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则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有些发白:“流……流血了……”“凉水和毛巾!”洛卡莫头也不回地说着,神qíng凝重地轻轻转动每一只银针。拉则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转身冲出内室去准备凉水和毛巾。待她端着水盆和毛巾返回内室,洛卡莫已经拔去了桑珏眼皮所有的银针,只余下两道骇人的黑色血痕。
洛卡莫瞥了眼脸色苍白的拉则,将毛巾在凉水里浸湿后轻轻擦拭桑珏眼皮上的血痕。片刻功夫,洁白的毛巾便被乌血染成了黑色。他将染血的毛巾丢到水盆里,顿时一股异香自水中化开。拉则惊讶地瞪大眼睛,不明白那股异香从何而来?
“把水倒掉,尽量不要吸气,香味有毒!”洛卡莫严肃的神qíng令她一惊,听到最后四个字,脸色愈是苍白,她终于明白,原来桑珏的眼疾是中毒所致。处理掉毛巾和血水之后,拉则端着空盆往回走,突然看到楚离带着两名鬼士从院门外走了进来。
“楚总管!”她怔住脚步,怯怯地朝他行礼。楚离面无表qíng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问道:“小姐呢?”“小姐在屋里休息,洛大夫刚刚替小姐……”她话未说完,楚离已大步跨入了屋子。洛卡莫收拾好药具箱从内室出来正好与楚离迎面相遇。两人相视一眼,各自默然颔首。
楚离瞥了眼洛卡莫手中的药具箱,平板的声调没有一丝起伏道:“王爷要见您,恐怕洛大人暂时不能休息了。”洛卡莫回头看了眼内室里的桑珏,沉默点了点头,然后走出房间随两名鬼士而去。拉则战战兢兢瞄了楚离一眼说道:“楚总管请坐,奴婢这就为您倒茶!”
“不用了!”楚离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面无表qíng地说道:“替小姐梳妆更衣。”“是赴宴还是出行?”拉则小声问着,感觉楚离的神qíng有些怪异。楚离倏地转眸看向她,眼神冷冽如冰:“出行!”“奴婢知道了!”拉则一惊,忙垂首步入内室。
这一次等候在府外的是一辆普通的马车,拉则扶桑珏上车后理所当然地也准备上车,谁知,却被楚离拦下:“你不必跟去!”拉则一愣,有些不安道:“为什么奴婢不能陪着小姐?”
“没有为什么!”楚离皱眉冷冷扫了她一眼,放下车帘,翻身上马。“小姐!”拉则想要上前,被两名侍卫挡下。桑珏掀开窗帘,柔声安慰道:“不用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小姐……”拉则一脸惶恐不安的神qíng,仿佛面临生离死别一般。“回去吧,拉则,好好照顾自己!”桑珏说完轻轻放下了窗帘。
一声响亮的马鞭划过寂静的天空,马车载着桑珏往不知名的地方飞驰而去。拉则久久站在郡守府外,内心的不安如cháo水般汹涌。桑珏平静地坐在马车内,马蹄和车轮jiāo织的隆隆声响似鼓乐敲击在她心底。这一天已经酝酿得太久,当其来临,她竟有一丝莫名的兴奋和解脱的轻松。
她可以淡泊地面对死亡,可却始终心有牵绊。她不知道父亲的命运会将如何,也担心着母亲和姐姐桑珠,亭葛枭定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还有……那个年轻的帝王,他为她背负了太多责难,她终是亏欠了他,如果她的死能换回帝王江山的太平安宁,她便深觉欣慰。这短促的一生,她连累了太多的人,相gān的、不相gān的,那些人的命运皆因她的存在而变生不测。
如若五岁那年没有在达瓦河畔遇到那落难的少年……如若五岁那年没有在莲花池畔遇见少年世子……如若五岁那年没有握住“霜月”……可是,人生没有如果!
思绪一路飞驰,当马车渐渐放缓速度,桑珏已不知身在何处。四下里极是安静,只听得风声呼呼,chuī得车帘翻飞,车外之人衣袍猎猎作响。马蹄踏着积雪缓缓靠近车窗,楚离平板的声音自窗外传来:“在下只能送小姐至此,余下的路小姐必须孤身前行了。”
“我明白!”桑珏在车内淡然而笑,平静道:“感谢楚总管这段时日对桑珏照顾!”“主人jiāo待将‘霜月’还给小姐,在下已经放在车内的木盒之中……”车外沉默了一会儿,才又传来楚离的声音:“希望小姐保重!”
桑珏一惊,果然摸到一只木盒。“霜月”熟悉冰凉的刀柄握入掌心的刹那,她那原本平静如水的心底陡然卷起了一阵迷雾般的làngcháo。亭葛枭究竟用意何在?
格拉山谷要塞城楼之上,桑吉与洛卡莫被礼以上宾,坐在临墙而设的高椅之上,将塞外之地尽揽眼底。北风凛冽如锋,桌上美酒冰凉如雪。桑吉与洛卡莫沉默而视,迟迟不见亭葛枭的到来。
要塞城门忽然开启,一辆马车在一骑护送下缓缓驶出城门。之后,马车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黑衣男子蓦地仰头看眼城楼上方,那张刀疤面容令桑吉与洛卡莫同时一怔。北风呼啸,他们听不清楚楚离与车内之人说了些什么,却在风帘卷起的一瞬看清了车内之人的面目——
那袭艳丽的红衣,那张惊艳绝世的清冷容颜令城楼上的二人惊白了脸色!城门在桑吉与洛卡莫的震骇中轰然关闭,孤零零的马车载着桑珏向嘉朗边境驶去。
一百一十七、身陷仇营
寒风呼啸,四下寂静,空气中一片荒凉的味道。车厢外,马匹的喘息粗重急促,冰封的车轮陷在厚厚的积雪中苦苦挣扎,在一阵颠簸过后再不能前进。
夜色降临,单薄的车帘抵不住深重的寒气,车厢内冷得如冰窖一般。桑珏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披风,感觉手指都冻得僵硬。她不禁自嘲暗忖,倘若她在这荒芜雪原饥寒jiāo迫而死是不是会显得亭葛枭比较仁慈!等待在黑暗和寒冷中显得格外漫长。
终于,呼啸掠过雪原的寒风带来了远方的讯息。桑珏紧握着霜月端坐于车内,平静地等待着那即将到来的人马。寒风中,火把的光亮时明时灭,恍如鬼火。十来名裹着粗陋毛皮大衣的大汉寻着雪原上马车留下的轧痕朝着gān涸的河chuáng靠近,缓缓将陷在雪堆里的马车包围。为首一人抬了下马鞭,示意一名举着火把的大汉近前察看。
陌生人的靠近令陷在积雪中的马匹有些惊恐不安地打着响鼻。大汉举着火把走到车前,小心谨慎地举剑挑向被风卷得刷刷作响的车帘。火光在车帘挑起的一瞬照亮了漆黑狭小的车厢,也映出了车内一抹艳红的身影。
风声呼啸,火光照在僵怔的大汉脸上忽明忽暗。许久不见同伴有所动静,多吉忍不住出声询问:“发现什么了?”僵怔在车前的帕加惊瞪着双眸,结巴说道:“仙……女!”其他人听到他吐出这两个字有些莫名其妙。“他妈的,你到底看到什么了!”多吉有些不耐烦地挥动着马鞭冲帕加骂咧起来:“给老子把话说清楚点儿!”
“仙女……”帕加咽了咽口水,转头看向多吉努力伸直舌头想要表达清楚:“是个像……像……仙……女一样的女人!”这一次,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多吉愣了一下,然后策马走至马车跟前探头朝车厢内看去。火光映照下,一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苍白容颜蓦地闯入了眼底。
帕加目光痴迷地瞅着车内的桑珏嘿嘿笑着,结结巴巴地说道:“大……哥……今晚上……咱们捡……捡到宝了!嘿嘿!”多吉自惊艳中回过神来,眼中随即又浮上了一层狐疑之色:“只有她一个人?”“马车周围的积雪都是平整的,没有人马践踏的痕迹。”其他人察看了四周,确定此地再无他人。
沉吟半晌后,多吉挥了挥马鞭说道:“先把她带回去!”“嘿嘿……我……我来!”帕加转手将火把丢给了其他人,然后迫不及待地跳上马车将桑珏拽了出来,胡乱用毛皮大衣将她裹住抱上了马背。桑珏不动声色地握紧了藏在衣袖内的霜月,在还未确定来人究竟是何身份前她不能轻易出手,而沉默是她此刻最佳的选择。
夜色深寒,马蹄踏雪急驰,寒风凌厉如锋。不久,呼啸的风中渐渐传来了一些喧嚷的人声,隐约还夹杂着狗吠和牲口的叫声。“今天回来得挺早的啊!”一行人马刚停下,便有人迎了上来。“嘿嘿……今天……捡……捡到个宝贝!”口吃大汉将桑珏抱在怀里,边走边得意地笑着。
“啥宝贝?”那人好奇地问着,跟上了大汉的脚步。越往前走,人声越多。更多的人围了上来,对他抱着的东西好奇不已。口吃大汉终于停下脚步,然后将桑珏轻轻放了下来,嘿嘿笑了两声,一把扯开了裹在她身上的毛皮大衣。顷刻间,四下响起一片惊讶的抽息,无数目光聚she过来。桑珏安静地坐在木桩上,微侧过头倾听周围的动静,暗自估测着所处的环境。身边燃烧着的篝火驱散了空气中冰冷的寒气,令她冻得发僵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丝暖意。
半晌,有人自惊讶中回过神来,大声嚷道:“真他妈走了狗屎运了,天上居然掉下个大美人!话说,这大冷天的正好可以给咱们暖暖chuáng,哈哈哈!”话落,引起周围一群汉子的哄笑。“要暖chuáng找你家婆娘去!”一群汉子的哄笑声中,突然冒出了一声老妇人的笑骂。
一双粗糙却温暖的手抚上了她僵硬的手臂:“哎哟,这模样长得,跟仙女似的。”老妇人啧啧赞叹着,似是安抚地用手搓了搓她冰凉的手臂,低声对她说道:“姑娘,别怕!”桑珏心下微讶,漠然的脸上掠过了一丝意外之色。
“瞧你这身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怎么会一个人落在这荒郊野外呢?”老妇人语调和蔼,想来应是位慈祥的老人。“央金嬷嬷……您……别白费……力气了……”口吃大汉自以为是地嚷道:“她……是个瞎子……也……不会说……话。”“胡说,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又瞎又哑呀!”老妇人显然不相信。
“您瞧……瞧……”大汉伸手在桑珏眼前晃dàng着:“她根本……看……不见……而且从咱们在……雪地里发现她……到现在……也没听她发出……一点声音。”围观的人群里有人笑道:“这小妞怕是被吓傻了才不会说话了吧,哈哈!”
“你们他妈都在这里gān什么?”一道冷厉的声音忽然自哄笑的人群后响起,四下顿时安静下来。桑珏听出那声音正是之前被口吃汉子唤作大哥的男子,依这般气势看来,他应是这群人的首领。“大……哥!”口吃汉子的声音明显比之前低了几分,隐隐有一丝紧张。
52书库推荐浏览: 雨中小妖 女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