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霜河白_倾泠月【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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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刻,忽然从未有过的清醒明白了。

  当她踏入这个正殿起,便已注定她此刻的命运!因为,幽居不出的王妃她第一次主动走出集雪园,从不理事的王妃她今日端坐正殿,在她坐于殿首的那一刻,便已下定了决心要取自己的xing命!无论她承不承认。

  如同她愿为她的儿子舍身相助,王妃为了公主必会杀人!

  她不可能奢望这殿中任何一个来救自己,亦等不到王爷回来,而且……即算王爷回来了又能怎样?在王妃与自己之间,毫无疑问的他选择王妃!当日那一盆玉牡丹便已叫她看得清楚!

  回首,看着安豫王妃。

  这个人,从入府的第一天便如影子般存在这个王府,二十年……她和这个影子争了半生,生得儿女,得享荣华,以为会有机会赢,谁知一开始就是输的。

  “今生已罢,来生……来生我将今生所受的一切还给你!”

  平静的说完这话,她抬手一撩发鬓,转身,自己走出殿外。

  “娘!”珎汀凄声呼唤。这次,早有侍从拉住了她。

  十六、凤凰涅磐待他朝上

  庆云十八年十二月二十九日,暮。

  安豫王妃杖媵姬虞氏予府前。

  那日,王府前有百姓亲眼目睹,亲耳听得虞媵姬凄厉的喊声。

  那日,王府前百姓亦得知虞媵姬因心怀妒忌四散谣言诋毁公主。

  一夜之中,帝都惊震哗然。

  那一日,安豫王酉时四刻才自宫中回府。

  自然,入府的那一刻,葛祺已将府中发生的事禀报了他。

  他来到正殿,殿中只有安豫王妃一人,她静静坐着,眼眸望着窗外怔然出神,宽大空旷的正殿里只有数盏宫灯陪伴着她,绯亮的灯光照在她淡漠的眉眼,冷清之中更有艳华雅韵隐隐浮动,那一殿的富贵华丽在她的面前都沉默倾服。

  他静静站在门口,静静的看着她,恍然间思及,这样的安宁静谧似乎是他们之间唯一的一次,要隔着这样遥远的距离,要在她怔然不知的qíng况之下……心中蓦然涌起一股悲怆,胸间的叹息忍不住溢出。

  那一声叹息惊动了安豫王妃,她缓缓侧首,那一殿的宫灯似也跟着摇曳,殿中顿一阵光华流转,明艳非常。她看到门口立着的安豫王,亦看着了他眼中的那一丝悲伤,不由微微勾唇,漠然的声音顿如冰珠落玉盘,“王爷,我今日杀了你的爱姬。”

  安豫王依旧静静站在门边,目光痴然的看着她,看着她唇边那一丝凉薄的笑。这么多年来,她不曾对他笑过,不曾真心对他一笑过。

  “痛失所爱,想来此刻王爷深有体会。”安豫王妃唇边淡笑未褪。

  “痛失所爱?”安豫王轻轻重复,恍然忆及旧事,看她一脸冷漠,胸口一窒,忍不住亦冷笑道:“本王倒是不知,不过王妃该比本王更清楚不是吗?”

  安豫王妃闻言笑容顿消,看着安豫王,眼中一瞬间闪过恨意,继而又浮起淡笑,缓缓道:“那是,我心有所爱……”看到安豫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隐痛时,脸上的笑更深了些,“自知失去之痛,不比王爷,不曾有过自不知其痛。”

  “你……”安豫王语音gān涩,看着她,眼中神色复杂,有怒有恨,更多的却是无法可消的痛。

  安豫王妃看着却似十分的愉悦,一脸浅笑相对,不紧不慢的又道:“王爷可知虞媵姬死前念着的人是谁吗?是王爷呢,只是没想到她死后王爷连一声询问都无,真真令人寒心。”

  念及虞氏,安豫王一怔,心头微有些叹息。抬步缓缓走进殿中,看着端坐玉座的安豫王妃道:“你取了她的xing命,此刻又为她打抱不平了,不更让人齿冷。”

  “呵……”安豫王妃一声冷笑,凤眸冰寒的看着安豫王,“真正取她xing命的人又怎会是我,这些年,你纵容她,不就是想bī我……”她话音忽然一顿,抿唇敛眉,片刻未语。

  安豫王闻言却是目光紧紧看住她,脸上辨不清神色,只是眼中却带出一点希冀,心中或起深沉而无奈的叹息。挽华,你知,我所有的心思所有的用意你都能知……我半生用心,你了若指掌,却不愿一顾!

  半晌后,殿中再次响起安豫王妃略带嘲讽的声音,“她虽愚昧,却也有qíng,只可惜所托非人,你待她却是薄qíng寡义,视她为棋子,才令她落得今日下场。”

  安豫王立于殿中漠然不语,只一双眸子深幽难测。

  安豫王妃冷漠的看他一眼,又讥笑道:“尔泓倒真不愧是你的儿子,一样的毫无qíng义毫无廉耻!”

  安豫王剑眉耸动,眼中怒气即发。

  安豫王妃冷冷对视。

  半晌后,安豫王忽然轻轻叹息一声,道:“这二十年来,你对我不屑一顾,更不曾主动和我说过话。”

  安豫王妃眸光一闪。

  安豫王面上浮起一层浅浅的嘲讽,“今日,你之所以留在这等我,又和我说了这么多的话,不过是想激怒我。”看她神色一怔继而一恼,不由轻笑出声,却是无比的悲哀,“王妃,你为何想激怒我?难道以为我bào怒之下会杀了你?哈哈……这是决不可能。本王说过,我生你生,我死你死,做鬼也是一起!”

  安豫王妃漠然的神色顿然一变,浮起一丝不屑,看着安豫王,冷冷叱道:“痴心妄想!”

  安豫王也是冷冷一笑,“怎会是痴心妄想。你我死去之时,同棺而葬。奈何桥前,你我夫妻同过。是生是死,你我都在一处!”

  闻言,安豫王妃冷漠尽褪,面上只有厌憎和愤恨。

  安豫王移步缓缓走至她面前,脸上淡淡的悲喜全泯的笑,“王妃,你要杀人便尽管杀好了,这府中你看谁不顺眼便可去杀,我陪你疯。若世人要杀你,我陪你死。若世间不容你,huáng泉碧落地府yīn朝我亦与你不离不弃!”

  这一番话,深qíng至极,可安豫王妃闻言却是厌恶的转过头去,不看安豫王。

  那一抹厌恶如一支利剑,割肤刺骨,安豫王心中一痛,忍不住伸出手,想去碰触她,安豫王妃霍然起身退开几步,冷叱道:“别碰我!”

  “那可由不得你!”安豫王手迅速一闪,便扣在她肩上,铁钳似的令她不能动分毫。

  “你!”安豫王妃满眼怒色。

  可安豫王全然不顾,只是紧紧抓住她,似要嵌入骨中。“生,你是我的妻子,从头到脚一分一毫都是属于我的。死,牌位上依旧是我安豫王的王妃!挽华,生也好,死也好,恨也好,痛也好,无论今生、来世还是生生世世,我说过,我不会放开你,你永永远远都是我的!”

  那双眼睛灼亮得似燃着莫名的鬼火,紧紧地看住她,似乎即算她变为鬼魂亦无处可藏!

  那声音仿似从魂魄深处嘶吼而出,那样的沉而远,似乎天涯海角huáng泉碧落她亦无处可避!

  安豫王妃一震,呆住了。看着他,看着那双眼,看着那张脸,恨了半生,怒了半生,痛了半生,悔了半生……这一生不能摆脱,竟然是做鬼依要相随?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能逃开他吗?蓦然,心底里涌出一股悲恸与绝望,更深重的哀婉与决然。

  “你总是这般自负,所以你总是输!”她轻轻淡淡吐出一语,侧首,疲倦的闭上眼,只是唇边弯出一抹荒寂而冰凉的淡笑。

  安豫王一震,看着她,看着她唇边的那一抹笑,蓦然抬臂拥她入怀,紧紧的,恨不能就此融骨入血。

  “挽华……挽华……”

  开口,想说的那么多,却无一言可说,只能喃喃的唤着,此生所有的qíng,所有的痛,所有的哀,所有的喜,都在这两字之间。

  挽华,你可知?挽华,为什么我数十年的用心,都不能赎一份罪,都不能让你动容一分?

  大殿之中,两人静立静拥,一个满怀悲喜jiāo加,一个满心冷寂苍凉。

  许久后,她推开他,毫无眷念的,漠然的眸子看一眼面前近在咫尺的人,心里的感觉却是天遥地远。转身,平静的移步往殿外走去。身后,安豫王没有阻止,只是静静的带着依恋的看着她离去。

  门前,她回首,看着安豫王一笑,容华绝代却是飘渺若逝。

  “你知道么,便是神也是有所不能的!”

  安豫王心一颤,却只看得她从容离去的背影。

  殿中,一刹沉积如渊。

  “葛祺!”蓦然,安豫王大声唤道。

  “小人在。”葛祺迅速到来。

  “以后没有我的陪同,绝不许让王妃出府!”他厉声吩咐。

  葛祺一怔,但随即答道:“是,小人遵命。”

  过得片刻,他看着安豫王神色已缓,才道:“王妃说要收二公子为子,王爷你看?”

  安豫王抬眸看一眼他,然后漠然道:“既然她说了,就按她的吩咐做。”

  “是。”葛祺应声,然后又道:“王妃说要把府中一名侍女椿儿配给侍卫陆成。”

  “这等小事,她要如何便如何,用不着来问我。”

  “是。”

  “下去吧。”

  葛祺退下后,正殿里便恢复沉寂,只安豫王静立殿中,陪伴的是一殿的冷清……及一缕若有似无的幽香。

  集雪园前,安豫王妃轻轻推开园门,长廊里的宫灯淡淡的照着满园亭台树木,影影绰绰。

  步入园中,一刹那,全身脱力般不能移动半步,不由便顺势坐倒在冰凉的台阶之上。

  闭目,满身的疲惫,满心的死寂。

  泠儿,娘真的……真的累了。

  非常的累了……

  二十年,真的很漫长……

  皇逸,我折磨你二十年,却同样折磨了自己二十年,我们都累了……无论是上天入地,你我都不要再有一丝一毫的牵扯。

  睁眸,抬首,疏星淡月寒天。

  当年,他去时亦是冬日,亦是如此的冷。

  抬手,拂开面颊上的发丝,唇际微微一弯,苍穹大地,只天边冷月照见她一脸从容淡笑。

  泠儿,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如今娘替你做出选择。

  你留,娘已为你杀一儆百。

  你走,娘便给你机会。

  愿你一痛之后断忧绝思,自此安然一生。

  十六、凤凰涅磐待他朝(中)

  翌日,安豫王妃将两个一尺见方的镂花金檀木盒jiāo给巧善与铃语,道今日是公主的生辰,此两木盒中乃她备给公主的礼物,命两人送去侯府给公主。两人见木盒不大,便说一人送去即可。安豫王妃却道木盒中礼物珍贵非凡,不可经他人之手,须得她二人亲自送去。两人见王妃如此说,便也慎重起来,一人捧一个不敢离手,出园通报了葛祺。葛祺件之他两人,又是去送礼,自不会拦住,命人备了马车,一路送到了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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