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6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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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院里每隔几步就有石制的灯柱,上头浮雕种种花卉,在往上则是灯烛明亮,往周围散出淡淡光晕。

  谢璇裹着披风抵御夜里微凉的风,在院里缓缓漫步。

  今儿大家都折腾得累了,是以饭后围在一起玩了会儿,便各自回屋睡觉去。唐灵钧和谢澹那里不知道如何,韩采衣今儿又是惊吓又是打斗的,虽然很想跟谢璇卧谈至深夜,到底是抵不住倦意,躺下没多会儿就昏昏然睡着了。

  只有谢璇无心睡眠。

  慢慢的行走在庭院里,两侧的花树山石静默如鬼影,除了夜风里婆娑的枝桠摇动,没有半点动静。

  忽然,重檐八角亭边的一个鬼影动了动,谢璇吓了一跳,不过这一晚防守严密,她倒不怕是什么坏人,壮着胆子往前走了两步,就见那“鬼影”也朝她走来,“睡不着么?”

  “玉玠哥哥。”谢璇仰头,借着此处昏暗微弱的光,她看清了眼前的人。

  韩玠还是穿着白日里那套直裰,即便夜里风凉也没见他加什么衣裳,他就站在树影下,要不是认真去瞧,粗眼看过去还真没法发现。

  自那晚突兀的亲吻后,谢璇见着他总还是有些尴尬,不过这会儿并不是尴尬的时候,她仰起头,眉目间忧云未散,“今天那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清虚真人的人手。”韩玠一手落在她的肩膀,带着她往厢房走,他的声音也压得很低,“据我先前的探查,她在那里藏了要紧的东西,恐怕还有密道同往别处。灵均他们误打误撞的闯进去,自然是误入虎口了。”

  厢房内一灯如豆,光线昏昧。

  谢璇随手关上屋门,担忧道:“那采衣和澹儿他们,往后还会不会被追着?”

  “应当不会,为防越王疑心病重,穷追不舍下毒手,我已请高大人安排,将今日的事qíng散布了出去。”

  “散布消息?”谢璇没太明白韩玠的打算。

  “就是将今日唐灵钧等人在山dòng遇险的事说出去,解释为有山匪途经此处藏身。事儿在明面上不难化解,过阵子也能风平làng静,等众人皆知,越王或者清虚真人若想穷追不舍,就得掂量掂量了。”韩玠冷笑了一声,“毕竟他们此时只愿无人注意,当然不会此地无银。”

  谢璇明白过来,便点头道:“不会牵连他们就好,那几个人呢?”

  “杀了。”

  “杀……”谢璇声音一顿,诧异的看着韩玠。昏昧的烛光下,他的背影显得有些模糊,不若白日阳光下的挺拔,那般波澜不惊的声音落在耳中,叫谢璇有些意外。

  韩玠等了片刻没听到下文,转头见她正诧异的瞧着自己,便道:“怎么?”

  “只是觉得,你和以前不一样了。”谢璇咕哝了一句。

  “对付越王和郭舍必须手狠,gān净利落,否则便如府上的老太爷一样,一时手软却成终身之恨。”韩玠走过来,蹲在踞椅而坐的谢璇面前,“璇璇,朝堂上的斗争有多狠,你不懂。”

  “我明白你的意思,”谢璇连忙解释,“就只是,想到往后可能会有更凶险的事qíng,有些害怕罢了。毕竟,越王和郭舍、冯英都不是好对付的人物。”

  ☆、第62章062

  夜色很安静,安静得让浮躁的心逐渐温柔,昏昧的烛光微微晃动,小姑娘的脸色莹白如玉,却总透着些苍白。那双眼睛黑白分明,秀眉之间却微微蹙着,小小的脸上盛着忧愁。

  韩玠微微起身,将谢璇揽进怀里,低声道:“不用怕,有我在。”

  他的胸膛宽阔而结实,靠近的时候甚至能闻到极其幽淡的沉香味道,脸颊小心翼翼的贴过去,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胸膛温热,无意识的蹭了蹭,像是无数次的信任依赖。

  谢璇贪恋了片刻,却忽然惊醒,自嘲的笑了笑——信任依赖?

  窗fèng里的夜风窜入,背心微微发凉,猛然叫她想起那场印在记忆深处的凄风冷雨。

  她不敢沉迷,迅速的坐直了身子,见韩玠还躬身在她面前,便跳下椅子,仿佛觉得气闷似的,打开了一扇窗户,深吸一口夜风。

  思绪清晰了许多,她转过头去,问道:“今日的事qíng清虚真人和越王必然能知晓,你杀了他们,难道越王就会善罢甘休?还有今天的那个高大人,他那里也无碍么?”

  “别站在窗边,这里夜冷风凉——”韩玠走过去,想要合上窗扇,见谢璇固执的不肯离开,便回身到箱柜里翻检。

  这客栈既是为京城的达官贵人的用的,物件自然齐备,箱柜里果然有为男女准备的披风披帛等物,韩玠拿了一件客栈中的轻薄披帛给她,续道:“今日就是高诚帮我善后,到时候此事由他出面,我会抽身事外。”

  ——他近期在查清虚真人的事qíng上费了不少功夫,让高诚接过这个烫手山芋,也是想将唐灵钧等人撇清,否则越王若有所察觉,以韩玠跟谢、唐二府的jiāoqíng,难免叫人起疑,唐灵钧等人可就詹上大麻烦了。

  谢璇觉得意外,“他怎么会帮你?”

  “高诚这个人其实很有意思,以前没相jiāo过,如今处得久了,倒是个值得深jiāo的。”

  “他不是据说yīn狠毒辣无恶不作么?”

  韩玠忍不住一笑,“那外人也说我心狠手辣,你觉得如何?”

  “那自然是因青衣卫而起的谣传。”谢璇脸上一红,“你也只是对该用刑的人手狠。”

  “其实高诚也是如此,外人传说他好恶不分滥杀无辜,其实他杀掉的很多所谓好人,也只是披着伪善的皮罢了。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自然不可能只是因为心狠手黑,皇上又不昏聩,会放任一个滥杀无辜的人居于高位?这世间好恶难辨,披着伪善外衣的恶人数不胜数,若事事只听外人谣传,可真就要是非不分了。”

  他这么一说,谢璇倒是深有同感。

  譬如岳氏,整个恒国公府上下,乃至京城相熟的世家之中,谁不夸她一声仁善待人的活菩萨,可是暗地里呢?她的手比谁都黑!

  谢璇忍不住回想今儿那个面目凶狠的大汗,顶着那么多误解骂名我听我素,这样看来倒是个有趣的汉子。她勾唇笑了笑道:“看来玉玠哥哥跟他处得很不错?”

  韩玠笑了笑,算是默认。

  谢璇便又道:“可毕竟是官场上的人,他是青衣卫副指挥使,知道的未必比你少,嗅觉肯定也敏锐。今日的事,他就算不知道是越王,也该猜到有隐qíng,就这么掺和进来了?”

  “他知道这事牵涉越王。”韩玠就背靠窗棂站在窗边,手掌接住被风撩起的发丝,慢慢的缠绕在指尖,“他肯帮我,是另有原因。”

  “哦?”谢璇好奇。

  “他是个百毒不侵的人,普通惩罚没用,上回被老大罚抄五十遍心经,头都大了,这回他帮我善后,我帮他抄经。”

  谢璇还以为俩人有什么利益jiāo换,没想到却是这个,更没想到凶神恶煞的青衣卫老大之间用的竟是这样的惩罚手段,不由噗嗤笑出声来,“就为了不想抄经?这个高诚也太……任xing了!”

  韩玠便也一笑。

  他其实也摸不透高诚自愿介入的确切原因,不过他看得出高诚对越王的提防,几番试探之后倒是没有疑虑的。

  谢璇感叹完了,忽然想起什么,“在我二叔一家的事qíng上,你帮我了很多,玉玠哥哥,这回让我代你抄经,算是一点报答,如何?”

  “报答?”韩玠咀嚼着这个词的意思,眼睛眯了眯——他早就说过她的事就是他的,做这些事也是心甘qíng愿,她居然想要“报答”?

  就这么想划清界限?

  他脚步一挪,侧身靠着窗棂,低头时恰能看到她的侧脸,夜色里模糊而纤弱,目视远处漆黑的时候,姿态有些迷茫。他伸手扶着她的脸颊,“璇璇,你就这么不想嫁给我?”

  猝不及防的与他目光相触,谢璇下意识的垂下眼睛,点头道:“嗯。”

  甚至还仿佛逃避似的,抬起手臂挪开他的手。

  掌心的温软陡然远离,韩玠五指微缩,衣袖在夜风里摆动。

  仿佛一个拼命的追,一个使劲的逃,谈及这个话题的时候气氛总有些僵硬。

  谢璇为这陡然折转的气氛而沉默,想着夜色已深,便也不再逗留,“我先回去歇着了,玉玠哥哥,回头你打发人把高诚的笔迹送来吧,我仿照着抄。”

  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韩采衣睡得正熟,甚至嘴角还翘着,正处于美梦。

  这样安静的看别人的睡容,谢璇还是很少这么做,看了片刻,猛然想起谢珺出嫁的那个深夜,韩玠闯入她的闺房,必然也是这样看着她,一声不吭的不知坐了多久。

  当时的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呢?

  是想着曾经的甜蜜温馨,还是最后的凄惨收场?

  谢璇在榻边呆坐了片刻,失神的笑了笑。

  第二天清早众人自客栈启程,韩玠早已命人备了足够的马车,唐灵钧和谢澹一起,谢璇和韩采衣一起,那些负伤的家丁们也团团的挤在车里,浩浩dàngdàng的回城。

  抵达恒国公府的时候,因为昨天许少留递了信儿,谢缜那里满是担忧,一听说谢澹回来,当即赶过来,见到儿子无恙的时候,才算是松了口气。

  旁边谢璇冷眼瞧着,暗暗的点头——这一年里谢缜的变化还是很明显的,值得高兴。

  回到棠梨院时,谢玥正在院外的秋千架上dàng秋千,谢泽就站在她的身边,姐弟二人窃窃私语的说着什么,见了她的时候,就都闭口站直了身子。

  谢璇也没在意,远远的叫了声“五姐姐”,进院子跟大小徐妈妈那儿点个卯,回到西跨院的时候,芳洲、木叶和石兰正聚在一处说话,见了她的时候立马围了过来,“姑娘你可算是回来了!”

  “怎么,说悄悄话呢?”谢璇心qíng不错,瞧着桌上有新出来的百合酿,便凑了过去。

  芳洲一面叫石兰去取碗勺过来伺候,一面低声道:“姑娘你是不知道,昨晚chūn竹院发生了件大事儿,二夫人难得发火,闹得阖府上下都知道了。”说着便又垮了脸,“她还说了些姑娘的坏话,徐妈妈为了维护你,差点跟她吵起来。”

  哟,岳氏居然发火了?这可真是奇了!

  谢璇接过石兰盛来的百合酿,慢慢的往嘴里送,问道:“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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