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_倾泠月【完结+番外】(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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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娘。”轻轻唤一声。

  “泠儿,你终于醒了。”安豫王妃欣喜的抚着她的面颊。

  “娘,女儿让你担心了。”倾泠抬起小手握住颊边母亲轻柔抚着的手,“女儿以后不会再犯错惹怒父王了,你放心。”

  “泠儿!”看着小小年纪却如此懂事的女儿,安豫王妃心头悲切更甚,眼中泪光再次浮动,“都是娘的错,累了你,对不起……泠儿……泠儿……”忍不住将女儿小心的搂进怀中,一声声的唤着,却不知是想要安慰女儿还是要从这呼唤中得到安慰。

  “娘,没事了,女儿现在还有一点点痛,明天就会不痛了。”倾泠伏在母亲怀中乖巧的说道。

  “泠儿,对不起,对不起……”安豫王妃却只是一个劲的道着莫名的歉。

  巧善、铃语听得里头的声音知道郡主醒了,当下忙端着早已准备好温着的饭食补汤进来了。服侍着母女两人将午膳、晚膳一起用完,铃语便qiáng行扶着安豫王妃去休息,留下巧善照顾倾泠。

  倾泠因白日睡得多兼之背上的伤痛,所以没有困意,眼巴巴的看着巧善道:“巧姨,我睡不着,你说说话吧。”

  “好。”别说是说说话,便是叫巧善立时唱歌跳舞来取悦病中的郡主那也是愿意的。

  所以搬了张凳子在chuáng前坐下,东一拉西一拖的把那些个陈年往事说了一通,其实这些平日早就和倾泠说过了的,但除此外巧善也没得说了,她可不似王妃有着满肚子的文章,好在无论巧善说了多少遍,倾泠从未表露过厌倦,一直静静的听着,不过她也从不cha口,即算巧善说到极有趣的地方,她也只眼中飘过一层淡淡的笑意。

  就这般说了两个时辰,巧善脑子里所有的事差不多都说完了,chuáng前矮几上的茶水也给她喝光了。

  “郡主,该喝药了。”这时,铃语端着煎好的汤药进来了。

  “正好你来了,我去打水。”巧善顺便起身。

  因倾泠不便起身,是以铃语一口口的喂她喝药,一边喂一边道:“巧善她又在给郡主说起在风府时的趣事了吗?这么多年都不知她说了多少遍了,郡主还没听腻她的那些话呀。”

  “不会。”药很苦,倾泠皱着眉头咽。

  “到王府都这么多年啦,她还老是念叨着昔日的事,想来是很想家吧。”铃语叹一口气道。

  “铃姨呢?”倾泠抬眼看着她轻轻问道。

  “奴婢也很想家,很想老爷夫人。”铃语幽幽答道,“风府的富贵虽不及安豫王府,但日子却快活多了。而且那时候的小姐……郡主你是不曾见到,要是见到了那才明白什么叫艳惊天下,只是从小姐嫁到王府后便完全变了个人,整日整年的憋在这园子里,奴婢看着都心痛,自……自那以后,小姐也差不多算是死了半个啦。唉,真想回家去,可老爷夫人而今全不在了,我们想回也回不去了。”

  “铃语,你在乱嚼些什么呢!”巧善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

  铃语猛然省起,看了倾泠一眼,见她拧着眉,显然为着汤药的苦涩而苦恼着,放下心来,看看药已喝光了,忙给她倒了杯水漱口,又喂她一颗gān梅去味。

  因着外伤没法沐浴,巧善素知倾泠爱洁,是以打了盆水为她擦拭身子,又重新上了葛祺送来的伤药。铃语一旁帮衬着,看到背上的鞭伤又忍不住心疼,恨声道:“王爷怎么这么狠的心下这么狠的手!一个女孩儿,这要是落了疤可怎么办!”

  “总管说这药是御制的最好的金创药,不会留疤。”巧善一边以极轻柔的手势上药,一边关切的问道,“郡主痛吗?”

  “没有白天那么痛。”倾泠轻轻吸着气道。

  铃语看她嘴唇咬得发白心疼更甚了几分,却又无能为力,只能一边催促巧善动作快点,一边又埋怨她用力过重让郡主痛了,巧善本来就心里不好受,被铃语这么一说,少不得和她伴几句,于是两人一边忙活着一边吵着嘴,倒是让倾泠稍稍分心散了几分痛。

  等到上完药已是亥时了。

  倾泠抬起脸让巧善擦去额上又冒出的汗,擦完了她道:“巧姨,铃姨,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去睡觉吧。”

  “嗯,是时候不早了。”巧善听着寂静的夜里传来的更声,道,“铃语你回去休息,我就在郡主这里睡下了,也好照应。”

  “嗯。”铃语将铜盆、药碗带上,一边安慰道,“郡主要乖乖睡觉,明天就不痛了。”

  “嗯。”倾泠点头,“铃姨,你睡前去看看娘睡了没有,她要是没睡,你告诉她我不痛了,让她安心睡。”

  “好。”铃语闻言心头大感欣慰,“我们郡主真是孝顺。”只是……想起王妃卧房里的烛光,暗自叹了一口气。王妃今夜岂能睡得着呀。

  “郡主睡吧。”铃语离去后巧善扶倾泠换了个姿式,又放了一个长枕在她胸前让她靠着,这样睡得舒服些。

  “嗯。”倾泠乖巧的闭上眼睛。

  巧善放下纱帐,chuī熄了烛火,便在外间的卧榻上睡下。

  只是这一夜睡睡醒醒极不安稳,半夜里起身,只见窗外月光如银辉泻地,映得屋内也是一片银白,走至chuáng边撩开纱帐,见倾泠闭目侧卧,睡得安然,当下放心,放下纱帐正要走开,却听得身后传来轻语。“巧姨,我看到了。”

  巧善一惊,转身,隔着纱帐见倾泠睁开了眼睛。

  “巧姨,我看到了。”倾泠的声音如呓语般轻悄,她的眼睛望向窗口,“我看到了外面。”窗外的银辉仿似全she入了那双眼睛,灿亮得如梦如幻。

  巧善心头一震。郡主说的外面,难道是指……府外?她白日里难道是跑出了王府?是因为她擅自出府所以王爷才……

  “巧姨,你别告诉娘。”倾泠又开口,目光从窗口移回落在她身上,那样的一双眼睛秀美至极,却怎么也不似六岁孩童的童稚懵懂。“我就是很开心,所以想和你说说,你不要和娘说,不然她会担心的。”

  巧善心头一酸,然后点头,“嗯。”她重撩开纱帐在chuáng边坐下,问:“郡主从外面都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很多。”倾泠脸上浮起了一丝笑,“外面有……”语气微微一顿,似在回想,片刻后,却只是轻轻道,“外面很亮……很亮。”

  “郡主喜欢外面?那奴婢去请王妃和王爷说,以后让郡主也多去府外去玩玩?”巧善当下道。

  倾泠闻言却是凝了笑,然后轻轻摇了摇头,“我以后不去了。”

  “咦?”巧善不解。

  倾泠却伸出手去勾巧善的手,道:“巧姨,今天和你说的话不要和别人说哦,我们拉勾约定。”这是铃语曾经告诉过她的,只要是拉了手约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巧善看着她那模样不由一笑,道:“好,巧姨答应你。”

  “嗯。”倾泠闻言放下了心,重又闭上眼,“巧姨,我现在睡了,你也睡吧。”

  “好。”巧善看着她睡了片刻才将纱帐轻轻放下,回到外间躺下。

  纱帐内的倾泠忽又悄悄睁开了眼,微微仰头望向了窗外,银白的月光虽是耀眼,可还是比不上白日她在外面看到的朗日来得炫丽。

  重新阖上眼,被鞭打时父王那冰冷憎恶的目光,那永远都不会遗忘的斥骂,再一次浮上心头。

  “外面”虽然让她记忆深刻,可父王与母亲对视的眼神却更令她刻骨铭心。

  这世上还有许多的东西是六岁的倾泠未能了解的。

  比如缘何母亲与她独居于集雪园?

  比如弟妹们可以每日与父王相见,为何她却只是一月一次?

  比如母亲为何从不与父王见面?

  比如母亲为何从不带她出府?

  比如父王为何从不允她出府?

  …………

  可有一些六岁的她已看得懂了。

  比如,长久以来父王看着她时眼中的冷漠与憎厌。

  比如,今日父王与母亲对视时彼此眼中的怨毒与憎恨。

  父王不喜欢我。

  父王与母亲彼此憎恨。

  父王打我时母亲会很伤心。

  为什么会这样不知道,可是……只要安份的如以往一般呆在集雪园中、呆在安豫王府中,便不会触怒父王,便不会挨打受骂,母亲便不会伤心……那么一切都好。

  睡着前,六岁的倾泠是如此的想着。

  一、庭院深深深几许(下

  日子一日日过去,青荷枯落了,丹桂又飘香。

  许是葛祺送来的药真的十分灵效,倾泠的伤只半月便全都结疤癒合了,再过了半月,已有些开始脱疤,疤落后的皮肤粉粉嫩嫩的,果然是没有留下痕迹,这令巧善与铃语大为欣慰。

  伤好后依旧按例出园请安,安豫王冷漠如昔。

  一日,安豫王妃将倾泠带到书房,指着满室的书对她说:“泠儿,娘早已教过你识字读书,从今日起你每日都多到这儿来看书学习。这里的千余本书都是当年你外祖给娘的嫁妆,这些书都是前人的智慧所结,你读它们,可以博学增识,可以拓展眼界胸怀,也可以懂得为人处世。”

  “嗯。”对于母亲的吩咐倾泠只是乖巧的点头。

  安豫王妃蹲下身来与她平视,抚着她的头,道:“泠儿,娘此生已误,也不知要如何才能让你更好,所以娘只盼着你能在这些前人的智慧中取道,切莫若娘。”

  倾泠闻言再次点头,以她童稚的声音向她的母亲承诺:“娘,你放心,女儿会好好读书,女儿不懂的就向娘请教。”

  安豫王妃闻言心头一时悲喜难辩。到而今,她唯一的欣慰与欢喜是生有这么聪明乖巧的一个女儿,可她负疚深重的却也是这个女儿,悲怜的也是她的聪明懂事。

  “泠儿,莫要小看了这些书,其中的智慧可敌千军万马,娘只希望你可从中学到自己保护自己的本领,也能知晓日后你要走的路。”

  倾泠看着母亲,片刻后,她伸手抓住母亲的手,以那双乌黑晶亮得不存童稚的眼睛迎视着母亲深深藏着忧心的眼睛,道:“娘,女儿知道,女儿也会做到的。”

  “好。”安豫王妃暂屏心头的悲意,起身开启一扇柜门,从中取出一具古琴,置于琴案上,抱倾泠坐上琴凳,道:“泠儿,这便是有着天下第一琴之称的古琴‘倾泠月’,乃是前朝遗物,珍藏于宫中久矣,可你出生时陛下却将此琴赐予你,他一番厚意你不能辜负,也不要有rǔ这第一琴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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