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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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夫人一向甚少cha手儿子的事qíng,这回蓦然开口gān涉这等小事,唐灵钧就有些愣了。

  谢璇和谢澹告辞离去,唐灵钧还想追过去,却被唐夫人一把拽住,“做什么?”

  “我不放心。”十五岁的少年身手灵活,轻易挣脱了唐夫人的桎梏。

  “站住!”唐夫人喝止,“你还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唐灵钧一怔,回头瞧着母亲的神色,渐渐明白过来。他又何尝不知,谢璇一直在拒绝他而亲近韩玠,甚至这次他们两人之间的信物也无旁人能明白,如同至深的秘密。他握了握拳,没有半点消沉,目光却如小shòu,“我明白,但不甘心。”

  “她的心思明了,你的心愿只能落空。”唐夫人叹了口气,“若是放心不下,远远跟着就是。”

  “可我不甘心!”唐灵钧不服气,“铁勒有抢亲之俗,当年父亲也是抢亲才有了我和妹妹。她目下属意表哥又如何?无非是以前跟表哥来往的多一点罢了,我只要对她更好,抢过来又有何不可……”

  他说得正激动,唐夫人却蓦然冷了脸,高声打断了他,“你不是铁勒人!”

  短促的厉声斥责叫唐灵钧微微诧异,唐夫人身材高挑,寻常明亮的眼睛却在此时蒙了yīn云,“在这京城里,谁都可以提铁勒,只有你不能!你是西平伯府的孩子,是威武将军唐樽的儿子,与铁勒毫无gān系。”

  她的冷声斥责浇灭了唐灵钧激dàng起来的qíng绪,十五岁的少年仰头与母亲对视,两个人都分豪不让。

  “好,母亲也记得我是威武将军的儿子,那么——”唐灵钧暂时抛开少年qíng怀,目光隐隐藏着锋锐,提起另一件事,“我要子承父业,从军报国!”

  “报国?”唐夫人冷嗤了一声,再也没有了放纵儿子胡闹的耐心,紧紧扣住唐灵钧的手臂,一言不发的将他拖入内院。

  ☆、第99章099

  谢璇姐弟俩回到恒国公府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门房白日里并未见到谢璇和谢澹出门,也不晓得这对姐弟前儿偷偷溜出去的事qíng,见他俩凭空归来的时候,几乎惊掉了眼珠子。不过惊诧也只是一瞬间的事qíng,随即开门迎他二人入内。

  甬道两边是昏huáng的灯笼光芒,姐弟俩拐过影壁没走多久,听到信儿的谢老太爷就打发人过来,半路将他二人叫到了书房。

  谢老太爷又是担忧又是恼怒,气得脸都黑了,见着双胞胎进来,不能对谢璇这个娇弱的姑娘怎么样,手里的拐杖便立即招呼到了谢澹的身上,口中骂道:“好大的胆子!谁叫你违抗禁令出门去的,还敢夜不归宿,反了你了!”连着四五下招呼过去,谢澹站在那儿qiáng忍着疼痛动都没动,老太爷到底是心疼孙子的,气呼呼的喘了两口气,厉声道:“跪下!”

  谢璇哪敢违抗,当即拉着弟弟噗通跪在了地上。

  这书房离谢缜的书房也不算太远,谢缜这两日忙碌,刚刚从衙署回来还没吃饭呢,听说姐弟二人终于回来了,连忙赶过来。

  屋里烛光明晃晃的照着双胞胎姐弟,他俩衣衫齐整,jīng神抖擞,甚至有些坦然受责的意思。

  谢缜悬着的那颗心放下,冲到嘴边的话就收了回去。

  谢老太爷却是耐不住的,气哼哼的瞪了谢璇一眼,先去问谢澹,“去了哪里?两个晚上住在了哪里?堂堂公府千金不打招呼就溜出去还宿在别处,翅膀硬了啊?这么多年的规矩都白学了!你当弟弟的也不知道拦着——”老太爷忍不住又是一拐杖招呼过去,“就放任她这么胡闹,哪还是该有的做派!”

  姐弟俩沉默着没说话,谢老太爷更生气了,“家法都忘了是不是?眼睛里没有尊长了是不是?这么大的事qíng,谁许你们私自出去乱跑,谢家的脸面就这么不值钱!现在京城是个什么qíng形,你们有多大的能耐,居然敢掺和进去!”

  “韩家有救了。”罔顾谢老太爷怒气冲冲的发泄,谢璇忽然抬起头来,“皇上召见了玉玠哥哥,他们就有机会去洗脱附逆的帽子,韩府上下,可以暂时保住xing命。”

  像是印证谢璇的说法,像是跟谢老太爷赌气,谢澹也抬起头来,目中分明有不忿,“我和姐姐本事虽小,却也不敢临危而逃。玉玠哥哥曾救过姐姐的xing命,对我们府上也十分尽心,老太爷和父亲常教导我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回韩家落难,我焉能坐视不理?”他微不可查的冷嗤了一声,“好在皇上圣明,西平伯府仗义,总算是为韩家求得一线生机,就算我们不能救了韩家,能帮着玉玠哥哥面圣进言,也比坐以待毙的好。”

  十三岁的少年渐渐有了主见,这两天看着唐府孤儿寡母的仗义,看着高诚为同僚铤而走险,愈发觉出自家老太爷和父亲的懦弱。

  老太爷不是和老靖宁侯jiāo好么?不是说两家jiāoqíng甚厚么?不是说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么?

  可韩家落难的时候,他们做过什么?

  一片孤愤压在少年的心头,积攒到此时终于爆发。他挺直了脊背望着坐上的两位,目中隐隐傲气。

  谢老太爷被他堵得哑口无言。

  好半天,他才怒声道:“莽撞行事还有理了?这回只是侥幸,若是韩家当真与太子有所牵扯,你这样做会是怎样的后果?”他总算是找回了场子,“你二叔因为郭舍的事qíng被罢官,宫里现放着一位贵妃娘娘和公主,咱们府上的一举一动牵扯着娘娘,谁许你如此轻妄!”

  “那么——”谢澹的声音忽然拔高,qíng绪有些激动,“你相信韩将军会谋逆,相信玉玠哥哥是太子党羽么?玉玠哥哥是什么样的为人,这两年里都做了什么,是怎样帮着咱们,你不清楚么?”

  这一下声音奇高,哪怕书房的门紧闭着,也叫外头伺候着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谢老太爷面色一变,恼羞之下就要发怒,谢缜忙斥道:“放肆,不许这样跟老太爷说话!”他身在刑部,这两天涉足此案,比老太爷更加清楚韩家的处境。如今得知韩家危境暂解,悬着的心稍稍放下,对姐弟俩的气也就自然而然的消了。

  屋里烛火微微晃动,轻轻的噼啪声里爆出了灯花。

  谢缜警示般看了谢缜一眼,随即朝谢璇示意,让她管管这个孤愤的少年。

  底下谢璇虽然是跟谢澹同样的心思,然而经了一世,于世qíng人心之凉薄感触更深,如今就算看不惯老太爷的行为,却也不会像谢澹那样愤怒。她轻轻握住了弟弟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跟盛怒的老太爷争执。

  上首谢缜也忙过去劝说,“父亲别生气,澹儿毕竟年少,经历的事qíng不多,不能明白你的苦心。他俩刚刚回来,恐怕还没吃饭,这两天必然也累坏了,毕竟都还是孩子,儿子先带他们回去用饭吧?等到明日,再惩罚不迟。”

  争锋相对之下,谢老太爷气哼哼的喘了好半天才缓过气来,连声道:“孽畜,孽畜!如此不服管束不明事理,读书又有何用!”

  谢缜不敢顶嘴,只能劝说。

  老太爷找到了台阶,一瞧底下跪着的双胞胎姐弟,恼怒之余也有些心疼。他其实也有些好奇,不知道他们是用了什么门路为韩玠求得面圣的机会,这会儿却拉不下脸来细问,只冷声道:“先带回去,明日再做处置!”

  棠梨院的正屋里,灯火通明。

  已经戌时了,院中的丫鬟婆子心惊胆战的等了两天,终于盼来了自家姑娘的身影,忙都偷偷念佛。谢缜吩咐摆上饭菜,因不愿在饭桌上起争执,便也不提这两天的事qíng,只说些无关紧要的话,带着姐弟二人和谢玥用完了饭。谢玥自去跨院里歇息,谢缜便命关上房门,问她姐弟二人这两天的经历。

  高诚的事qíng自然是不能说的,姐弟二人能说出来的也只有在唐家借宿,与唐灵钧、唐夫人共同争取。

  谢缜问了半天,只问出个七七八八,见姐弟二人心照不宣的没有详尽吐露,暗暗叹了口气。

  他也知道,作为父亲,他一向都不称职,谢澹还稍微好些,谢璇对他虽然恭敬,却颇为疏离,有心事从不肯对他提及。搁在以前,谢缜并不会在意这些小细节,到了如今,细细揣摩子女的心思,谢缜心里便又是针刺一般。

  夜已经很深了,外头的月亮高高的挂着,照得庭院里敞亮如昼。

  谢璇坐得久了,便慢慢的打起了哈欠,谢澹两天两夜没有好好休息,也有些犯困。谢缜如今拿这对双胞胎无可奈何,只能先让谢璇会棠梨院去,而后带着谢澹去外头歇息。

  这一夜的谢璇自是睡的格外深沉,黑甜一觉,不知所之。

  次日醒来,屋子里已经亮堂堂的。

  绣金的纱帐长垂,上头的每一丝每一缕都清晰分明,谢璇伸手去触碰上头绣着的一支海棠,微微翘了翘唇角。chuáng帐内外萦绕着淡淡的甜香,叫人心神舒泰,谢璇睁着眼睛发了半天的呆,才半坐起身来,“芳洲。”

  芳洲应声而入,掀起纱帐一角,“姑娘不多睡会儿么?”

  “不睡了。”谢璇起身趿上绣鞋,“早点洗漱吧,用完饭还得去老夫人那里呢。”

  “老夫人今早派妈妈过来瞧过,姑娘——”芳洲吐了吐舌头,“你这一趟溜出去,不知道老夫人有多生气。要不是那纸条子写得促狭,咱们棠梨院上下恐怕就要遭殃了。老夫人心里的怒气没处发泄,攒了这两天,今儿早上怕是……”

  “又一次狂风bào雨么。”谢璇笑了笑,“她要是责骂,我受着就是了。若是罚抄经书,总归老太爷近来不会轻易许我出门,我乖乖抄写也就是了。”

  ——只要韩玠安然无恙,这些事qíng,几乎微不可提。

  谢璇脸上浮起笑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

  初chūn的清晨,太阳已经和暖起来。庭院中间的海棠已经偷偷的发了嫩芽,地上星星点点的亦有糙芽冒头,撑开窗户透入一缕清风,外头的鸟雀轻啼传进来,是chūn日里最叫人欣喜的勃勃生机。

  谢璇今儿心qíng甚好,坐在妆台前慢慢梳妆。

  薄嫩的脂粉、鲜妍的胭脂,头上簪两朵堆纱宫花,别一支俏丽的珠钗,十三岁的姑娘正是梢头豆蔻,加之谢璇本就生得娇美玲珑,细腻的肌肤chuī弹可破,秀眉之下的双眸灿若星辰,不必怎么打扮,单单是那股少女的朝气就能耀人眼目。

  烟云蝴蝶chūn衫下穿一袭缕金挑线纱裙,袅袅婷婷的身段儿配得起所有的衣裳,站在廊下逗一逗金丝雀鸟,连每一寸呼吸都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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