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洗洗睡吧_东篱菊隐【完结】(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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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更更声刚响过玉息盛锦就起身梳洗,刚换好玉宁衣裙元宝就来回话,一是皇上昨晚已安排好护送您回玉宁的侍从,二来皇上大朝,说娘娘就不必到御前请辞了。瞒了昨晚八百里加急的事。

  听说不用拜别请辞,玉息盛锦松了口气,奚琲湛恐怕会甩她一张冷脸,她可不想看。

  普兰这些日子和奚麟打闹熟了,一下子要走,小姑娘有些舍不得,眨巴着大眼睛问玉溪盛锦什么时候还回来玩,玉息盛锦说他们南地太热了,我不喜欢,再不来了。

  因为奚琲湛和玉息盛锦是在半夜闹的别扭,玉息盛锦决定走得又突然,所以后宫几位妃子第二日去崇徽宫请安扑了个空,总领太监说:皇后娘娘今日天亮就已起驾回玉宁了。

  苏莹多了句嘴:皇上龙体未愈,皇后娘娘可真放心……

  太监说:昨半夜,皇上龙体已愈,龙行虎步呢。

  各人闹的一头雾水散了,再找人探听些私密事,崇徽宫的人嘴巴紧得很,半个字都没透出来。

  皇后倒是走了,皇上龙体也恢复了,可奚琲湛连着几日未出现在后宫,宁琥珀让小厨房炖了些补气宁神的补品让奚麟带路给送去,晚上,奚琲湛来到南薰殿,比前几日“大病”时略瘦了,神色也不大好。

  “琥珀,你别忙,朕略坐坐就要走,北狄突袭,朕要派兵布防。”奚琲湛坐下,宁琥珀隔了个椅子坐下了。

  宁琥珀为奚琲湛斟了杯茶:“爷自己知道保重身体,我就放心了,否则皇后回来见您憔悴可要怪罪我们没照顾好。”

  奚琲湛一口饮下茶,神色黯淡了下说道:“这位玉息皇后,心中有大丘壑,儿女qíng长这等俗事入不了她的眼,后宫怕是施展不开,哪里会回来?”

  这明显被人气到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看了让人心里怪不舒坦,宁琥珀再怎么想得开也不想说什么宽慰的话,奚琲湛之固执她知道的,所以也知道无须劝慰,明目张胆把“盛锦”之名写入玉牒还会怕玉息盛锦的拒绝?

  奚琲湛果然是坐了一坐就要走的,宁琥珀送到殿门口,看他坚定迈步离去的背影,忽然生出一种心死的忧伤。

  世上最可怕的分离不是天南海北不得见,而是执手相看,却知道对方的心早已远去,他依言,甫登基便将奚麟立为太子,给她和王氏并重的贵妃之位,朝中人人以为下一步便是她宁琥珀为皇后,只有她知道,这是奚琲湛对她的补偿,而且那个位子,那个人不回来将会永远空悬,直到落满尘埃。

  玉息盛锦站在驿站楼上,看着瓢泼大雨从天而降,已经两天了,雨一时半会都没断过,楼下积水已到大腿处,处在高处的驿站尚且如此,低洼之处可想而知,做惯了城主的玉息盛锦开始担心,天灾之后必有大批灾民及伴随而来的霍乱,解决灾民的生计倒还其次,只要开仓放粮挨到秋日,鱼米之乡调拨粮食过来便可度过难关,倒是霍乱,此时天气炎热,霍乱易肆nüè。

  问过随行太医,老太医慢慢悠悠讲了一大通,玉息盛锦留心记在心里。

  大雨终于在天亮时停了,随之而来的是炙热的艳阳天,仿佛要一下子把地上的雨水“汪洋”晒gān似的,玉息盛锦不顾侍从的劝阻,下楼到门口,放眼望去,一片淤灰的泥水,树都几乎没顶,水中偶有漂浮的物体,太远,看不清楚,不知是家畜家具还是尸体。

  道路被洪水封堵,队伍不能前进也不能后退,进退两难。

  雨后第三天,洪水渐渐退去,玉息盛锦下令启程,在进并州城时,大批衣衫褴褛流民的灾民挤在城门想要进城讨饭,却被守兵死死拦住不得入内。

  侍从去通报的工夫,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妇人扑在玉息盛锦马下,哭着求她带她们母子进城讨一个活路,妇人怀中的孩子小脸cháo红,眼睛闭得紧紧的,嘴巴微微张着,显然是正在发热,第一次看见这么可怕景象的普兰害怕的缩在玉息盛锦怀里,又偷偷探出一点头看着那妇人和孩子,然后扯扯玉息盛锦的衣袖小声求qíng:“阿娘,你救救她们吧,要不,小妹妹会死的。”

  玉息盛锦下马叫来太医让他为那孩童诊治,太医拈着胡须把了把脉,说极其凶险,倒是可以一试,但此时没有生活熬药的地方,须进城才行,那妇人听他如此说扑过去抱住太医的腿让他救命,偏偏旁边一个抱着男孩的男人走来,一把扯住年轻妇人骂道:“不是让你扔了这丧门星,你还留着作甚?想饿死老子的儿子吗?快点,扔了!”

  男人狠狠夺过妇人怀中小小孩童一脚踹翻妻子,随手正要将小孩子丢弃,只觉眼前一道细黑线条闪过,颈上已被紧紧缠绕住,爬起的妇人拼命抢过孩子抱在怀中一边给玉息盛锦磕头:“求求您,放过他吧!”

  “你也配做个男人,滚!”玉息盛锦刚才气愤不过,挥鞭给他教训,这种男人,真想勒断他的脖子算了。

  两人相扶着很快淹没在人群中,玉息盛锦很是担心,那男人估计还是会bī着妻子把孩子扔掉的,那可真是只有死路一条了。

  去通传的侍从回来,前面一个穿着四品官服的中年男人来到马前拜见,称自己是太守王清岸,如今qíng势危急,只能委屈娘娘从侧门入城。

  这个玉息盛锦倒没那么多讲究,她也知道如此多的灾民一下子涌进城中会带来怎样的恐慌和混乱,只是,前行路上,眼看到城门口,普兰使劲一拽玉息盛锦的手指给她看,刚才那生病的小孩儿果然被那狠心的父亲给扔在城墙根,一个不留神就会被人踩踏而死。

  玉息盛锦勒马停住,痛失过孩子的人,尤其不能容忍孩子被生生抛弃。玉息盛锦吩咐一名侍从把那孩子抱回来,脏兮兮的粗布被子,小孩子却还gān净,显然母亲是极用心的,可惜终究不敢违拗男人。

  进到太守府,玉息盛锦第一件事是吩咐太医救治这小女婴,第二件事是让王清岸开仓放粮,在城外为灾民搭帐篷设粥棚,命城中药材铺子连夜熬制糙药分发给灾民,不得高价。

  王清岸拒绝了,理由是,前几天刚接到圣旨,要将官仓粮糙发往边境,任何人不得充作他用,否则按军法处置。

  “发往边境?”玉息盛锦心中第一个念头是:奚琲湛要攻打玉宁。

  “皇后娘娘从宫中来,竟不知我朝要与北狄开战了吗?”王清岸虽是个四品,但口气实在缺乏恭敬。

  她果然不知。

  看她的表qíng,王岸清便知了答案,于是更加明确的拒绝,任凭玉息盛锦怎样说此时qíng况紧急,奚琲湛若怪罪下来她一力承担王岸清仍旧端着不肯答应,眼神中充满了蔑视,可巧,太医来报,小孩子发了疟疾,药箱中还缺一味药,王岸清一听是疟疾,毫不客气对玉息盛锦说这小孩子留不得。

  玉息盛锦本就忍着气,被他这样一咋呼,怒从心起,吩咐侍从将王岸清捆起扔进柴房看守,命人取来太守大印将开仓放粮赈济百姓一事吩咐即刻执行,一面派人星夜兼程送书信给奚琲湛解释。

  违抗圣旨绝非小事,可分析下来,此中粮食虽是充作军粮,但偃朝富庶,这几年又风调雨顺,常闻偃地客商大叹粮贱伤农,如此说来,军粮绝非此城粮食不可,有它法而放任百姓饿死这绝对不是上位者该做的决定。

  放粮第三天,玉息盛锦换上男装到城外查看,看百姓暂有棚子遮雨粥食果腹,又有城中义士为其熬制霍乱汤药,倒也秩序井然,只是奚琲湛的旨意并未回来,不知他知道后会怎样生气。

  她这个皇后,本来就是他力排众议qiáng行册立,这个皇后不仅没给他长脸,反倒处处出纰漏,皇帝“大病”着便出京回玉宁,沿路还要来一出后宫gān政……想来,此事行的有些少顾虑,奚琲湛就算把她按军法给处理了也不能算冤屈了她。

  正想着,只看城门处涌出一队兵卒,各个凶神恶煞的模样,在人群中不停翻找什么,玉息盛锦不由多了心,因为出城之前她并未下达任何搜查命令,动静不大对。玉息盛锦闪身藏在装满糙药的箱子后面,只听那些人嚣张的声音越来越近。

  第四十八章

  “王大人说,抓住那个女人加官进爵!”

  “小心些,听说那女人还有些手段。”

  “花拳绣腿,落到我手里让她生不如死……”

  听起来,找的好像就是她啊!王清岸居然跑出来了?如果不是她的卫队里有内jian,就是王清岸在此城根基颇深哪。

  捉住她的那个果然是奚琲湛派来的侍卫!

  奚琲湛看人的眼光真是太差了,更为差劲的是余下几百号人齐齐倒戈,只有那个老太医抱着捡来的娃誓死不从,于是被和玉息盛锦母女俩一起关了,普兰虽然怕,到底是小,很快就累得躺在玉息盛锦腿上睡着了,老太医上了年纪,又要照顾婴孩儿,也不时点头瞌睡,玉息盛锦牢房木栅间隔还容得这小小婴孩侧过,于是让老太医把孩子递到这边来她照应着。

  婴孩睡得正熟,呼出的气息仍旧是热的,小身子轻轻的,比巴沃小时候差不多,这么柔软可爱的小东西,到底要多冷硬的心肠才舍得抛下!

  “你这个女人家爱管闲事又不知对方底细,净给我们皇上添乱。”老太医不知何时醒了开始批判玉息盛锦。

  “说起来,我这是替你们皇上分忧,你不感谢我倒还指责我,你这个老头儿实在不讲理。”玉息盛锦回道。

  “那你可知道这王岸清的底细?”

  玉息盛锦无言,这不是bī着哑巴开口说话吗?

  “王岸清的堂妹是王贵妃,原本是太子妃,皇上登基却没有封后,如今你一个外邦女人,还拖家带口,居然当皇后,存心恶心王家,王家可不是良善之徒,逮着这个机会弄死你,上报朝廷说你染霍乱死了,正好要给皇上一点颜色瞧瞧!”

  老太医说的头头是道。

  “你怎么知道?”

  “猜的!”

  玉息盛锦无语,转而问起小娃的病qíng,又招来老太医的责备:“你若自己都保不住,这小丫头就算有救也会被弄死!你还是放远了眼光想想怎么反败为胜是真!”

  是她离开偃朝太久所以竟不知一个小小太医也有这么大胆子和权力对皇后指手画脚?

  “所有人都倒戈,为何你不肯?”

  “我是王家的眼中钉!倒戈必死无疑,不倒戈兴许还有条活路,就算陪你一块儿死了皇上也能赏个死后荣光。”

  “所以,我们四个老弱妇孺能想出什么反败为胜之计?”玉息盛锦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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