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人家_桩桩【完结+番外】(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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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在道观借宿,朱二郎又跑去打听了华清道长的清修处。想起晟丰泽说过的话,季英英半信半疑。第二天一早,一行人离开了道观,寻了个小道童带路,找到了华清道长的茅屋。

  “三郎的未婚事季小娘子?”华清老道笑咪咪地打量着季英英,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大马金刀在院子里坐了,“为师今天要考究一番你的厨艺如何,厨房在那边。”

  又对朱二郎道:“去砍担柴回来。柴刀绳子也在厨房。”

  “华清师傅,杨三郎在不在啊?他家里人说他生病了,送您这里养病来了。”季英英不好拒绝,蜗牛似得带着绫儿往厨房挪,边走边回头询问。

  “用过饭再把屋子收拾gān净后,老道就告诉你。”华清老道答道。

  三间茅糙屋,一间堂屋两间厢房。堂屋里没有人,难道是在厢房里?季英英冲绫儿使了个眼色,欢快地奔了进去:“绫儿去做饭,我打扫房间。”

  华清老道看着她进去,又失望的出来,抚须大乐。

  厨房里有青菜,还有一大块熏黑的老腊ròu。季英英估计老道不禁荤腥,大胆做了。朱二郎砍了柴回来,饭菜已经做好摆上了桌。华清老道招呼三人一起用饭。端着茶,又指点三人去药田浇水。

  一圈忙活下来,又到了傍晚。

  季英英知道杨静渊不在这里,念着是他师傅,就当自己是来尽孝心的。屋里屋外的活都做完了,她就朝华清老道行礼道:“华清师傅,天色不早,我们这就下山去了。”

  “哎,你不能走。”华清老道说着站起了身,老神在在地说道,“你若想要杨三郎平安,就在此小住些时日。厨房里的东西足够吃一个月了。你有婢女,挑水屋后有溪有潭,烧柴,眼前这片林子积了一冬的枯枝。此处甚是安全,放心住下便是。

  “住下?要住多久?我娘还病着。我不能住太长时间的。”季英英对老道的提议感到意外。

  朱二郎也摇头反对:“两个小娘子住在这深山里,太不安全了。”

  “谁说不安全?!前面那片树林不是老道请你们进来,连兔子都进不来。”华清老道说着一把将朱二郎拎着走出了篱笆,“我会去季家瞧瞧你母亲的病。让你家人放心。”

  他的速度太快,转眼就消失在竹林里。

  那头朱二郎一回头,只看到一片茂密的树林,谷中茅屋已不见了踪影。他福至心灵问道:“华清师傅,这是阵法吧?”

  华清老道嗯了声:“想学?”

  朱二郎拼命地点头:“师傅肯收我为徒吗?”

  华清老道很好说话:“先去了三道堰再说。”

  被学艺的心思填满了,朱二郎压根儿忘记询问老道把季英英主仆留在山上的缘由。

  被扔在茅糙屋的季英英愣愣出了会神,见天色暗沉下来,吩咐绫儿点亮了油灯。也许华清师傅能算出点什么来……杨静渊会来?他只是离开了家?季英英眼睛亮了。

  然而睡到第二天天明,也没有人来。再等吧。

  日子一天天过去,悬在灶台上方的老腊ròu都吃了一半,季英英仍然没有看到杨静渊来。

  “绫儿,我们住了多久了?”

  “快半个月了。”

  半个月,华清老道在篱笆上留下一封信。是季氏写的,说她身体很好,让季英英安心在山上住着。其它一字未提。还送来几匹布与针线。两匹家中染的靓蓝细葛,两匹未染的素葛。显然是给老道裁制道袍和中衣用的。

  母亲醒来,身体渐好。季英英放了心。她不免又想,晟丰泽已经回南诏去了吗?赵修缘被他打晕在山中,他还有胆子报复季家吗?

  有了事qíng做,时间就过得快了。

  为什么要让她在山上住着?季英英不明白。但华清老道不会让她在山上住一辈子,她相信华清老道这样做一定有原因。日子久了,她开始喜欢这里的清静自在。

  ★、第167章犹豫之间

  季英英和绫儿没有上坡走出那片树林,把小山谷逛了个遍。早chūn的植物绽开新芽,被她寻到许多能染色的植物矿石。她无聊之下,忙着萃取汁叶调和染料,过得快活无比。

  直到绫儿提醒她:“娘子,今天是杨大老爷七七出殡的日子。”

  季英英是杨大老爷头七的第二天上的山,不知不觉在山中已经住了一个月。头七那天,杨静渊不在杨家。今天是他父亲出殡,他会出现吗?

  然而华清老道每隔几天会送季氏的信以及吃食用品,今天老道没有送消息来。季英英本想不明白,但她能肯定,杨家有事发生。

  从huáng昏起,山里下起了雨。主仆二人用过饭,点起油灯fèng制衣裳。木门被轻轻叩响。

  鸟啄木头的声音险些被雨声淹没。季英英愣了愣,听到门口传来杨静渊的声音:“师傅。”

  她扔了衣裳飞快地奔过去拉开了门。

  杨静渊披着一件黑锦连帽斗蓬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包袱。他瘦了许多,五官轮廓更为分明。看到开门的是季英英,他吃惊地后退了一步。

  檐下的雨落在他的织锦斗蓬上,珍珠般滚落。他后退时斗蓬敞开,露出里面的素白孝服。黑白二色在他身上染出一份萧瑟的味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杨静渊镇定下来。

  他等杨家人离开后,才和舒先生一起去祭拜了父亲。离开益州前,他没有先去见季英英,先来了山中向师傅辞行。在他原来的计划里,明天下山之后,去季家见她一面。舒先生给了他两天时间,他想留到最后一刻。他怕自己狠不下心来。

  季英英嘴唇嗡动了下,眼圈一红,朝他跑了过去。

  杨静渊还没来得及反应,季英英已扑进了他怀里,抱住了他:“三郎,你跑哪儿去了?”

  他白天跟着舒先生学文,晚上蹲在墙头树上守护着两个兄长,每天只睡短短两个时辰。杨静渊没有回答,将斗蓬合拢,遮住了落在她身上的雨水。

  他该怎么对她说呢?师傅料到他离开家,总会前来辞行,才刻意将她留在这里。她在季家,他大概只能翻墙敲窗。想起从前翻墙越窗去找她,杨静渊眼里生出如雨般的怅然。那时的杨三郎就像上辈子的自己,他再也找不回了。

  “你都没有去我家找过我。”季英英听出来了,委屈地说道。

  “我本想明晚去找你。”

  “喔。”

  季英英答了一声,想起他在孝中,脸有些发烫。她松开了手,腰身一紧,杨静渊紧紧抱住了她。她顺从地伏在了他胸口。

  天意让他在这里见到了她。让那最后的离别来得再迟一点,他还能多拥有一天的幸福。

  雨下得大,斗蓬遮住了光明,挡住了雨水与寒风。季英英前所未有的安心。她送他的香囊一直被他放在胸前衣袋里。她嗅到他胸口熟悉的桃花香,禁不住弯起了唇角。

  “外面雨大,娘子,杨郎君,你们进屋说话吧。”绫儿笑着喊了声,收拾了针线活计,转身去了空出来西厢。

  她的声音惊醒了两人。杨静渊低头看了季英英一眼,揽着她走进了屋子。

  他把包袱放在桌上,脱掉了雨蓬。见季英英还傻呼呼地站着看自己,他心里一暖,轻声说道:“我饿了。”

  “噢。”季英英瞬间回了神,高声叫着绫儿,又跑了出去。

  他站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看着季英英和绫儿在一侧搭出来的厨房里忙碌。

  灶膛吐出的火苗映得落下的雨水晶莹如帘。她穿着件碧色的家常小袄,白色的裙子,头发用一根银簪绾成了道髻。在他的记忆中,季英英喜欢鲜艳的衣料。他见过她穿桃花红,石榴红,粉红,杏huáng,鹅huáng。穿这样的素色衣裙在这里等着自己,是因为他身上带孝。

  季英英偶而抬头,她的笑容让雨夜也变得明媚起来。杨静渊心里微微抽搐了下。她还不知道他明天晚上就要和舒先生一起离开益州府。三年后,她是十九岁的老姑娘了。让她等着自己,对她公平吗?

  “三郎,有剩饭,我就做了菜汤饭。快进屋。”季英英亲手端着托盘,朝他走来。

  剩饭被菜汤煮得软了,上面细密地铺满了一层老腊ròu。老腊ròu切得薄,肥ròu晶莹透明,瘦ròu鲜红。他用筷子一搅,一股热气腾起,下面还卧了两个荷包蛋。佐饭的小菜是盐渍的水萝卜,透着一股胭脂红,浇了芝麻香油。他刨了一口,热气仿佛扑进了眼里。

  他把头埋得更低,láng吞虎咽。

  季英英急了:“你慢点吃啊,别烫着了。”

  他是烫着了。心被她煨得暖呼呼的。父亲的过世,姨娘自尽,嫡母要打死自己……杨静渊蓦地伸出手,握住了她的。

  季英英一愣,看着他默不作声地大口吃着,将另一只手盖在了他手上。

  一钵菜汤饭转瞬间被他吃得jīng光。她想起身给他倒杯水,杨静渊没有放手。他的嘴唇动了动,又紧紧抿住。

  他有为难之处,却说不出口吧。季英英故意笑道:“松手啦,我又不会跑。我给你打盆热水洗脸。”

  杨静渊站了起来,牵着她从墙上取了把油纸伞:“我去厨房洗。”

  偷瞄了眼被她握着的手,季英英抿嘴偷偷笑了。

  她无比感谢华清道长,如果还在家里。他最多偷偷溜进自己的卧房,避着人和自己说说话。明知道他有孝在身,可她还是喜欢。这份亲呢瞬间冲淡了两人之间的隔阂与冷战。只剩下说不清的柔qíng蜜意。

  杨静渊轻车熟路地找出木盆,从水缸和锅里舀了水,直接把脸埋了进去。

  “有帕子呢。在房里,我叫绫儿去拿。”

  杨静渊抬起了脸,蛮不在乎地用袖子随手拭去:“不用了。”

  季英英白了他一眼,伸手用衣袖小心擦着他下巴滴落的水道:“衣襟都湿了。”

  小心地像呵护手里的宝。她越是这样,杨静渊越难受。他抬头看了看:“老腊ròu都被你吃光了。明天还有ròu吃吗?”

  季英英算了算时间:“每隔三天,会有道童送菜到林子外。后天才会来。估计这些ròu和jī蛋是华清道长私存的。他不禁荤腥。真奇怪。”

  “明天我去弄。”杨静渊撑着伞,牵着她的手走向堂屋,突然又补了一句,“带你去。”

  “好啊!我都闷坏了。不过我后来我四处找染料,时间就过得快了。”

  ★、第168章好好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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