰上,这梁二夫人冲动之下当场将她拖下轿打骂起来。”

  “哦。”宁静远颔首,“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年轻男子退下。

  “三哥心中可是有了计较?”丰极看向宁静远。

  “嗯。”宁静远面上浅浅一抹笑,然后又玩笑道,“我若成了尹蔓箐姑娘的裙下之臣,七妹是不是真要砍了我啊?”

  “三哥放心,我会替你拉住她的。”丰极忍笑道。

  两兄弟相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

  “时辰也不早了,我先告辞了。”丰极起身。

  “我送送你。”宁静远也起身。

  于是宁静远送丰极出了门口,看着他登上马车离去,才转了身回府。

  丰极回到府中,刚进门便听管家说风将军来了,等候已久。

  丰极一惊,暗自奇怪才是散了怎么这会又来了?但脚下却已快步往书房去。

  而那时候,在书房里,一直沉默着的杜康忽然开口,“不要说。”

  风独影愣了愣,才醒悟过来他是对自己说的,一时心头惊讶。杜康虽是在她身边有些年头了,但与她说的话从来都是应答或是禀报,从无说过私事,今日这是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看着那张毫无表qíng的面孔,颇是有些感动。

  杜康见她沉默,又再次道:“不要说,说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风独影摇头,“我必须说,否则我一生都会觉得自己是个偷窃者。”

  杜康看着她,抵紧了唇。

  而书房外已传来轻快的脚步声,然后书房的门打开,刹时如泄明辉耀华,yīn暗的书房一下明亮起来,门口的那人仿似是玉树宝珠,华光熠熠。

  “影。”丰极声音明快,淡淡笑容里萦着脉脉柔qíng。

  这一刻,风独影看得如此的清,这个风华无双的男人在她的心中是如此的重要。而这世间,又有哪个女子能拒绝得了这样的人,即算是那个说已放下的曲殇。

  “难道今日的酒喝得不够,你来找四哥畅饮通宵不成?”丰极双眸明亮,显然心qíng愉悦。

  “四哥,我来是要告诉你一件事。”风独影站起身。话出口的那刻,她感到胸口上有无形的丝线缠来,密密的绕着,慢慢的收紧。

  “哦?什么事?”丰极挑眉,依旧是浅笑吟吟。

  “我在沛城时遇到一位姑娘,年约二十六、七,生得清丽雅致,极擅箜篌,她现在名唤“曲殇”。”风独影说完,胸口已窒息似的喘不过气来。

  随着风独影的话,丰极面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到最后,已只余震惊之色。

  “我已证实,她便是当年闽州的那位小姐,她并没有死,如今与韦腾夫妇化作曲姓一家,定居在东溟海边的沛城。”一口气说完,风独影不看丰极的神色,迅速转过身,疾步往外走。

  丰极呆呆站在房里。

  出了丰府,风独影跳上骏马,疾驰而去,朦胧的暮色里,一骑仿如电逝。杜康赶忙鞭马追去。

  到了风府,风独影跳下马,却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杜康忙跳下马扶起她。

  风独影借助杜康的挽扶站起身来,如此靠近,杜康可真切的感受到她身体的颤栗,不由大惊。

  一路,风独影手搭着杜康的臂膀,站得直直的,走得平平稳稳,可一回到卧房,她便浑身失力,倒在地上。杜康赶忙抱起她往chuáng榻上放,躺在chuáng上的风独影手抓在胸前衣襟,气息急促,满脸痛苦,直觉胸口被无数的无形丝线勒住,密不透风,紧得见血,似乎下一刻,这种痛苦便要她窒息而亡,便要她心痛而死。

  杜康见她这副模样,又是痛惜又是焦急,却也不能唤人,只忙倒了杯水过来,扶风独影起来,喂她喝下。可才喝了一口,风独影便呛住了,顿时便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仿佛要将心肺咳出一般的剧烈,咳得她伏在chuáng上不断呕吐。

  杜康大急,赶忙扶她坐起,将她抱住,伸手一下一下抚着她的背。风独影趴在他的肩头咳着,gān呕着,一声一声,极尽痛苦。杜康一动也不动,只掌心蕴着薄薄一层真气,在她的背上抚着,为她疏通心肺的气脉,然后过得片刻,咳嗽慢慢的缓了,换成了粗重的喘息,最后终于归于平和。

  风独影虽不再咳了,可杜康一直不敢动,就那样抱着她,听她气息慢慢平缓,感觉她全身不再痉挛。他以为这般痛苦,她会哭,可她没有泪水,也没有声息,只是静静的伏在他的肩头,所以他也就静静的坐着。

  许久之后,他放开了她,她已神色平静,如果忽视那一双木然的眼睛。他为她解开发髻,替她宽去外衣,扶她在chuáng上躺下,然后替她盖上被子,最后轻步离去。关上房门后,他便站在房前,静静矗立如一尊门神。

  那一夜,就在一片沉寂中过去。

  九、昊天不惠1

  元鼎三年九月二十日。

  这一日,清晨天刚亮,城门刚开,风独影便带着杜康及一百亲信出发了。等到几个兄弟闻讯赶到时,他们早已远去。

  同一日清晨,令颉城百姓心生恐惧的久罗山下走来一人,天青衣袍,乌发垂肩,容颜俊美近乎神灵,正是东溟海边才与风独影分别不久的易三。他站在山脚下,长久的仰望着眼前雄伟苍翠的久罗山,许久后才轻轻自语一声,“终于还是回来了。”

  然后他抬步往山上走去,而神秘的久罗山却似敞开了怀抱,欢迎他的探访。

  久罗山的主峰有数百丈之高,尽管易三熟悉路径,尽管他身qiáng力壮脚步敏健,可到了中午时他亦只爬到了半山腰。在一块爬满苔鲜的山石上坐下,取出gān粮与水,慢慢进食。吃了一会儿,忽然一声虎啸传来,林中一阵悉悉索索,然后走出一头金色的大老虎,正午的阳光透出树梢枝fèng洒落,老虎的毛皮便如同最纯的huáng金一样光灿灿的耀眼。

  易三看到这头金虎,也不害怕,反是露出了笑容,冲着老虎招手,“过来。”

  那金色老虎本是对着眼前的猎物一脸凶狠,准备随时扑过去撕咬,这会易三冲它招手,它低低吼了两声,然后警剔的向着易三慢慢走过去。

  “老虎兄,哦不对,应该是老虎弟。”易三招着手,冲老虎微笑道,“老虎弟过来,我请你吃ròu。”

  金色老虎本是虎目圆瞪,低声嘶吼,身躯放低,摆出蓄势待发的扑食状态,可易三一直冲它微笑招手,它慢慢的放松了凶狠、敌对的神态,然后随着距离的接近,它的神态便越发的和缓,等到它走到易三跟前时,已是一脸的温驯表qíng,并凑过头,伸舌添了添易三的手。

  “真乖,这给你吃。”易三将牛ròugān全都取出来,喂给老虎吃。

  金虎当即叼迁,然后埋头大吃,不过片刻便将一包牛ròugān全吃了,易三又取出一包ròu包子喂它,也不过片刻便吃完了。

  “这下可没了。”易三拍拍金虎的头。

  金虎伸舌舔了舔他的手,然后跳上山石,四肢一收便在他脚下趴卧着。

  “你吃饱了,我也走累了,我们都睡片刻吧。”易三摸摸金虎的背,然后转过身躺下,头枕在金虎的身上,闭上眼睡去。而那金虎竟是无比乖驯,蜷着身子,也闭上眼睛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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