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侍卫的反应,倾泠没有动怒,感慨之余反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这人,忒地天真。
她一边叹息一边伸过手。
那侍卫见她伸手过来,只道她同意了,一时欣喜若狂,手足无措,愣愣的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当倾泠的手触及他时,虽隔着厚厚的衣服,他却如造电击通体苏麻,神魂yù飞。
“你两个时辰后可活动,那时你立刻回帝都去,带上你的家人远离帝都,此生都不要再回来。”倾泠单单丢下一句即出了山dòng。
“......”侍卫张口,却发现自己无法出声,想转身阻拦她,身体却无法动弹,怔呆了半晌,他才醒悟,他时被公主给封住了xué道!
公主会点xué?!
公主怎么会点xué?
公主竟然会武功吗?!
山dòng里,侍卫整个人傻在那儿,半天都不能自震惊中回神,等到他想起要告诉公主外面有多危险时,却已是许久之后。
倾泠出得山dòng,才发现已是夜晚,雪依旧在落着,视野所及一片灰蒙蒙的,虽有雪光的映she,但朦朦的什么也看不清。天空黑压压的不见有星光,而雪地上更不见有脚印,想来早被雪掩盖住了,这等qíng况下,完全不知身在何方,亦不知如何辨别方向。
看着周围茫茫雪地,倾泠心中叹一口气。这是为人虽懵撞,行事亦毫无计划,可这一场大雪却是帮了他。侯府的人便是想来寻她,也没什么线索,现在天又黑了,也不知孔昭急成了什么样。
她原地站了会儿便自然而然的往左而去。便是不知身在何方,至少要先离开这个山dòng,然后找个地方歇息下,等天亮了,白昙寺的钟声必会响起,那时便可循着钟声回去。
如此一想,她往冒着风雪前行,只是积雪已厚,腿陷进去便难八处,行路极慢亦极耗气力,也不知走了多久,慢慢的只觉得又累又饿又渴又冷又痛,正看到旁有一块大石,便靠过去坐下,想歇息一会儿再走,至少要找个山dòng避避雪吧。只是一坐下后便倦倦的再也提不起一丝气力,神思也懒懒的提不起jīng神,慢慢的便困意袭来,眼皮开始睁不开,迷迷糊糊间,她想,gān脆睡一会吧,睡醒了便有力气了,也或许醒来后孔昭便找来了......他呢,他总应该找得到她吧......再后来,便陷入了黑甜香中。
天空中,雪依旧纷纷扬扬的,仿佛是天女不小心打翻了手中花篮,令得天花密密的绵绵不绝的从天飘落,淹没了树,淹没了石,淹没了山,淹没了大地,亦淹没了石下坐卧的人。
十一、风雪yù寒天作怜(中)
一夜过去,云光雪照,琉璃璀璨,白昙山这一刻美得优雅圣洁。
可秋意遥心头却如蒙yīn雾,到现在他都没有找到人,而白昙寺的钟声也没有敲响过,四路人马一天一夜毫无所获。想着已经过去这么久,心里便越发的焦灼。跃下断崖,想去那边山谷看看,可半途中体内真气一滞,人便自半空中摔下,砰的落在雪地里,只能庆底下是厚厚松松的积雪,摔不死人,只是一身的筋骨都在作痛,那痛十分的熟悉,并不是摔伤了的痛法,而是寒疾发作的征兆!
他忙想坐起身,可手足颤栗,竟是不听使唤,咬住牙根,忍着钻骨的剧痛,慢慢地一点一点爬起来,终于做起时,额头上已密密一层冷汗。盘膝而坐,闭目调息,让内气重新从丹田聚起,顺着静脉缓缓流动,打通身体每一个滞塞的关卡。
差不多半个是时辰后,他才收气,身体已不似先前那般彻骨的冷,钻骨的痛,只是有隐隐的暗痛传来。看来,这一天一夜的风雪,已带着的寒气浸入体内。这番压制也不知能压多久,但愿在找到人前不要再发作。
他起身,抬步前行。此刻最紧要的是找到她,这么久了,也不知她如何了?
走得半个时辰,天又yīn沉起来,灰买蒙蒙的,似乎又要起风雪。他心中不由更为焦虑,脚下加快,不一会儿,便见山谷前方有一块巨石矗立,厚厚的积雪铺盖,便似一座小小的雪山,随着距离的临近,依稀看到石下有着什么,他心中一颤,不由得便提气飞跃,几个纵步落在了巨石前,只一眼,他便如遭重击,面色苍白如雪。
那巨石下倚坐着一个人,白雪淹盖,已化成一尊雪像,只眉目依稀是梦中模样。
他摇摇晃晃急急切切的奔到雪人前,颤着手落在雪人的肩上,触手只是白雪,冰冷僵硬,顿心魂yù裂几yù发狂,再颤颤伸出手去探鼻息,指尖微微的气息顿让他心口一松,差点摔倒在地。
她还活着!
那一刻,他几乎要大喊大叫。
却只是一把抱起雪人,在雪地上飞跃,片刻后,在一处山dòng前落下。
此刻赶回白昙山必是来不及了,她已命在旦夕,而且全身冻僵,若不及时救治,她便是挽回xing命,必一生受寒疾之苦。
他一生深受其痛,又怎能让她也受此痛苦。
抱起她,进山dòng放下,又去捡了许些枯枝回来生起火,将她移至火堆前平躺下。
伸手,触及她腰间的衣带时有一瞬间的退缩,可当目光落在那已冻成青紫的面容时,心头一绞。此刻非常,已顾不得礼法,只有那最原始最简单的法子才有用。手落下,接去她身上一层层衣物,当那一具冰为骨玉为肤的躯体展于他眼前时,他不由闭上了眼。片刻后,他睁眼,眸光平静,面容如水。抬手,体内运气,让一双手掌带着温热落在她身上,搓揉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为她驱除寒气,为她活血通脉,让那冰冷僵硬的肌肤恢复温热柔软。
如此过得半个时辰后,当感觉她的身体不再僵冷,已恢复温软时,为她将衣裳仔细妥当的穿好,然后掌心隔着衣裳按在她胸口,一股暖流便传入她体内,顺着静脉缓缓流动,行遍她四肢百骸。
不知过了多久,倾泠眼睫微微一动,他瞬即收手,知她既要醒来,心神一松,立时便感一阵晕眩,身子一晃,差点倒在倾泠身上,忙以手撑地,等晕眩过去,睁眼,却对上一双清澈而略带迷茫的看着他的眼睛。
四目相对,刹时心弦颤动,万物具远,天与地,唯他与她。
一瞬,便已千年。
静静的看着,痴痴的对着。
他眼中有她,她眼中有他,却恍然梦中,如那日雾中相逢,似幻似真。
同府而居,咫尺天涯。
或许,为这一刻,为这一眼,他们已跋涉追寻了千万年,经历了千辛万苦千劫百难,至此刻方得相遇,所以才会感觉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辛酸。
dòng中一片静谧,两人只是看着,浑然忘外。
“冷……很冷……”
许久后,倾泠止不住的轻轻呓语才打破那仿似亘古至今的宁静。
秋意遥忙接下身上的狐裘盖在她身上,又从包裹里取过酒囊喂她喝下几口暖身。
那时烈酒,倾泠喝下后,便如同一股烈火从口烧到心肺,人清醒了,身体的感觉亦活过来了,有些痛,有些冷,却不再那么僵硬,缓缓做起身来,才发现有在一个山dòng里,亦是一堆火,一个人,可心里的感觉却是天差地别。
“我怎么会在这?”她侧首看着他。
“你在雪地中睡着了。”秋意遥道,接着面色一凛,“你怎么可以睡在雪地里,那是会冻死人的!而且山里有野shòu,若我晚到了,你便……”他心口一紧,说不下去,只是气息微促,足见心中忧切。
还从未有人如此面带厉色的对她说过话,倾泠心中不觉恼怒,反有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似乎甜甜的,她喜欢这种感觉。看着面前忧形于色的人,心神一刹又恍惚起来,不知不觉中轻轻唤一声:“意遥。”轻缈而清晰。
秋意遥如闻惊雷,心神一震,怔怔看着她,半响无语。
意遥……
她是如此唤他,仿佛她已换过千百回,如此的自然而然,那样的熟悉亲昵。
可他们……此刻不才是初见么?甚至不曾相互表明身份,他们明明是陌生人。
可她为何就能知道是他?
为何她如此的从容而平静,在他如此的窘迫且忧苦之时。
他们身份有别人伦相隔,她又怎可如此唤他?
她是君,他是臣,她是嫂,他是叔……他们,原就该远远的……刹那间,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悲喜酸苦理不清剪还乱。
披在身上的狐裘暖暖的,醒来之初感受到的寒意,此刻竟慢慢的消了,侧首,脸颊碰在长长软软的毛,一股清苦的药香潜入鼻中,如此熟悉,是他的气息,于是心底里也是暖暖的。“我不知道雪地里不能睡,我也不知道这里有野shòu,我就是累了困了,然后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她道,声音轻轻的带着解释的意味,那是从来不在意他人想法的她第一次有这样的心意。
秋意遥轻轻叹息一声,其实心里也知她定不懂这些的,只是心中忧切惶急,刹那间便脱口而出了,此刻回神,思及彼此身份,便有了窘意。从包裹里取出gān粮和水,“饿了吧,先吃点东西,待舒服些我们便回去。”说着将gān粮放在火中烤了会儿,待温热时才递给倾泠。烤完了gān粮,他将水置于掌中,默默催运内气,待水囊中的冰冷化作滚烫时才收功,将水囊放在倾泠伸手可及的地方。
倾泠看着他的动作,不自知的唇边便微微抿出一丝笑意。他总是如此的细心周到,她早已知道。
“昨晚上我找不到路,周围全是白茫茫一片,不知道方向,也不知道怎么回去时,心里便有些绝望害怕的感觉。”倾泠捧着gān粮,瞅着火堆有些怔怔出神,“我坐在雪地里,那时候想,若我回不去了,孔昭肯定要急死了,可那傻丫头又找不到我,这刻怎么办?后来迷迷糊糊的时候,我又想,孔昭找不到我,你总会找到我的。”
秋意遥拨弄着火堆的手便是一滞。
倾泠转眸,看着他,轻轻一笑,浅浅淡淡的,似幽兰悄绽芳华暗潜。“我知道,便是我死了,你也会知道我在哪的。”
啪的一声脆响,是秋意遥手中的枯枝折断了。“公主!”这一声又急又响,仿佛是借这一声去打断什么,去阻拦什么。
倾泠看着他,只是一个侧影,绝望而悲伤。轻轻叹息一声,低头吃手中gān粮。
咫尺天涯,原只需两个字。
十一、风雪yù寒天作怜(下)
dòng中刹时沉寂,只倾泠咀嚼gān粮的轻微声响,gān粮并不好吃,若在平日,倾泠是绝不会吃得,可此刻她吃得十分的认真,十分的仔细,如食罕世佳珍,真正的是细嚼慢咽,只是再如何细致缓慢,终也有吃完的时候。吃过gān粮,再喝下水囊中热热的水,又有火烤着,身体便慢慢暖和了,亦恢复了气力。看着对面神色沉静却闭目而坐的人,胸口似有什么堵住了,呼吸间便带出痛楚,她起身,“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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