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池春_九斛珠【完结+番外】(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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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有什么可谢的,应姑娘委曲求全,也是帮了我的大忙。这次被卖了,就不打算回来了吧?”

  “该准备的也都准备好了,这也正是个脱身之机,届时二夫人虽除了我,却也难免在二老爷那里落下恶名。算来算去,都是我赚的。最后还是要谢谢六姑娘,这么多年了,肯这样跟我说话的官家千金,除了姑娘就再没有别人了。”

  应chūn仰头望着天际,朱墙飞檐之外,有麻雀扑棱棱的飞过。

  那大概是很小的时候吧,她住在山脚下简陋的院落里,跟着父母去田垄间玩耍,便有各色鸟儿扑棱棱的飞着,悠然又畅意。后来被卖给人贩子,几经折转,曾被锁在漆黑的破屋子里,也曾睡在候门公府最华贵的chuáng榻上,那也只是变了个花样的笼子罢了。

  如今,她是真的能自由畅快的飞出去,去见那个,期盼了许久的人。

  应chūn果然不见了。

  据说是正月初一那天出城去进香,在拥挤的人流里被人拐走,没了踪影。那一日岳氏并未出门,谢纡也有事没同去,听到家仆们回来禀报的时候还不敢置信,打发人找了两天,音信全无的时候,才彻底相信。

  应chūn是个极妙的女子,即便容色不算绝品,那浑身柔婉温和的气度却不是谢纡身边任何一个女人能比的。

  瘦马的功夫是多年磨炼,应chūn能哄得夫妻几乎反目,可见其紧抓男人心的手段,亦可见她在谢纡心中的地位。谢纡陡然失了爱宠,哪能不怒?

  随即有流言传开,说是岳氏嫉妒应chūn的得宠,才会找人贩子将她卖了,谢纡和岳氏夫妻间如何旁人不知道,只是呲呲谢纡愈发放纵,放着妻室和两个姨娘不管,又买了两个美貌的姑娘带进府里,夜夜留宿,又不听任何人劝谏,几乎将岳氏气个半死。

  而在谢璇这里,其实这个年过得也很是平淡无奇。

  年节里的请酒自然是必有的,中间碰到韩采衣和唐婉容,也是令人欣喜。只是韩玠仿佛是在忙什么事qíng,有限的几回碰面时没见着他,问韩采衣的时候,连韩采衣都不知道他在做什么。

  最叫人高兴的是谢珺。

  她嫁入庆国公府已经有了大半年的时间,如今以庆国公府长孙媳妇的身份开始在宴席之间迎送往来,举止也十分妥帖,那位许二夫人大抵是受了长辈之命,待谢珺也十分客气。

  姐妹俩聚在一处的时候,谢璇满心里都是欢喜。她自幼失慈,罗氏和谢老夫人又都对她有成见,跟父亲的感qíng也很淡薄,这么多年里也就对谢珺撒娇过,姐妹俩感qíng好,黏在一起就有些分不开,时时刻刻都如影随形。

  谢珺瞧着妹妹日渐开朗起来,不似从前那般柔软沉默,自是高兴。回府的时候见过了谢老太爷,还特地考问谢澹的功课,夸赞不止。

  这般融融氛围之中,就连那日一起去陶府碰见陶青青的时候,谢珺都能摆出个好脸色来。虽然母女感qíng依旧寡淡,到底不像最初那样冷淡。

  不过因为去年没了晋王,元靖帝如今依旧没从悲痛中走出来,今年便下令取消了上元灯节,失了一大乐趣。

  谢璇因此想起晋王来,有些挂心他如今的处境,却又不敢贸然做什么,也只是感叹两句罢了。

  出了正月二十,万物回chūn,天气渐渐热起来,谢老夫人那边病刚刚好,宫里的婉贵妃便病了。据来传话的小太监说,婉贵妃这病是除夕那晚落下的,因宫里有片极好的梅林,除夕家宴后她顺道去瞧了瞧梅花,谁知道就染了风寒。

  婉贵妃多年jīng心调养,原本不怕这等小病小痛的,宣了太医来瞧瞧便罢,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天气好的时候还专门又去赏了两次梅花。谁知道这样两回,到后来却日益沉重了,这才求得皇上恩准,由家眷入宫探视。

  五公主近来因为婉贵妃的病,也是日夜睡不好,特地嘱咐带个小姐妹进来,陪她散散心。

  传召一到,谢老夫人便带着隋氏和谢璇入宫去了。

  比起坊巷间残留的过年余韵,宫廷之内年节的气氛不算太浓烈,谢家几个人进了宫门,便有婉贵妃身边的人来迎接,到得婉贵妃居处,就见她果真是神色恹恹的,五公主就陪在chuáng榻边上。

  太医刚刚诊完了脉,管事姑姑着人送他出去,待谢老夫人等行礼罢了,便叫宫人都到外头伺候。她是婉贵妃的心腹,自然不需避忌,扶着婉贵妃半坐起来,靠在软枕上。

  婉贵妃的面色有些苍白,jīng神却好了许多,同众人寒暄了几句,便叫谢璇和五公主先到旁边去玩耍。

  等两个小姑娘出去,婉贵妃这才稍稍坐直了身子,道:“这场病,劳母亲费心了。”

  谢老夫人念了句佛,道:“一向瞧着娘娘身子康健,这回突然说病了,着实叫人悬心。娘娘如今可好些了?”

  “其实这病无妨,只是我有些话要嘱咐,可近来宫禁森严,出入不便,我怕出了差池,才得了这场病。”婉贵妃瞧了一眼隋氏,她对隋氏的了解不深,但整个谢府都是荣rǔ与共,且谢老夫人既然带了她来,那便是要她也渐入核心的意思,也不隐瞒,道:“去年晋王的案子虽说是了结了,却还是有人追查不止,除夕之前就下了宫禁,怕是跟这宫里的人有关。”

  谢老夫人和隋氏微微一惊,连忙侧身坐直了,认真听着。

  “我这边有两件事要嘱咐,一个是之前玉贵妃有意为晋王纳娶璇璇,其实在皇上耳边chuī过风,只是后来又没了声息。如今玉贵妃已经疯了……”

  “玉贵妃疯了!”谢老夫人大惊。

  婉贵妃点头道:“玉贵妃姐姐冰雪聪明,未尝没有蹊跷,不过这等事也不是你我能探知的。只是璇璇毕竟还小,如今也该论起亲事来,到时候若涉及此事,还是不要妄自开口的好。”

  “这个我晓得。”谢老夫人在这些事上并不糊涂,“去年晋王出事之后,我就收敛了许多。”

  “唉,也是晋王命薄,多好的孩子啊。”婉贵妃叹了口气,旋即端正了神色,道:“还有一件最最要紧的事qíng,母亲务必要放在心上,回府之后也要叫父亲格外留意,是关于二哥的。”

  毕竟这病是真作出来的,婉贵妃说了半天就有些疲累,忙就着管事姑姑的手喝了茶水,歇了片刻,续道:“二哥在外胡闹的事qíng,除了母亲告诉我的,我在别处也有所耳闻,先前我还觉得分府的事qíng掉脸面,如今可真是庆幸了——晋王的事qíng查到了冯大太监和郭舍的头上,近来宫禁森严,探听消息不易,我这儿也捏不准,不过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谢老夫人闻言,便暗暗捏了把汗,不敢多说半个字,只能静静听着。

  “晋王早逝,皇上十分哀痛,至今都没缓过来。这件事谁沾了就是谁倒霉,母亲,若是真的查到了二哥那里,他必定也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谁都保不住。到时候,万万不要连累了咱们府里的好。”

  这意思就明白多了,谢老夫人想了片刻,才试探道:“若是有人找来,咱们就如实说了?”

  “嗯,分府别居的事qíng虽然闹得不大,到底也有消息。到时候就叫父亲说他早知道二哥跟郭舍有来往,屡教不改之下才怒而分府,他一辈子兢兢业业没出过岔子,我这里再劝劝皇上,即便保不住二哥,至少还能留住府里的底子。”

  谢老夫人以前虽然不满于谢纡暗地里跟郭舍的来往,却也没当做太大的事qíng,如今一听,可真真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若果真查到了郭舍头上,届时郭舍不止是谋害皇子,还借此构陷太子,罪名落实之后,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

  元靖帝痛失爱子之后将怒气隐忍到现在,与郭舍有关的人,谁能逃得过去?

  心里又是惊慌又是痛惜,谢老夫人叹了口气,无力的摇头。

  婉贵妃便道:“母亲记着我的话,当断则断,否则赔上的将是阖府xing命。回去后将我的原话转告给父亲,他必能做出取舍。”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谢老夫人还能怎样,只好道:“娘娘放心,我晓得轻重。”转而看了隋氏一眼,是叫她把好口风的意思,隋氏自然连忙连头。

  婉贵妃半天劳神叮嘱,也有些撑不住了,闭目养神了片刻,就又说起家常话来。

  外头谢璇和五公主就着明媚chūn光玩耍,五公主那里为婉贵妃的病悬心多日,又有晋王早逝的积郁在,着实有些闷闷不乐。谢璇费了好多的唇舌才安慰得她稍稍舒展眉头。

  五公主受过婉贵妃的叮嘱,近来做事也颇谨慎,只是积郁难消,忍不住叹了口气,“璇璇,你以后多进宫陪我好不好?自从晋王哥哥走了,我这半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她被晋王照顾惯了,宫内宫外都喜欢跟着他,一朝生死离别,即便经了半年的缓冲,也是面露悲伤。

  谢璇心里只当晋王已经死了,也只能努力去安慰,答应若是公主有召,她便立时进宫。

  这会儿已临近晌午,婉贵妃便留几人赐了午膳后才放出宫去。

  回到府中,谢璇便被谢老夫人带到荣喜阁中,叮嘱了好些话,总归是跟晋王有关。谢璇自然一一应着,到了棠梨院的时候,却有些心神不宁。

  今儿谢老夫人的叮嘱倒是不算什么,叫她奇怪的是宫廷内的氛围,像是有一层yīn云笼罩着似的,太监宫女们都是谨慎小心,宫廊间也不见多少闲杂人等,甚至连出入宫时的盘查都比平时严格了许多。

  而据五公主说,玉贵妃娘娘自晋王早逝后就有些不对劲,时常神qíng恍惚,到了年底的时候愈发严重。除夕的家宴她没能出席,进了新年后愈发不对,嘴里时常疯疯癫癫的,帝后二人怜惜她,也不叫她走出宫室,虽派了御医成天伺候着,那疯癫的毛病却没多大改善。

  据韩玠所说,晋王走之前是留了信物给玉贵妃的,以韩玠的xing子,就算不愿bào露自己,也有法子神不知鬼不觉的送到玉贵妃跟前。玉贵妃应当会有所察觉,不至于这般疯癫才对。

  谢璇思来想去,摸不准玉贵妃这是真疯还是假疯。

  若是假的,她这般装疯自然会有由头,必定还是跟晋王的案子有关,难道是被人bī迫?若是真的,晋王刚刚离世的时候她还能支撑,缘何到了年底时却撑不住了?

  诸般猜测杂绪压在心头,晋王之“死”是她和韩玠的手笔,若玉贵妃因此发疯……谢璇辗转反侧,月过中天的时候都还醒着。

  棠梨院内外都安静得很,除了偶尔风掠动竹叶的沙沙声,几乎没什么动静。

  谢璇抱膝坐在榻上,忽然听到了些微动静,像是窗扇活动的声音,在静夜之中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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