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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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母子间并无qíng分,她只想看看,那个女人到底还是否关心儿子的死活。但凡陶氏能为儿子而稍稍回头,就算不会回来,叫谢缜不再如现在这般荒唐也就足够。

  毕竟谢缜的心结,只有她一人能打开。

  姐弟三个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各自默了片刻,却又说起了谢池上的那一片接天的莲叶。

  谢璇的舅舅陶从时是个非常有趣可亲的人,这一日恰好休沐,听说几个外甥们过来府里玩,便推了一切应酬,跟高阳郡主备了满满一桌吃食,等待三个小家伙。

  等表姐妹兄弟们聚在一起将美食风卷残云,谢璇便提出想去谢池赏花。

  陶家出了个太傅,又娶了位郡主,虽说没什么侯爵传家,却也是京城中排得上号的人物,听谢珺和谢璇说想去谢池赏荷花,当下不说二话,同管着谢池一带的衙门打个招呼,借着高阳郡主的名头,顺畅的踏上了谢池的画舫。

  不过那守船的官员也劝了一句,“今日越王和三公主摆驾谢池,就在那边的芳汀临渚上,还望陶大人尽量避开,莫冲撞了。”

  ——越王是个傻王爷,每天闲着游山玩水,被人冲撞讥讽了也无动于衷,那三公主却是个刺头,谁招惹了谁倒霉。

  陶从时便道了声谢,带着谢珺和谢璇姐妹俩、谢澹,以及自家的闺女陶媛和小儿子,慢慢的乘着画舫游湖。

  谢池占地广,越王和三公主都在北边靠近南御苑的那一带,中间有一片的荷田,又隔着一道谢堤,倒还真不怕冲撞了。画舫慢慢在清波上划行,湖面上水波dàng漾起涟漪,徐徐清风拂动柳丝,天地高阔旷远,近处是碧水绿树并接天的莲叶,远处可看到皇城中巍峨的城墙宫阙,实为赏心悦目。

  陶从时的长女姿容出众,嫁给了太子做侧妃,次女陶媛如今十二岁,脸颊上尚且带着点婴儿肥,笑起来漩出个酒窝,十分可爱。

  表姐妹几个说说笑笑,绕着荷田转了一圈,瞧着越王等人似乎是往南御苑那里去了,便将画舫靠往谢堤附近,就着堤上一排柳树划过去,一侧是湖面水波,另一侧是谢堤上的jīng致雅舍,荫凉清净,惬意之甚。

  五公主的排场很大,今日摆驾谢池,在谢堤上安排了不少侍卫把守。

  画舫靠近印社的时候,陶从时目光一错,忽然指着远处一抹高挑的背影,“那不是靖宁侯府的二公子,那个叫……韩玠的?”

  谢璇循着他的指点看过去,只见那里十来步设一名侍卫,个个站姿严整。韩玠穿着青衣卫特赐的麒麟服,腰间悬着月华刀,正巡逻般慢慢走着,他本就生得修长高大,虽然平素是懒洋洋的,但多年习武自有jīnggān的气质,被后头跟班的两个青衣侍卫一衬托,贵气威武、挺拔俊秀。

  陶从时啧啧叹了两声,“刚听见他进了青衣卫的时候,所有人都差点掉下眼珠子,没想到如今这幅打扮,看着还真是出类拔萃。唉,他若是能立稳脚跟,或许还能把青衣卫的风气改改。”

  陶媛是夫妻俩的掌上明珠,有高阳郡主熏陶着,对这些事qíng也略知一二,惋惜道:“其实他将门之后,从军报国多好。”

  陶从时也似乎有点惋惜,“青衣卫虽然体面,但能当统领的却都是心狠手辣的人。世家子弟们进去大多是充门面,真想在这条路上走得远,恐怕就得像蔡宗、高诚那样,心狠手黑,受尽骂名。这孩子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

  旁边谢璇有些怔怔的看着远处那道挺拔修长的身影,心里也是叹息。

  韩玠是个有抱负的人,跟父兄那样从军报国一直是他最想做的事qíng,所以前世才会将她扔在京城四年,驻守在雁鸣关外。武将以战功而闻名,那是最体面的出路,可青衣卫中……

  谢璇摇了摇头,就听陶从时问她——“你跟她的婚约,当真退掉了?”

  “额……退了。”谢璇稍稍尴尬。

  陶从时倒是没觉得什么,“退了好啊。在青衣卫里混,比在沙场凶险多了,腰间悬着的不止是自己的人头,还有阖府上下的xing命,咱们璇璇还是该找个安稳的人家。”

  谢璇咬着唇笑了笑,并没多说。

  陶从时也适可而止。

  再走一段,谢璇终于鼓足了勇气,抬头看向陶从时,“舅舅,我想去玄妙观走走,你能带我去么?”

  一语道出,周围的气息瞬间凝滞。

  玄妙观,在场的人都知道却从未提起过的名字——陶氏修行的道观。

  谢珺的脸色当即变了,斥道:“璇璇!”

  “我就是想去看看……”谢璇硬着头皮看向陶从时,不需要太多的解释,目光里全是恳求。

  旁边陶媛察言观色闭口不言,谢澹仿佛是想阻止,可心里又很信赖这个同胞而生的姐姐,一时间犹豫着没敢说话。只有谢珺生气的看着谢璇,仿佛看着一块冥顽不灵的臭石头。

  陶从时倒是镇定,问道:“真的想去?”

  “想去!”谢璇使劲点头,又小声道:“要是舅舅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

  “胆子不小啊,还敢独自往外跑。”陶从时戏谑,瞧见谢珺那怒气冲冲的样子,再瞧瞧犹豫不决的谢澹,便道:“珺儿和澹儿都不想去?”

  “不去!”谢珺断然拒绝,冲着谢璇生气道:“你也不许去!”

  ☆、第013章

  谢璇预料到了姐姐的反应,倒不觉得怎么样,只是吐了吐舌头,默默的躲在陶从时的身后。

  陶从时便道:“其实去了也没什么,总归谁都不能躲一辈子,咱们璇璇倒是有胆色。你这个念头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是不是?择日不如撞日,等咱们游完了谢池,我便带你去?”

  “好啊。”谢璇点头。

  “舅舅!”谢珺不高兴。不过她虽对陶氏满怀怨恨,对这位舅舅却是十分尊敬的,纵然心里不高兴,然而舅舅决定的事qíng,她到底不能更改,于是一等画舫靠近岸边,便赌气道:“舅舅,我要回家。”

  这会儿已是后晌,陶从时后日还得去衙署,玄妙观离城又远,自然是越早出发越好,到了观中住上一晚,正好明日从容回城。他于是吩咐随从将谢珺、谢澹和陶媛等人送回去,他自己则找了匹马,直接带着谢璇出城去。

  谢璇上了马背后回望,就见谢珺还生气的瞪着她。没办法解释宽慰,谢璇就只能做个鬼脸。

  等到拐弯处再往那边瞧,就见谢璇等人正准备上马车,韩玠却不知是何时到了那里,正跟谢珺说着话,继而转头朝自己望过来。谢璇已经离得挺远了,隔着湖光水色看过去,柳岸堤畔,韩玠风姿卓然。

  只可惜,她并不想再嫁给他。

  玄妙观距离京城八十余里,陶从时带着谢璇一路疾驰,将近傍晚时才到了玄妙峰下。这里地处偏僻,罕有人至,环境却是清幽,因为曾有位公主在此清修过,整座道观也是修得庄严堂皇,屋舍jīng美,虽然比不上别处的香火旺盛,却也绝非清苦之地。

  谢璇来之前虽然深思熟虑,此时却难免生出点近乡qíng怯的心思,任由舅舅带着她缘小径上山,一路上却是沉默不语。

  陶从时倒也没多说话,到得牌楼跟前,才气喘吁吁的道:“总算是到了。”

  这道观建于山顶,骑两人从山腰开始马登山,此时各自汗湿重衫,谢璇也顾不得对陶氏的复杂qíng绪了,扶着牌楼站了许久才算是恢复过来。

  陶太傅膝下只有一子一女,陶从时对唯一的妹妹自幼便格外珍爱,这些年陶氏在观中修行,虽然谢府众人从没来过,陶从时却是要每隔两三个月就来看一趟的。观里的女道士也认得他,见他又一次气喘吁吁的出现在牌楼跟前,不由一笑,好心道:“玉虚散人今日不在观中。”

  “那她何时回来?”陶从时有点失望。

  “明早吧,”女道士指了指另一处峰头,“她今晚宿在那边的观中,明天午课前赶回来。”

  陶从时便道了声谢,带着谢璇在观中逛了一圈儿,蹭了观里的晚饭。

  这玄妙观因曾有公主修行,本身又修建得庄严整洁,有好几位像陶氏这样的富贵之人前来修行。这样的人不像平常的清苦道士,虽然自身入了道门,却常有友人亲眷来访,因此道观往下便有一座山庄,专供访客们留宿。

  山庄里亦是整洁清净,谢璇前世在观中住了六年,见到这朴素整洁的雅室时,反而比谢府里那富贵气象还要觉得亲近,于是除了外裳,和衣而卧,听外面鸟鸣声声,倒也自在。

  只是毕竟心里记挂着素未谋面的陶氏,犹豫与期待、怨恨与委屈jiāo杂,睡得很不踏实。夜半梦醒,外头天色昏暗,她转个身想要继续安睡,却听到屋子里有别的动静,仿佛是……有人!

  一瞬间觉得毛骨悚然,她转过头去,就见一个黑漆漆的身影猛然向她扑过来,将麻袋套在她的头上,继而有只手伸进来往她口中塞一枚大核桃,而后一手锁住她的双臂,将她扛起来,跳出窗户。

  谢璇口中被核桃膈得生疼,“呜呜”的叫着伸脚踢打这大汉,却并没能闹起半点动静。

  头上的麻袋被夜风chuī得噗噗直响,她被人扛着在路上疾奔,夏末的深山中依旧清凉yīn翳,夜半时更显得清冷,谢璇手脚冰凉,心里惊慌之极。

  渐渐的到了荒僻之处,那大汉才放缓脚步,穿过茂密的丛林,继而将谢璇重重扔在地上。

  谢璇晕头转向,身上被枝柯刮得生疼,双手一得自由,连忙将口中核桃除去,将那麻袋撕开,昏暗的天光里,就见旁边围着三个络腮胡子的大汉,各自手里提着明晃晃的刀刃。

  “什么人!”谢璇吓傻了,一时间想不出来自己到底得罪了谁,只顾往后退。

  那三个大汉也不说话,仿佛只想将她灭口似的,举刀就要往她身上砍。

  谢璇即便是羊入虎口,也还有求生的本能,从地上翻身爬起来就跑。耳后传来兵戈jiāo鸣的声音,她听而不闻,好几步之后听见后面全是哀嚎声,她诧异的回头一看,那三个大汉已然倒在地上抱着膝盖打滚痛呼,正中间站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那个身影有些熟悉。

  谢璇躲在树后面,小心翼翼的窥视。天上有云层堆积,星月之光被遮住,满目的昏暗里,她听见那个人开口叫她,“璇璇。”

  是韩玠!

  一颗心终于落回腹中,谢璇小心翼翼的问道:“是玉玠哥哥?”

  韩玠已经朝她走过来了,将披风解下来裹在她身上,不发一语的将她打横抱在怀里,回到刚才那一片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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