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头元靖帝很满意,锊着那把已然花白的胡须,点头将韩玠瞧了片刻,“总算想通了,无非是添个人繁衍子嗣罢了,有什么要紧的。这事我会jiāo给贵妃来挑,信王妃也该过来掌掌眼,挑个顺眼的回去,往后也和睦些。”
谢璇站起身来,举止恭敬,“儿臣遵命。”
宴席继续平静无波的继续下去,谢璇虽也为元靖帝的行径而恼怒,此时却不能有任何发作。好在思安喜欢她,不时就要来她身边要婶母抱,谢璇先前进宫时逮着机会也爱逗逗思安,此时便将大半儿心思放在这个粉嘟嘟的小侄子身上。
待得宴散时送走了元靖帝,韩玠偏头瞧了谢璇一眼。
谢璇勾唇微笑,仿佛半点都没被方才的事qíng影响,“我待会和姐姐、二姐姐去飞鸾台那边,殿下有兴致过去瞧瞧么?”她刻意咬重了“殿下”二字,眼中竟自带着戏谑,显然是没将这事儿放在心上。
韩玠有意逗她,一本正经的道:“纳侧妃的仪程也不好随便,我先去找礼部尚书。”
他态度认真严肃,倒是叫谢璇一愣,旋即发现他的唇角微微抽动,便瞪了一眼。
韩玠便俯身道:“我是认真的,你也认真对待。”
这一点儿往来只在片刻之间,后头南平长公主已经走了过来,笑道:“信王整个宴席上都跟王妃坐在一处,怎么话还没说够么?”说着瞧一眼谢璇的眼色,便招了招手,“咱们去飞鸾台瞧瞧。”
谢璇琢磨着韩玠那句话的意思,有些拿捏不定。
他是认真的,让她也认真对待,什么意思?他不会真从了元靖帝的旨意,娶个侧妃进门吧?
摸不准韩玠的意思,心神稍有不定,谢璇走路时就有些心不在焉。瞧在南平长公主眼中,便只当她是为侧妃的事qíng不愉快,有点心疼,便宽慰道:“这也是推免不过的事qíng,你一向明事理,可别钻了牛角尖。”
谢璇听着一怔,知道南平长公主是误会了,索xing顺水推舟,低声道:“只是一时没想到罢了。”
“走吧,去谢池上转转,散散心。”南平长公主对此无可奈何,也只好宽慰谢璇。
谢璇感激她的好意,便也收敛了心神,见着谢珺和谢玖的时候也没多说,如常的游湖赏景,在谢堤上赏玩。之后同南平长公主去见婉贵妃等人时,五公主提起此事来,谢璇便也作出叹气的态度,qiáng作笑容。
待得日昳时分,谢璇回到南御苑时,韩玠已经在等她了。
元靖帝今日兴致极高,宴散后并未回宫,而是在亲眷和几位重臣的陪伴下游赏南御苑,又在谢池上乘舟游湖。韩玠是他唯一的儿子,如今又得倚重,自然不能抛开老皇帝独自去躲懒,费了一整天的神思,此时便颇有倦色。
谢璇同他上了马车,一整天的往来加上对韩玠的话猜疑不定,便有些身心俱疲,靠着软枕叹了口气,便开始闭目养神。
韩玠伸手将她揽进怀里,“很累么?”
“很累。大家都知道你要娶侧妃了,都来开解,我还得应付着。”谢璇稍有委屈,在他胸前捶了一下,“你倒是告诉我,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她已许久不曾露出这样委屈的小女儿qíng态,韩玠笑着在她唇上一啄,“你觉得呢?”
“我哪知道。”声音终究是低落的。
今日的她以王妃的身份着华服,戴冠冕,头上诸多饰物,不便揉进怀里,韩玠便只捏捏她的脸颊,“就当是我愿意纳妃吧,否则你这儿不焦不躁,我这戏可就没法演了。”
所以他并非真的打算娶侧妃?谢璇凑过去咬了他一下,“就不能早说!”
“想看你喝醋。”韩玠供认不讳,将谢璇的腰揽入怀中。夫妻依偎着,一路摇回王府。
是夜晚饭后散完了步,韩玠并未回明光院歇息,而是换了身不起眼的衣裳,往靖宁公府去了。三月初的夜色尚且带着凉意,韩玠在青衣卫中练就的一身本事拿来夜行简直轻而易举,到得靖宁公府时,直接进了韩瑜的书房。
韩瑜见着突然闯进来的他,十分意外,想要起身行礼时,已被韩玠握住了手臂,“大哥不必多礼,我要见母亲。”
“我这就去请。”韩瑜请他进了内室先坐着,又吩咐人去请韩夫人。
少顷,韩遂和韩夫人相携而至,对于韩玠的突然造访,显然有些意外,稍稍叙话之后,便问道:“这么深夜赶过来,是有急事么?”
“今日南御苑的宴上,皇上又提出要给我娶侧妃,我暂时应了下来。”韩玠坐入椅中,转而看向韩夫人,“母亲先前说过的事qíng,现在有几分准了?”
“你是说正阳宫那个恶妇?”韩夫人面色一肃,“我这儿都准备好了,只消寻个合适的时机,就能报仇!”她将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自从得知当年傅皇后偷龙转凤的事qíng之后,韩夫人便没有一日不想着此事,此时听得韩玠提起,便忙问道:“你打算动手了?”
“母亲报仇,我去守孝,是时候了。”
对于正阳宫里的傅皇后,韩玠与韩夫人同仇敌忾——为韩家,为宁妃,更为自己。
当年涉事的宫女和侍卫已然伏诛,如今就只剩了傅皇后。
☆、第129章129
元靖三十九年三月廿五日,傅皇后崩于正阳宫。
傅皇后出身世家,年少时即与元靖帝结发,夫妻俩感qíng虽不算亲厚,却始终相敬如宾。元靖帝登基时,即以傅氏为正宫皇后,及至后来诞下废太子惟仁,将儿子送入东宫之后,位置更是不可撼动。她与元靖帝年龄相近,年长色衰之后便息了争宠之心,一向以仁慈宽厚之态示人,除了当年宁妃的事外,并未翻出太多的过失。
是以就算禁足正阳宫中,元靖帝也一直未曾废其后位。
自元靖三十六年正月初六至今,三年多的时间过去,傅氏在正阳宫里过得悄无声息,就连驾崩都是悄无声息的——据说前一晚她还是如常的在佛前抄经,次日便再也没有醒来。太医翻查了皇后的饮食,也粗粗验看了已经没了气息的凤体,并未发现任何异常。
于是丧钟敲响,立太孙之后的喜庆戛然而止。
元靖帝这几年即便对傅皇后不闻不问,如今结发妻子去了,毕竟勾起了旧日的感qíng,遂想起已经自尽的废太子来,着实落了两滴眼泪之后,吩咐礼部郑重筹备,将皇后葬入皇陵。
于是自大公主起,元靖帝膝下子女及亲近宗室悉数入宫服丧,给韩玠纳侧妃的事qíng便再也无人问津——皇后驾崩,国丧之间就连夫妻同房都不许,身为王爷更应哀思表率,哪能娶妻高乐?
据说国丧的消息传出去之后,胡家那位尚且未死心的云修姑娘连续三天水米未进——她如今年近二十,从前巴望着信王侧妃的位子,连着拒了许多提亲的人家,如今好容易盼到韩玠愿意纳侧妃的消息,谁料天公不作美,皇后却在这时促狭的驾崩了。
国丧虽只是禁婚娶一年,韩玠却已哀戚的放出了话,要服三年。
再拖上三年,她还能有个什么盼头?一时间心灰意冷,连话都不肯多说半句了。
而靖宁公府中,韩夫人和韩遂换了一身素衣,悄悄的去了趟当年的乱葬岗。二十余年过去,乱葬的位置早已换了,只是这儿埋了太多的孤魂野鬼,无人敢轻易前来,此时更显凄清。
那天下了场极大的雨,荒芜的山岭之中不见半点人烟,韩夫人放声大哭了一场,冒雨坐着发了一夜的呆。回来后她便大病一场,连皇后的丧礼都未能去,只由韩遂父子前去。
信王府更是忙得陀螺似的。
韩玠作为元靖帝唯一活着的儿子,这两天着实是十分劳累。谢璇也没能轻松到哪里去,同平王妃一同跪守灵前,按照礼部的仪程将一套套礼仪做完,膝盖都酸了。越王至今逃匿无踪,越王妃及其膝下的县主却是没资格来的。
礼部筹备的丧礼自然不同于普通人家,哀戚肃穆的七天过去,皇后被挪入皇陵。
谢璇这里才算是松了口气,连着两天都在chuáng榻上歇息,连在府里走走赏chūn的兴致都没了。韩玠瞧着她那样子时心疼,叫太医寻了最上等的膏药,每晚亲自给她膝盖和酸疼处揉搓,再拿温热的手掌慢慢研磨,一丝不苟。
他原就是习武之人,做这等事简直不费chuī灰之力。
谢璇浑身被他揉得舒泰,闭着眼睛靠在软枕上,直叹气,“你这又是何苦呢?推了个婚事,又劳师动众的费了这么大劲儿,应当没留下把柄吧?”
“不会。”韩玠办事越来越滴水不漏,这种事更是不留半点痕迹,只是道:“我这是一劳永逸。皇上哪怕想塞人,这三年里我都能拿国丧来搪塞,难道他还能bī我?三年后咱们的孩子也有了,还有谁来管这个。”
——何况元靖帝能不能活过三年,都是个未知之数。
谢璇听得他语声颇带沉重,睁开眼打量着神色,低声道:“这也算报仇了吧?”
“宁妃大概很高兴。”韩玠的手已经越过谢璇的膝盖到了大腿,掌心残留着膏药,愈发显得那里柔滑白腻,诱人深入。他瞧着慵懒仰躺的小娇妻,寝衣的领口散开,隐约能窥到里面大片的chūn光。纤细的腰肢还在他的腿上,下半身的寝衣已经推到了大腿根,叫人浑身都燥热难耐。
他试探着往前探了探,谢璇立时按住了他的手,“这才刚开始呢,外头还有礼官!”
韩玠手势一顿,有些留恋的捏了一把。
“抹完膏药就去书房吧,出去得晚了,还以为咱们头一天就不守礼呢。”谢璇撑起身子来,收回双腿拢了头发,想要归整寝衣的时候,却被突然扑过来的韩玠重重压在了软枕上。他吻得很用力,像是惩罚似的,用力的吸吮辗转,叫谢璇心头一片茫然,忘了推拒也忘了回应。好半天,谢璇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才涨红了脸推他,“做什么!”
“这就学会过河拆桥了?”韩玠俯身瞧着她。
谢璇咬了咬唇,抬手在韩玠额头屈指敲了一下,“这叫念完经就打和尚。”
还真快成和尚了,往后的且不说,这头三个月里还真得守礼,开不得荤。
韩玠意有不舍的坐起来,“这才叫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便下了chuáng榻,叫芳洲进来好生给谢璇按摩,坐在桌边喝了两杯茶,出了明光院便往书房去了。
朝堂上依旧水波不兴,并未因皇后的事有太大影响,只是傅家有些惶恐不安。有人探了探元靖帝的口风,见他并没有要重新立后的意思,便也作罢——这三年里虽然有傅皇后在,却始终禁足不得出,由婉贵妃和段贵妃代掌六宫之事,其实也跟后位虚悬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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