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九州4西湖碎月_倾泠月【完结】(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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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男子年纪和师父差不多,一身白衣,不染纤尘,神态间从容优雅,一双眼睛澄澈而明亮,温柔若一湖秋水,也如秋水一般深不可测。看着这个人的第一个感觉是,这人好gān凈啊!是的,这人与师父是不同的,师父是耀眼的灸日,而这人却是一朵高洁的白云!

  “意遥!”

  我听到公主这样唤着这个白衣男子,声音中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在看这名白衣男子,这一杀那她眼中只有这名白衣男子,当我看到那样的目光时,心中忽然觉得很酸、很苦、很痛!我是为我的师父而难过!

  公主在看我师父时,总是目光复杂难懂,仿若人世间所有的感qíng都包含在其中,但看这个人时却是明凈无瑕的,里面只有一种qíng绪,很多年后,当有人用这种目光看我时,我才明白,那是全然的爱意!一种至死不渝的爱!

  “大哥。”那名叫意遥的男子看着我的师父,这样唤道。

  他是师父的弟弟吗?

  “倾雪。”然后他再转向公主,那样温柔的唤着,目光再也不移开。

  他们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对视着,仿佛一切都在这一眼中说尽,那样的心意相通,让人莫名的妒忌。

  “意遥,我说过你不要来!”师父开口说话了,声音冷厉如寒冰。

  “大哥,我还是来了。”白衣男子看着师父,目光一片平静与坦然。

  那时我不由有一丝敬佩这个人了,因为当时的我是很怕师父的目光的,一直到我十二岁时,我才能那样坦然无畏的回视师父。

  “意遥。”我听见公主这样喃喃的轻唤着,一步一步向他走近。

  “倾雪,我没有听你的话,我还是来了,因为我害怕……我害怕再也见不到你了!”那话中的深qíng便是七岁的我也能感受到了。

  他也向前走近,但未能走到公主身边,师父便若一道闪电一般cha入他们之间。

  而同时院外又跃进一个人,一个约二十左右、长得极为美丽的蓝衣少女,怀中还抱着一张古琴。

  师父仿若未曾见到一般,眼睛只看着白衣男子。

  那蓝衣少女落地后却是一把奔向公主,惊喜jiāo加的唤着:“公主!鹿儿以为见不到你了!”话没说完,眼中的泪已流出。

  公主却只是爱怜的拍拍她,然后全神贯注的看着面前的两人。

  “意遥,现在离去不晚!”我听到师父对那白衣男子说道,声音不带一丝感qíng的平静。

  “大哥,你知道我不会离去的。”白衣男子依然平静如水。

  “既然如此……”师父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龙渊宝剑,“那就问过我手中的龙渊宝剑,我只认同qiáng者,qiáng者才可以拥有倾泠!”

  后来他们还说了很多的话,我都记不大清了,只是有几句却让我记忆至今。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一次我不再放过,不论生与死都决不再放手!”白衣男子的声音总是淡然而又温和,可语音间的坚定却是不容置疑的!

  师父看向公主,那样的眼光,让人觉得似被什么缚住一般,不敢动弹,“倾泠,我错过你很多次,好不容易这次抓住了,我决不容许你再从我身边走开!”

  师父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落下,若鼓击在人心头,耳边仿若还能听到那悠悠长长的回音一般。

  平日平静淡然的公主,在今夜,在听到那两个人的话时,那脸上闪过的qíng绪或许比她一生加起来还多,是那么感怀、欢喜又悲伤、哀痛!

  我看到师父拨出了龙渊宝剑,在夜色中,在淡淡的星辉中,龙渊宝剑发出冷厉的寒光,而白衣男子也接过了公主手中的白玉箫,伸指轻轻一弹,箫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再后来,我看不见师父与白衣男子了,我只见到万千雪芒与漫天的清影,它们jiāo织、纠缠、撕裂……当雪芒或清影扫过时,院子里的假山被削平,树木拦腰折断,玉栏、石阶裂为碎石或化为碎沫……

  大堂中本在哭泣的人都清醒了,一个个走到门口,目瞪口呆的看着院中,却不敢靠近半步,院中有着凌厉的劲风与透骨的寒意……只有公主,依然站在院中,纹丝不动的注视着,连衣角也未翻起一片,若一座白玉雕像。

  我躲在堂前的廊柱之后,紧紧的抱住柱子,而那个蓝衣少女就在我身前,抱着琴紧张的看着院中,我甚至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紧绷,她很担心吧?

  当雪芒与清影消失时,我终于能看清了,师父与白衣男子对立着,师父的剑停在白衣男子颈前一寸处,而白衣男子的白玉箫停在师父胸前一寸处,他们一动也不动,静静的注视着对方,眼中闪过各种复杂的qíng绪,我弄不明白,最后他们彼此一笑,只是笑得悲哀而苦涩,还夹着一丝感动。

  我听到那个蓝衣少妇走近公主道:“幸好没事,若……”

  她话没说完,公主便接道:“我葬他们。”

  声音平淡无波,可那一刻我却听懂了她的意思,“我葬他们”,若那剑与箫皆前进一寸,那么公主必以她的血、她的躯来葬他们!

  我想那蓝衣少女也听懂了吧,因为我看到她身体明显的一颤。

  公主向他们走去,口中说了些什么,声音太低,我听不到,然后只见公主从蓝衣少女手中取过琴,席地而坐,也不管一身洁白的衣裳,抬首看一眼白衣男子,然后那两人便旁若无人的chuī弹起来。

  那是一支世间最美的曲子,所有的人都为之痴迷,为之沉醉,所有的人都忘了己身一切的悲欢忧乐,忘记了身在何方,忘记了人世间所有的牵挂与依恋,只是无忧的沉入其中,任时间流逝。

  当曲子完了时,东方已吐出淡淡鱼肚白,天快亮了,朝阳快要升起了。

  朝阳是快要升了,可原本若朗日一般的师父,却在这一曲中褪尽了所有的光芒,那般的黯然,那一个挺拨于院中的身影,在那一刻竟是那般的单薄与脆弱!那是我唯一一次见到那样的师父,那一刻我深切的感觉到他的悲伤与绝望!

  是的,能奏出那样的曲子的俩人,那种密不可分已在那一曲中说尽,不论是天涯海角还是沧海桑田,那俩个人都是永不会分开了,不是身体,而是那两颗心,那两个灵魂,时间、空间、生与死都不能分开他们!

  可他们的那种生死相缠的爱对于师父来说却是刺心割肠的利刃!被自己最最心爱与亲近的人这样的凌迟,那样的痛苦又是何等的深切!或许师父那一刻但愿能死吧,死便可免除那种钻心的剧痛!以及往后无尽的凄凉与寂寞!

  龙渊宝剑在夜空中划过一道光芒,敛入鞘中。

  师父身影若一道流星一般划过墙头,消失无影,只有他凄切、悲绝的长啸声远远传来:

  “不及huáng泉不相见,

  任尔人间飞百年。

  奈何桥畔轮回转,

  定携素手至桑田!”

  当师父的长啸声传来时,我看到白衣男子与公主眼中同时闪过一丝痛,那样的痛会刻在他们的心上吧?

  然后那白衣男子口一张吐出大口大口的鲜血,地上、他的衣上瞬间便为鲜血染红。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人有那么多的血!人竟能吐出那么多的血!那血竟是那样的绝艳且凄美!

  公主上前抱住了他,眼中、脸上是一种徹骨的痛。

  白衣男子却并不在意,只是说了一句话,很轻很柔,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会死的,为你,我舍不得死!”

  那一刻,我的泪终于止不住了,泪眼迷朦中,我看见公主挽着白衣男子的手,他们转过身,他们要离去了。

  白衣男子转身的瞬间,袖中掉落一张纸条,他看到了,但却没有捡,而是看着公主,轻轻的说:“倾雪,现在起,我们可以自由的飞了,以后五湖四海,你我同醉!”

  那是我听到他说的最后的话,那一句话,不论过了多少年,在我的脑中却鲜明如昨日。

  公主也看着他,然后笑了,但眼中却流出了泪。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公主的泪,那也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公主。那一刻的公主是最美丽的!因为她的笑是幸福的!

  很多年后,我长大了,我也很想找这么一个会流着泪对我轻轻一笑的女子!

  公主与白衣男子手挽着手象仙人一般飞过墙头,飞向天空,那里有一轮旭日等着他们。

  蓝衣少女从地上抱起琴,也飞走了,那个娃娃脸的男子也跟着飞走了。

  而所有的人似在梦中一般,痴痴呆呆。而我走到院中,捡起了白衣男子掉落在地上的那张纸条,藏了起来。

  当年的我,识字不多,未能看明白那上面写了些什么,后来,当我终于看懂时,我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心痛,我的痛为师父、为公主、为那白衣男子。

  后来,我知道了,那白衣男子是师父的弟弟---秋意遥,而公主,倾泠公主,曾经是师父的妻子。

  那一天,傍晚的时候,师父回来了。一个面无表qíng的师父,所有的伤与痛他都藏起来了。

  师父很快便处理完了事,然后带着我回到了京城。

  京城,住着皇帝的地方,师父的家在这儿,以后也是我的家了。

  回到京城,我住进了一座比那杭州的“皇宫”还要漂亮的府弟里,当师父领着我走进那个大门时,我被那威严的气热吓住了,更被府中的富贵华丽迷花了眼,象个傻子一般东瞅瞅西瞧瞧,任师父牵着我走。

  后来我见到了师父的父亲---威远侯,还有他的母亲以及那些姨奶奶们。

  我依礼向他们行跪拜大礼(这些是师父早教好的),也许因为侯府很久都没有过孩子了,那些奶奶们对我似乎极为喜爱,亲亲热热的唤我狂儿。只有威远侯,那双眼睛紧紧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半晌后才说了句:“这小子眼睛贼溜溜的,可正可邪!”

  我就这样在留在了威远侯府,锦衣玉食,被人尊称为小公子,一大堆的丫环仆役侍候着,比起以前的日子真是天壤之别。而且凭着我从小训练出来的聪明机灵,侯府上上下下全被我哄得对我掏心掏肺的,一个个把我宠着爱着,那样的日子真的是很幸福的。

  威远侯府极大,里面亭台楼阁、回廊水榭,曲曲折折,就是花园都有许多个,一个月后我才弄明白了,我住的是德意园,听说以前住着的是二公子---秋意遥,也就是师父的弟弟,那一天见着的白衣男子,而师父住在德思园,威远侯夫妇住在德明园,而那些姨奶奶们也每人住着一个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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