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名世子妃的候选少女分别为甬帝寿宴jīng心准备的贺寿节目是今日圣寿宴的重头戏,亦是她们各自展现才艺的绝佳机会。
浅抿了口清酒,桑珏意兴阑珊地眯了眯眼,隐约有些倦意。
宫外已是暮色四合,此刻母亲在家中应该也在吃晚饭了。父亲桑吉从边关回来都没来得及回家探望便直接进宫贺寿,月余未归家,母亲定是很想念的。胖阿婶跟福伯这时候一定还在忙着府里上下繁杂琐碎的事qíng,晚饭过后怕是才有空闲停下来。入宴之前她曾吩咐驻军士兵备好伽蓝的ròu食,也不知道它有没吃饱。那家伙现在应该是在哪个角落里打盹,等着晚宴结束跟她一起回家……想到这儿,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
那一抹轻浅的笑容悄然落入桐青悒的眼底。绣金虎纹绛袍下的身姿飒然随意,面具下眼波微醺,慵懒的神态不经意间隐隐透出一丝蛊惑人心的妩媚。殿下千挑万选的金贵少女,个个仪态万千、娇柔似水、貌美如花,却不及那一抹轻浅笑容半分。
“青悒?”甬后拉珍的低唤声缓缓传入耳中。
他蓦然回过神来,转头看向自己的母后。
“这些女孩儿之中,可有中意之人?”拉珍带着些许期盼,笑望着自己最骄傲的儿子,“刚刚抚琴献歌的是太傅家的千金,淑xing茂质,通文达艺,是帝都有名的才女呢!”
“是吗?”他微点头,清冷的目光淡淡扫过殿下专为甄选少女们辟出来的席位。
桐青悒冷淡的态度令拉珍有些尴尬,她笑了笑,说道:“呵,不急,后面还有十名女孩,是得慢慢挑。”话落,她轻叹一声,无奈地看向甬帝桐格。
虽然明知道桐青悒对这场选妃秀没有兴趣,可她还是希望他能从这些经过层层筛选而出的贵族少女中选中一个。毕竟世子妃将会是日后的一国之母,关乎皇室的尊荣,不能由着他任xing而为。她实在不明白,为何身为帝王的丈夫会给他那样糙率的允诺。
看到妻子埋怨的眼神,桐格只是沉默地笑看了她一眼,然后拍了拍她的手背以示安抚。
柔缓的琴乐之声散去,大殿中忽然响起了一阵节奏雄壮的战鼓之声,众人jīng神一振,但见一抹红衣舞剑的女子身影翩然而出。
天宝定尔,以莫不兴,
如山如阜,如岗如陵,
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
少女清脆嘹亮的歌声配合着剑舞的节奏在雄壮的鼓声中徐徐传来: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
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
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
桑珏惊讶地抬眸望向大殿中央以御剑歌舞的形式演绎“九如”祝词的红衣少女——蜜色皮肤衬着一袭夺目红衣,全身上下散发出烈日般的蓬勃生气,令人眼前一亮。
鼓点落,剑舞毕。
少女执剑福身行礼,“穆兰嫣恭祝甬帝福寿双全、长乐永康!”
“好一段绝妙的‘九如’祝词!”甬帝桐格面露惊喜之色,细细打量半跪于大殿中央的红衣少女,然后转眸望向穆昆,笑道,“久闻尼玛郡主善武,未料歌喉舞技亦斐然不俗。如此天生丽质又多才多艺,达郭穹王真是好福气啊!”
甬帝桐格的欢喜之色溢于言表,立时引来金穹殿上下众人的应和之声,官侯将相莫不对穆兰嫣惊赞不已。
“来人,赐赏!”甬帝一时高兴,唤来内侍总管布隆打赏huáng金珠宝。
穆昆连忙起身揖礼,对甬帝的赞扬恩赏受宠若惊。
就在桑珏若有所思地盯着穆兰嫣出神的时候,忽闻少女的声音再次惊人响起,“兰嫣斗胆恳请甬帝能满足兰嫣的一个小小要求作为赏赐,不知甬帝可否应允?”
话落,金穹殿内一片愕然。
桐格略微一怔,沉吟片刻,缓缓笑道:“呵呵,说来听听!”
穆兰嫣从容抬首,恳求道:“兰嫣自幼习武,却因天赋平凡,武艺不jīng。虽素来仰慕将门英雄,却无机会切磋讨教,今日斗胆恳请甬帝恩赐,以偿兰嫣多年夙愿。”
桐格脸上带着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朝座下谦卑垂首的穆昆瞄了一眼,问道:“不知尼玛郡主仰慕的英雄是哪位?”
“兰嫣久仰狻猊将军威名,望能得其赐教!”
百双惊讶的目光再次齐she向丹墀右案的桑珏。
满堂沉默之中,桑珏从容自若地抬首看向大殿中央的红衣少女,对于这个非常的要求似乎一点儿也不意外。
“承蒙尼玛郡主错爱,在下实在惭愧。”她轻抬冷眸,扫了眼席间斜依椅背而坐的绣金虎纹黑袍男子,沙哑的嗓音平板无波,“论武艺造诣,在下恐不及罗刹将军;论战功威名,更不及在座的诸位老将军。如此,桑缈又怎敢贸然以英雄自居呢?”
穆兰嫣的脸蓦地涨得通红,凤目怒视丹墀之上从容冷定的身影。
“狻猊将军所言甚是,论武艺造诣,罗刹将军确是难得的奇才,有这么一个良师在身边,郡主为何视而不见呢?”
世子桐青悒漫不经心的一句疑问令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大殿的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达郭穆昆的脸上优雅的笑容渐渐僵硬,蓦然面向甬帝跪道:“请恕微臣管教无方。小女任xing无知,冒犯了诸位将军大人,还望甬帝恕罪!”
甬帝桐格不动声色地看着诚惶诚恐跪于座下的穆昆,缓缓地笑道:“达郭穹王何须如此认真?尼玛郡主天真可爱,朕一向对她十分喜爱,又怎会怪罪于她呢?”
内侍总管上前亲自将穆昆搀扶起来,这一看似细微的举动却令所有人心底皆是惊疑——中穹王之女穆兰嫣公然在世子选妃大典之上声称仰慕年轻将军,分明是置世子于无视之境,而令人惊讶的是甬帝竟然丝毫不以为意,似乎还对穆兰嫣偏爱有加!
“尼玛郡主开口,朕实在不忍让她失望。”桐格笑望着跪在大殿中央神色尴尬的红衣少女,言语中溢满宠爱之qíng,“只是郡主毕竟是娇柔女子,与铁血男儿比武怕是难免受伤。”
略微沉吟,他忽然望向远远坐在众臣席间的穆枭开口道:“这样好了,就让罗刹将军代替郡主与狻猊将军来场切磋比武吧!”
桐青悒神色一震,目光复杂地盯着桐格脸上深沉的笑意。
四十八、王子bào薨
道锋芒般的目光倏地自宴席间直she而来。
斜倚在椅背上的那袭绣金虎纹黑袍缓缓起身,刀雕斧刻般的冷硬脸庞透出丝丝森然的味道,却又恍惚带着笑意。
桑珏抬眸,冷然迎向那道森冷挑衅的目光,垂在绛袍衣袖内的双手用力紧握,“微臣遵旨!”沙哑的声音铿然响起。
笙乐之声渐渐落下,殿内鸦默雀静,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当今象雄威名颇盛的两位年轻将军身上——罗刹,狻猊。
同样的绣金虎纹袍,一黑一赤。两道凛冽身影分立大殿两端,沉寂的殿堂隐隐充斥着一股寒冷的肃杀之气。
远远坐在角落的洛卡莫神色忡忡地望着步下丹墀的绛袍身影。尽管步态昂然沉稳,可面具下苍白得几乎没有血色的脸泄露了她真实的身体状况。以她目前的状况,根本不可能应付这场比武,万一受伤……
他蓦然起身,张口yù语,“甬帝……”
“咳咳——”一阵突如其来的剧烈咳嗽惊破了大殿内的肃寂。
大王子桐青蓝忽然伏案剧咳,满脸通红,胸前的衣襟上隐有点点血渍,似乎随时都会昏厥。
“啊!”甬后拉珍惊呼一声,顾不得是在金殿之上、群臣面前,急急奔向儿子身旁。
内侍总管尖细的嗓子带着颤音急唤太医、太药长老,一应宫女侍奴顿时慌成一团。
洛卡莫呆愣了片刻,回过神后,连忙随梅里阁四位长老上前。
有太医长老把脉看诊,他只是随候在侧,暗自观察大王子桐青蓝的面色。虽然大王子天生体弱,患有多年咳喘顽症,但近来按照太医、太药长老新研制的药方调补之后,他的身体状况已渐渐有些起色,jīng神也比从前好多了,为何今日却又旧疾骤发?
大王子殿上病发,众臣惶惶不安。甬帝也无心寿宴,jiāo代了寿宴司仪几句之后,留下世子桐青悒主持大局,然后撇下贺寿的群臣与甬后一同离去。
帝后离开之后,众臣各自入座。桐青悒下令寿宴按照规制继续。
笙乐歌舞再次响起,宫女井井有条地穿梭席间奉上道道jīng美菜肴。缺了主角的寿宴依然热闹喜庆,群臣把酒言欢、谈笑风生,却都一致默契地不提及之前的比武之事。
品尝完宫女们呈上的龙须长寿面后,寿宴暂且告一段落,众人陆续离席至皇宫花园休息活动。
桑珏远远避开人群,挑了个幽静的角落闭目休憩,不一会儿,便觉察一阵熟悉的脚步朝她走来。睁开眼,看到父亲桑吉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下。
“我一回来就听说有刺客当街伏击。”一整日都未有机会说上一句话,难得现在得到一丝清闲。
看着脸色苍白疲惫的桑珏,桑吉低沉的语调中透着关心和担忧,“有没有受伤?”
“没有!”她坐正身姿淡淡开口。
桑吉沉默地盯着她,目光敏锐,半晌,忽然道:“你该好好儿休息一阵子。”
她迎向父亲的目光,唇角轻轻上扬,轻描淡写地说道:“我真的没事,您不用担心。”
“我希望你坚qiáng,但不希望你逞qiáng,你明白吗?”
宫灯昏huáng光影下的那张脸,依然如儿时所见那般硬朗坚毅,只是额头、眼角纵横的道道沧桑痕迹,叙述着时光的流逝无qíng。
“嗯!”她轻轻点头,掩去心底那一丝哀伤,再抬首,脸上绽开一抹轻松的笑容,缓缓说道,“娘亲现在一定在想您呢!好不容易回来了,却连回家看看的时间都没有。”
一提及洛云,桑吉眼底立即流露出难得的温柔,叹息道:“这一晃都二十年了,可我陪在你娘亲身边的日子屈指可数,总是让你娘亲等,我这心里真是愧疚啊!”
“日子还长着呢!您还可以用下半生的悠闲时光与娘天天相守。”
桑吉闻言沉吟片刻,忽然说道:“其实爹早有打算,这次回来后就向甬帝请辞!”
桑珏怔怔看着父亲的侧脸,听他低低叹道:“在马背上征伐了大半辈子,也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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