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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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记得罗氏最近因为胸满痰多,血虚津枯之故,便寻了些苦杏仁来迟,因为怕吃多了中毒,每日也只吃几颗而已,其他都在盘子里盛着,这吵吵在棠梨院里上天入地无处不去,误吃了也是有的,可是那乌头是什么东西?

  郎中便拱手道:“乌头是一味糙药,也叫附子,因其配伍和pào制方法的不同,会有qiáng弱不同的毒xing。这板栗糕老夫验看过了,里面掺了附子,寻常人吃了没什么大事,只是这猫儿弱小,又是跟苦杏仁混在一处,才会有此症状。”

  谢缜盯着那板栗糕看了片刻,道:“你说着糕点中有附子?”

  “是。”郎中微微垂下头去。

  “可有什么坏处?”

  “若是吃的不多,倒是无碍,还有人以此入药,取其回阳逐冷之效,只是此物有大毒,不可多用。”郎中捋着胡须,仿佛不是很在意,忽又想起什么来,补充道:“这板栗糕里的乌头也不算多,吃了倒是无妨,只是不可久用,否则便会渐渐面色苍白,言语不清,日久天长,会叫人成痴傻之状。”

  “痴……”谢璇惊讶之下连忙咽下了后面的话语,神色已然大变——前世谢澹便是因变得痴傻而被老太爷所厌弃,难道就是这乌头所致?

  一时间面色变得极为难看,谢璇下意识的牵住了谢澹的手,微微颤抖。

  谢缜倒是镇定,朝郎中道了声谢,就要送他出去。

  谢璇连忙跨步上前,道:“爹,澹儿喜食糕点,这板栗糕吃的怕是不少,要不要叫郎中帮着看看?”

  这么一说,谢缜倒是意识到了什么,忙叫郎中帮谢澹看看。

  那郎中诊脉完了,脸色由最初的镇静渐渐变得惊疑不定,他又确认了两遍,道声得罪,自谢澹指尖取了几滴血,认真验看了两遍才道:“奇怪,奇怪!小公子体内有乌头之毒,只是时日未久,不超十日。可这板栗糕里虽有乌头,即便每天吃它两三盘,也未必能有这样多……”他毕竟是惯于在候门公府中行走的人,点到即止——

  体内有不少的乌头,既然板栗糕中的乌头有限,那必然是在其他饮食里也有此物了!

  若只是板栗糕中误掺了此物,那还好说,可若是所有饮食里都有了乌头,那事qíng可就太蹊跷了!

  谢缜的面色已然yīn沉下来,打发人送了郎中出去,转头便朝姐弟三人吩咐道:“这事不可张扬,我自会去查明。澹儿最近先住到棠梨院里去,珺儿你亲自照看着,饮食都用你的小厨房。”

  谢珺忙应了是,谢缜见谢璇仰头瞧着,似是有话要说,心里便是一阵内疚。

  若是搁在以前,谢璇这般反应,他只会当做是小姑娘害怕,不会放在心上,可自打那日跟韩玠师徒二人饮酒谈心之后,他才知道这个小女儿心里到底装了多少事qíng,到底存着多少担忧与害怕。

  他躬身,朝谢璇道:“别担心,我知道这事有多严重,你只管看好弟弟就是。”

  谢璇抿了抿唇,头一次被谢缜这样正经的安慰,有些不习惯,只能点头道:“嗯。”而后带着谢缜回棠梨院里,心有余悸——若不是今日误打误撞的被吵吵吃了那板栗糕,谁能知道谢澹的饮食里会有乌头?

  这东西每天少吃时不会见异状,久而久之却叫人变得痴傻,可真真是杀人不见血!

  只是可怜了吵吵,小猫儿受这样的罪,灌了药之后将毒物排出来,难受得直叫唤。回头可得好好给它补偿补偿。

  姐弟三人回到棠梨院的时候,罗氏那里早已停止了闹腾。因为事发突然,她一时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谢玥不晓得那盘板栗糕的蹊跷,母女二人只知是吵吵吃坏了东西,还想着是不是谢璇那里出了毛病,只是不知具体的事qíng,只能两眼一抹黑。

  谢璇也不去透露什么,简单行礼过后,姐弟三人便去了东跨院。

  ☆、第47章047

  谢缜这回下了决心去查到底,连罗氏和岳氏的手都不必过了,只跟谢老夫人回禀了一声,便亲自安排人去查。

  先是从谢澹平常的不少饮食里发现了乌头的痕迹,而后派人往厨房搜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乌头。于是又将所有人暂时看管起来,迅速将跟谢澹饮食相关的人挨个搜罗了一遍,最后在做饭媳妇陈兰那里发现了一包乌头粉末。

  这陈兰还是当年陶氏陪嫁家人的媳妇,丈夫如今在外头的铺子里打杂讨日子,她因为做得一手好菜,便进了厨房。夫妻俩膝下一个女儿,如今就在谢澹身边伺候,叫做百糙。

  陶氏当初走的时候稍稍做了安排,将最得力的三个妈妈留给姐弟三人,对于这些不甚起眼的家人并未留意过。谢缜那里觉得这一家毕竟是陶氏的陪嫁,便将百糙调到了谢澹身边去伺候,谁知道人心难测,如今竟是她们想要害谢澹?

  当晚谢缜便将这一家三口关了起来,审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便怒气冲冲的往老太爷的书房去了。没过多久,便派了人分头去请人谢老夫人、罗氏和谢珺姐弟三人。

  谢老太爷的书房在外院里,谢璇等人到了的时候,老太爷和老夫人就在当堂坐着,谢缜站在下首,地下跪着陈兰和百糙。罗氏因为之前在谢老夫人那里,所以来得早些,此时也没有位子坐,被谢缜的目光bī视,身子微微发抖。

  见得人到齐了,谢缜命人关了厅门,一撩衣袍,跪地道:“父母亲在上,既然人都齐了,儿子这就说吧?”

  谢老太爷点头道:“查出了什么,如实说就是。”

  “好,昨天在澹儿所食的板栗糕中发现了乌头,这事大家都知道,如今已查明事实。”谢缜转而看向跪在地下的百糙,斥道:“如实说来!”

  百糙经了昨晚一夜的折腾,此时jīng神十分不济,然而老太爷和老夫人跟前,她又不敢再犯错惹怒,当下忙伏地请罪,哭道:“老太爷恕罪,是奴婢一时糊涂,才会听了指使,如今已知错了,还请老太爷开恩!”

  她今年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开口就是求饶,却没说半点事实,谢老太爷眉头一皱,朝陈兰道:“你说。”

  陈兰恭顺沉默的低着头,脸上是一片灰败,“请老太爷恕罪,奴婢已经犯了大错,不敢再隐瞒。那乌头确实是藏在百糙手里,每天由我放一些到三公子的饮食里去,从正月初五至今,已经有十余天了。奴婢一时糊涂罪不可恕,还请老太爷责罚奴婢,饶了百糙吧。”

  饶不饶的谢老太爷不管,只问道:“那乌头是哪来的?”

  “是夫人身边的银朱姑娘找了奴婢,奴婢怕在厨房里有人瞧见,就叫百糙藏着……”陈兰的话没说完,后面的罗氏已然面色大变,怒道:“你胡说什么!”

  “罗绮!”谢缜怒斥一声,眼神锋锐的剜向罗氏,蕴藏着罕见的怒火。

  罗氏被他吓得一呆,就听上头谢老太爷冷声道:“银朱呢?”

  “儿子昨晚就提了她过来,正在外面,她全都招了。”谢缜的目光落向罗氏,失望之色溢于言表,“罗绮,上回你在玄妙观外对璇璇图谋不轨,老太爷念你是初犯,饶了你,这半年的祠堂跪下来,你竟没有半点悔过之心?”

  “不是我,老爷,不是我!”罗氏慌忙跪在地上,急急的摇头。

  谢缜却只是嗤笑一声,伸手推开抱在腿上的罗氏,神色淡漠。这事儿到这个地步,基本上就是谢缜已确认了结果,今日只是向谢老太爷汇报而已。

  他甚至不需要再提人证来对峙,只是扫了百糙和陈氏一眼,道:“这两个刁奴意图谋害主子,儿子打算将她们发配去庄子上,父亲意下如何?”

  谢老太爷居高临下,看着百糙和陈氏的时候如视蝼蚁,“意图谋害?乌头已经进了澹儿的饮食,只是意图谋害?不jīng心照顾饮食,反而心存恶念,若是宽宥,往后如何管束下人?府中规矩写得明明白白,这等恶怒罪不可恕!老的拉出去打死,小的这个,往远处发卖了吧。”

  ——陈兰一家都是奴籍,于谢老太爷而言,这等人便如蝼蚁微渺。更何况他一家人蒙陶氏之惠才能得以入内伺候,如今却反恩将仇报,被人买通来害主子,实在是犯了谢老太爷的大忌。

  谢老太爷像是想起了某人的嘴脸,目视前方,脸色冷漠。

  恩将仇报的人,统统该死!

  底下谢缜闻言一怔,然而谢老太爷既然下了令,他倒也不敢违抗,便看向谢老夫人。老夫人脸皮都不抬,只转头朝随身伺候的老妈妈道:“记住了?”

  “记住了,奴婢回头就去办。”

  底下百糙吓得失声哭了出来,一味的求饶,陈兰却忙拦住了女儿的嘴,低头道:“奴婢叩谢老太爷大恩。”默默的垂着头,被人带了出去。

  两位主犯受裁,剩下的便是罗氏和她身边的银朱了。

  谢缜面色郁沉,转头朝谢珺道:“珺儿,带着弟弟妹妹出去。”

  谢珺并不敢违拗,依言退出。

  屋里只剩下谢老太爷、老夫人、谢缜和罗氏四人,谢缜早已认定了罗氏的罪行,原也没打算再对峙,只朝谢老太爷道:“儿子治家不严,纵容出这等恶妇,先后对着璇璇和澹儿两个孩子下手,委实惭愧。儿子罪在疏忽不察,自请父亲责罚,而罗氏……”他从袖中拿出一张纸笺,双手呈上,“罗氏心肠歹毒,儿子已拟了休书。”

  平平淡淡的语气如河水流出,却如惊涛骇làng般拍打在罗氏耳边。

  罗氏霍然跪直了身子,不可置信的道:“休书!老爷,你要休了我?”

  她这里震惊无比,谢缜却是一脸平静,“这些年是我无能又糊涂,愧对父母,愧对子女。从今往后,儿子会多在孩子身上花费心里,不管是璇璇、澹儿,还是玥儿和泽儿,我都会亲自教导照顾。只是罗氏心肠歹毒,多番加害于孩子,实在不宜留在棠梨院中。”

  罗氏双目怒张,如遭雷轰,摇头道:“不可以……这事qíng不是我做的!当初对六儿,那是我一时糊涂,可是对澹儿,我绝没有做过这些!”

  谢缜并未理会,只管抬头看着谢老太爷。

  谢老太爷端坐在上,心里已有考量。他虽对内宅之事不甚闻问,然而上回罗氏勾结罗雄想要加害谢璇的时候就已经留心,后来罗氏自己坦白了加害谢璇的原因,心里便已是嫌厌万分。

  只是罗氏毕竟是谢缜的妻子,在她未真的害死谁酿成大错之前,谢老太爷也不会bī着谢缜去做什么。如今谢缜既已灰心,想要休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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