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学廷小声道:“在外面待了一夜,冻的。”
叶平君的心立时就软了下来,再也说不得什么,看着他这个低头赔礼的样子,这满腹的委屈更是再也发作不得了,只咬咬牙道:“罢了罢了,就当是我上一辈子欠了你的,哪一天死在了你手上也未可知。”
江学廷就笑道:“你死了,我也不活着了,再或者上山当和尚去了。”叶平君擦gān了眼泪,忍不住笑道:“少在这里胡说,又是死又是和尚的,你当你还是一个贾宝玉呢。”江学廷看她笑了,才松了一口气,却也紧跟着说了一句,“我就算是个贾宝玉,你这xing子也做不了林妹妹。”
两人正这样你一言我一句的,就听院门嘎吱一声响,正是赵妈妈买了豆gān回来,叶平君忙就从江学廷的手里抽自己的手,却没想到江学廷就是不放,这赵妈妈看在眼里,当即就乐呵呵地道:“这可好,刚才还吵得跟乌眼jī似的,怎么这么快就huáng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上环了?”
叶平君不好意思地从石桌前站了起来,往赵妈妈身后看了一眼,赵妈妈一面往自己屋里走,一面笑道:“你妈还在后面,我就全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不说,我不说。”她正这样说着,叶太太已经走了进来,笑道:“你们倒是吵完了没有?吵完了就进屋吃饭。”
江学廷就答应了一声,道:“吵完了,我也正饿了。”
叶平君回过头来,嗔笑着瞪了江学廷一眼,道:“你还真不客气,脸还没洗呢就要吃饭,亏你还是个少爷。”江学廷四下里望望,就见屋旁的台阶上摆放着一盆洗脸水,走上去就要洗,叶平君忙就“哎”了一声,“那是我的洗脸水,还没倒呢。”
江学廷道:“没事儿,我就着你这水洗两把就行了。”叶平君看他都开始洗了,也不说什么,只走到屋里拿了胰子和毛巾给他,江学廷也不用胰子,只拿过毛巾擦了擦脸,回头看平君正在玉簪花丛旁捡着几片落花,他就走过来,在她的面前闻了闻自己刚刚洗好的手,笑着道:“真香。”
叶平君的脸顿时一红,抬起头来就见他笑嘻嘻的样子,便把刚捡起来的玉簪落花朝着他扔了过去,自己却也禁不住一笑,这一对青梅竹马小儿女之争,在这样的一笑一扔间,也就冰释了。
江学廷在平君家里吃完了早饭,便说一夜未归,这会儿得赶快回家去,不然大哥知道了要不高兴,叶太太就笑道:“那我收拾碗筷,平儿,你去送送学廷。”叶平君正在桌前整理东西,回头道:“他天天在咱们家来来去去的,我才不送呢。”
江学廷就靠在门上,笑着道:“谁说让你送我回家了,等着晚上放学了我去接你,好不好?”平君听到这话,抿唇一笑,透着分俏皮,“那就更不能如你的愿了,今天我同学霭云举办生日会,我放学要去她家玩呢,才没空搭理你。”
江学廷笑道:“那我搭理你总行了吧!”
平君把脸一红,自己转身就迈了门槛走出去,转头看江学廷已经跟上来了,她上前去把院门推开,对江学廷道:“你走吧。”
江学廷笑呵呵地走出院门,转头就见叶平君双脚踩在门槛上面,捂着嘴唇俏皮地一笑,穿在她身上的及膝裙子随着早晨的风轻轻地晃着,她今天围了一个很漂亮的纱巾,那纱巾临风飘飘,映得她的面孔玉雪一般清秀漂亮。
江学廷笑道:“明天我要去南明军校报道,恐怕不能来看你了,等后天我带你去山上的观音阁拜佛,好不好?”平君不由地奇道:“怎么突然要去那里?”江学廷清逸的面孔居然红了红,微微地笑道:“到了那里,我有话对你说,你记得等着我来找你。”
平君轻轻地笑道:“好,我等着你来找我。”
江学廷这才转身走了,平君看着他渐渐地远去,他走出老远,却还不忘转身朝着她用力地挥了挥手,她手扶着院门,笑着看他走,围在颈项间的纱巾更是随着风翩翩飞舞,远远地看去,就仿佛是一副飘逸的美人图一般,漂亮极了。
下午两点左右的光景,枫台一片静寂,淅淅沥沥地下了些小雨,打得墙壁上的凌霄花叶子噼里啪啦地作响,虞昶轩还在书房里看些卷宗,只是一阵阵的心神恍惚,那目光停在页面上,半天也没有翻动一下,就听得门外有人敲门,他心中更是一阵烦躁,冲着外面道:“吵什么?!”
门外就传来顾瑞同的声音:“五少,官邸来的电话,钧座回来了,夫人让你马上回去。”
虞昶轩一听父亲回来了,忙就起了身,从衣架上拿了外套推开门,顾瑞同拿着雨披一直站在外面等,看他出来了就道:“车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外面。”
虞昶轩接过雨披就往楼下走,一面走一面系着雨披,副官吴作校等人就等在枫台的外面,虞昶轩上了车,就见那车拐了个弯,径往南淮路走,这就是绕了个大圈子了,便道:“怎么不走近路?”
副官吴作校就道:“五少,那条路上有学生游行,喊着让楚文甫下台,牟老先生出山,正闹着呢,把几个卖扶桑货的店铺都给砸得稀巴烂,军警全都出动了,没法走。”
虞昶轩一听就明白了,这定是由江南江北对抗而引起的,如今国内反抗扶桑侵略的呼声越来越高昂,中央政府却把全部的火力都用来集中对付江北的萧氏军阀,自然是激起一片民怨沸腾。
虞昶轩便自在地把头往车背上一靠,两眼一闭,笑道:“楚文甫假仁假义,陶家和气生财,牟老先生倒是德高望重,可惜没有拿枪杆子打江山的本事。”他顿了一顿,道:“父亲就是因为这个回来的吧?”
顾瑞同就坐在倒座上,听得这一句,回答道:“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会儿我父亲,张陆军总长,绥靖公署的何主任都在那边。”
虞昶轩依然闭着眼睛,磊落分明的面孔平静极了,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半晌,就听他忽然一声笑,调侃道:“这可好了,他们三个再加上我父亲,正好凑一幅牌局!”
汽车临到傍晚的时候开到了虞氏官邸,虞昶轩也不敢过于喧哗,自己穿了游廊,一路地往花厅里走,就见里面灯光敞亮,虞太太正在那里喝每晚必备的养生豆rǔ,虞昶轩就想往外退,一转身差点就撞上一个人,只见琪宣手里拿着钢琴谱子,显然是刚从琴房里跑出来,正在那兴冲冲地看着他,“五哥,我在琴房里就看到你的车了,就想着赶紧跑过来问你一句话,父亲回来了,你怕了吧?”
虞昶轩道:“你这小东西胡说八道,我怕什么,我这阵子循规蹈矩的很,可没gān什么能让父亲眼眶子发青的事儿!”
琪宣就“切”了一声,很不相信地道:“你这阵子整日里跟李伯仁在一块儿厮混,他还能教唆你做出什么好事儿来么?!”虞昶轩正要上楼去见父亲,听她还在那里挑刺,随手就在琪宣的头发上不轻不重地扯了一下,道:“快学你的钢琴去吧!”
琪宣没防他这一手,头发一痛,立即不依不饶地喊道:“母亲,你看五哥!”坐在里面的虞太太一听这句,忙放下那一碗豆rǔ,道:“昶轩到了吗?什么时候到的?外面这样大的雨,淋着没有?”琪宣对母亲这样的反应很是不开心,噘着嘴道:“五哥又扯我头发!”
虞太太正从花厅里走出来,看着虞昶轩上楼去了,知道他这是去见虞仲权了,转头就对琪宣道:“不就扯了一下吗?何至于气成这样,你也是,老去惹你五哥gān什么?看在你们父亲回来了,就都给我消停会儿罢!”
这到了晚上,因虞仲权回来了,虞太太特意吩咐着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除了虞家出国留学的四小姐瑛宣,可也算是一顿团圆饭了,虞太太看虞仲权哄着瑾宣的孩子泽宁,很是耐心的样子,便笑道:“你看,外孙子都这样大了,也不知道咱们虞家什么时候能有一个乖孙子呢?”
她这话才落,一桌子上的人就去看坐在另一面的虞昶轩,虞昶轩正在那里吃着一味凤尾虾,当然也听到了母亲那一句,这会儿却抬起头来笑道:“都看我gān什么?”敏如就笑道:“我们不看你看谁?你少在那里装作听不懂母亲的话。”
虞太太道:“你到底是有没有心上人呢?究竟是哪一位官家小姐?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就赶紧给定下来!”
虞昶轩道:“我还真没喜欢上哪一位官家小姐。”
罗裙香露,qíng浓花瘦
虞太太道:“你到底是有没有心上人呢?究竟是哪一位官家小姐?你若是真喜欢人家,就赶紧给定下来!”
虞昶轩道:“我还真没喜欢上哪一位官家小姐。”
琪宣笑嘻嘻地道:“我倒知道两个,一个是黛缇姐姐,一个是陶家的二小姐,就是不知道五哥喜欢哪一个?”虞太太一听这话就上心,马上笑道:“我看两个都行,你喜欢哪一个?我去给你说,保管能成。”她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敏如,道:“黛缇这孩子,我倒是更喜欢些,一看就是个明白懂事的孩子。”
敏如笑道:“母亲都这样说了,我也就不谦虚了,我这堂妹本就是个极上等的人物,又是美国高等女子学院毕业的,我叔叔是监理会的牧师,德高望重,对黛缇的教育更是十分看重的,一般女子可是比不上她。”
虞太太就点一点头,很是满意的样子,却听一旁的瑾宣笑道:“这可好,若是黛缇真当了五弟妹,恐怕咱们家要供两样神了。”琪宣好奇地道:“什么两样神?”
瑾宣笑道:“这还用问么,母亲信佛,黛缇信基督,那咱们家里,岂不是要供一个观音,又要供一个耶稣了,就是不知道这两样神,会不会相冲呢?”
敏如微微一笑,道:“二妹想的真是面面俱到,真难为你了。”
虞太太便挟了一片烤鸭吃了一口,放在嘴里细细地嚼了嚼,笑道:“我听说陶家二小姐也要出国了,也不知道多久能回来呢,那孩子我看着也挺好。”
虞昶轩听她们这样你来我往地说了这半天,就把筷子放下,笑道:“母亲,你若是这样急,我到长安胡同给你娶一个儿媳妇,你看怎么样?”
虞太太忙道:“长安胡同?那是什么地方?”
大嫂敏如看看虞昶轩,笑道:“五弟胡说什么呢,长安胡同可是个贫民巷。”
52书库推荐浏览: 灵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