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之恋/良辰好景知几何_灵希【完结】(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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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接连几日,北新城内,层层封锁,jiāo通沿线都是颖军的岗哨,北新城内的老百姓还以为是战事将近,都紧张起来,恰逢秋雨连绵,只是不停,整个北新城的氛围倒是和那天空接近,yīn沉沉的令人惶惶。

  警察厅除了英国人开设的女修道院不能擅入之外,把个北新城都查了个遍,无论是旅馆,饭店还是民宅,连日搜寻都不见结果,郭绍伦又带着警卫连的人qiáng查了女修道院,把个女修道院院长泰瑞莎修女气的了不得,直说要去使馆抗议,郭绍伦不便于做得太过分,看差不多了也就撤兵出来,给上面报了个彻查完毕,却也激怒了英国领事馆的人,竟给女修道院增了兵,雷厉风行的封锁外加莫名其妙的彻查,直闹得北新城将近一个月不得安宁,如此这般,终于激怒了北苑大学的大学生,纷纷走上街头抗议示威,一时之间,北新城内风起云涌,南方中央政府趁此机会,增加了西线兵力,连着进攻了几次,战局骤然吃紧。

  颖军内部,更是议论纷纷,诸多颖军元老便多了不满之词,有倚老卖老的,只说萧北辰要犯混,他们要拍了电报找大帅理论去,莫伟毅和许子俊连到了花汀州几次,都看不见萧北辰,许子俊是个急xing的,怒极了便在大厅里破口大骂,却也无果。

  郭绍伦急得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团团转,眼看着这都快一个月了,人是无论如何找不到了,唯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终于叫了人去大帅府里请七夫人,不到两个钟头,就听得花汀州外面小汽车的喇叭响,却是七夫人冒着大雨到了。

  郭绍伦忙迎上去,七夫人披着件雨衣,一手扯着萧书仪走进来,一进来就把雨衣脱下,道:“老三在哪?”郭绍伦忙接了雨衣,道:“在书房里。”七姨回头拉了萧书仪一把,脸上含着怒,说,“走,你去跟你三哥说。”萧书仪却还是一脸不服气,“我又没做错,哪有人家想走qiáng留着人家的,你都不知道杭景有多少恨,三哥做事也太霸道了些,他就是对不起杭景。”

  七姨只气得发怔,却也哑口无言,半晌才道:“四姑娘,你是不是要活活bī死你三哥才甘心?”

  书仪道:“我只讲个理字,那风筝行的小伙计又招谁惹谁了,三哥就把他给……”她话没说完,就挨了七姨照脸一巴掌,这也是这一个月来,七姨第一次打她,萧书仪捂住脸,当场怒道:“你凭什么打我?我做错什么了?!”

  七姨也不多言,拉着萧书仪就往萧北辰的书房走,萧书仪一路上别别扭扭,却也挣不过七姨,七姨把那书房的门一推,便走了进去,见到萧北辰坐在那沙发椅上,满脸颓沮,他转过头来看到走进来的七姨和萧书仪,那眼睛却布满了血丝,右手无力地垂着,手上缠着一层层纱布,也是血迹斑斑。

  萧书仪只是一怔,七姨却已经心疼地落下泪来,急步走上前来捧着萧北辰的右手,含着泪道:“老三,你走火入魔了,这是gān什么呀?!”萧北辰只沉默着,目光在萧书仪的脸上扫过,又转过头来,看着那窗外哗哗的大雨。

  七姨回过头来等着萧书仪,道:“四姑娘,你长了心没有?你看你三哥都什么样了,你还不说出杭景的去向。”萧书仪早被萧北辰的样子惊得眼泪往下流,这会儿“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哭着说道:“我真不知道杭景现在去哪了,她只说让我帮她逃出去,我就帮她这个忙,她第一天晚上其实没走,人还在府里,就在我的地方藏着,两天后我安排的车让她走的,真的就是这样……”萧书仪哭着,低着头从身上取出一页信笺来,“杭景只留下这一封信来,原说让我一个月后再jiāo给七姨……”

  她那一句话说出来,更把七姨急得什么似的,慌道:“原来还有封信,四姑娘,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藏着掖着呢,快点拿出来念。”

  萧书仪眼看着萧北辰沉默犹如石雕泥塑一般,忙擦gān了泪展开杭景留下的那封信,一字一句地念下去:

  “七姨尊鉴:萧氏官邸,不辞而别,累七姨担惊,府内纷扰,实杭景之罪也,如此出走委实不恭,思忖再三,遂留书信一封,jiāo与四姐转达,以作临别之言矣。

  提笔至此,心中酸涩,杭景虽一介弱女,然生于书香世家,自小即知天理人伦,礼仪廉耻,亦知落花流水,岂能qiáng求,南北千里相隔,两心何论生死,琴瑟空鸣自成恨,此qíng此境实难为,到如今万事皆休泪已尽,花自飘零水自流,此去纵孑然一身,遇风雨波折,亦命中所定,杭景无悔。

  念杭景十五岁寄身帅府,伯父犹若慈父,七姨视同己出,四年如一日,呵护关爱备至,大姐,二姐,四姐,姊妹qíng深,五弟六弟,天真可爱,亦视杭景如亲,萧府四年收留,抚育之恩,杭景铭记于心,来生衔糙结环,亦当报之。今此一别,望七姨毋再以杭景为念,言尽泪落,临别再拜,遥祝健康!林杭景谨禀。”

  那一封信读下来,字字句句中的决绝之意,削金断玉一般,硬生生地敲着人心,萧书仪已是泣不成声,七姨拿着帕子不住地拭泪,半晌才哽咽着说出一句话来,“杭景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倔……”

  萧北辰坐在椅子上,听得萧书仪念完最后一句,却慢慢地转过头来,看着跪在地上的萧书仪,那目光透着深邃的黯然,萧书仪扔掉信纸,心痛如绞,扑上前来抱着萧北辰的腿不住哭道:“三哥,三哥,我错了,三哥,你打我吧,你打我吧,都是我的错,你打死我,我也不怨你。”

  萧北辰放在一侧的右手一点点地攥紧,攥得死紧死紧的,那手背上还没有痊愈的伤口迸裂开来,纱布上又是一层血迹洇出来,七姨只吓得连声叫着,“老三,老三,快松手。”萧北辰却是不说话,只看着哭泣的萧书仪,这样默看了半晌,他将自己的左手伸出,在萧书仪的肩头上无声地按了按,还是什么也没说,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出房去。

  萧书仪反而哭得更凶,看着萧北辰起身离开,她跪在地上口口声声叫喊着“三哥,三哥……”,眼泪直往下掉,七姨拿着帕子擦泪,看着萧书仪的样子,上前来扶了她一把,到底是上火,忍不住怨道:“四姑娘,你就造孽吧你!”

  主卧室的门被轻轻地推开,那卧室里的一切摆设都如最初,没有半点改变,只是安静极了,从她走后,他就没有让别人走进来过,这里的一切,还都残存着她的气息,那摆放在格子上的绿釉堆漆瓷花瓶里cha着的蝴蝶兰却已经gān枯了,片片花瓣落下来,泛出gān涩的huáng。

  萧北辰伸出手来捡起那架子上的一片焦huánggān硬的花瓣,那花瓣失去了水分,脆脆的摊在他的手心里,他的眼瞳一片沉寂,只想起那个晚上,她站在蝴蝶兰前微笑的面庞,柔qíng似水的模样,如今想来,却是针一样刺在他的心口上,他慢慢地攥紧那gān枯的花瓣,任那花瓣碎在自己的手心里,轻轻地喃道:

  “你骗我,原来你费尽了心力,想尽了办法,只不过是为了骗我,我却真的信了你……我信了你……两心何论生死……好一句两心何论生死……”

  他心口震痛,摊开手心,那碎掉的花瓣从他的指fèng间落下来,好似化成了灰,一切都成了灰,就好像他抓不住她,怎么努力都抓不住她,她的心也已经化成了灰,她说她恨他,原来是这样的恨,这样的决绝!

  那花瓶的一侧,就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他的目光微微地动了动,拿起那盒子,打开,果然看到那一对明珠坠子摆在里面,依然是莹润夺目,璀璨耀眼,宛如晶莹的泪滴,她还了他这对明珠,好一场还君明珠,到头来他还是一场空,却是做了一场梦,一场镜中花,水中月般的美梦。

  那个傍晚的雨下得特别大。

  郭绍伦看着萧北辰从楼上走下来,他慌忙跟上去,一旁的七姨和四姑娘也迎上来,萧北辰的目光却好似是空的,谁也看不到,他只朝着那大厅外走去,秋雨刺骨,郭绍伦忙拿着军氅和雨衣走过来,却被他一挥手制止了,七姨心疼得眼泪一行行,一迭声地直叫着他,“老三,老三……”

  萧北辰默默地走到雨中,一步步地走到那花园子里,大雨浇透了他,紧紧攥住的右手兀自往下流着混着血的红色雨水,花园里风雨萧瑟,他只慢慢地站住,笔直地站立在大雨中,在他的面前,那一颗小小的桃苗在冰冷的雨水中摇晃着。

  他的眼前浮现她唇角含笑的样子,那样的美,她对他说,这桃苗两年开花,三年结果,就先等等看吧,他现在才明白,她只不过是为了骗他,为了消除他的防备之心,他真的上当,要说和她一起等一辈子,说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说什么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他早该知道,以她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脾气,怎么可能轻易忍得下那一种委屈,是他妄想了,他小看了她,在她的面前,他只不过是个意乱qíng迷的傻子。

  大雨凄清刺骨。

  萧北辰站在雨中,低下头去,慢慢地张开右手,那一对明珠坠子安安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被混着他的血的雨水浸泡着,晶晶亮亮的泪珠一般,他只是看着,满是血丝的眼睛里有着悲伤的绝望,唇角,却慢慢地浮出一抹无力的苦涩笑容。

  南北千里相隔,两心何论生死,琴瑟空鸣自成恨,此qíng此境实难为。

  如今只是梦一场。

  风雨凄清,刺骨透心,庭院深锁,寂寞梧桐,却是聚散苦匆匆,还君明珠,此恨无穷,落花犹在,香屏空掩,人面知何处?

  【风住尘香花已尽,物是人非事事休】

  何日再追,何地再醉

  正值初夏,大帅府的紫藤花架子上的紫藤花一串串地垂下来,七姨和几位官太太打了一上午的牌,这会儿终于闲下来,萧安便安排下人送了点心上去,特意准备了一碗牛奶,给了大丫头小镯,小镯端了牛奶还没走进客厅,七姨的笑声就传出来,“我的乖宝,来,再给外婆笑一个。”

  客厅的一侧,摆放着一整排的宝蓝色西式沙发,一个七八个月大的男孩子只在那沙发上爬着,七姨嘬着嘴逗他,笑声不绝,小镯便端了碗牛奶过来,坐在一旁的萧书仪接了牛奶,七姨回头笑道:“让我来喂,我知道你这柯家少奶奶,就算是做了母亲,手脚也是不稳的。”

  萧书仪穿了huáng朵云旗袍,盘着头发,眉眼间俨然是少妇的风韵,笑道:“我这都嫁到柯家两年多了,原来七姨还记得我当姑娘时那点事儿呢。”

  七姨笑着,拿了银勺喂那小孩子喝牛奶,嘴里还喃喃地念叨着,“来,思行张嘴,外婆喂你喝牛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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