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缘轻飘飘地掠到了路边,砍断了缰绳,骑上马朝着广袤的原野深处狂奔。
牛五娘闭了闭眼,玉缘会一路跟着找来的。只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了。她睁开眼睛,恶狠狠地看向季英英。
“放箭!”
几轮箭she过去,不是被她拨飞,就是闪身避过。人与马似合成了一体,转眼就逃出了she程。这时才有数名士兵骑上马追了过去。
季英英重新跳上了牛车。撵走了玉缘这个有武艺的,等于断了牛五娘的臂膀。她心头痛快之极。看到牛五娘眼里的杀气,季英英心想,大好机会不落井下石岂非太便宜了她。她指着牛五娘对气极败坏的偏将说道:“将军。她们是一伙的!她说她是赵二奶奶,她一直蒙着面纱看不见脸,说不定是刺客假冒赵二奶奶呢!”
玉缘跑了,偏将一肚子火气。被挑拨着大步到牛五娘面前,眼神变得凶狠:“你是赵家的二奶奶?取下你的面纱,让本将军瞧瞧!”
牛五娘充耳不闻,清澈的眼睛泛起一层被激怒的红,望着季英英眨也不眨:“想让我取下面纱,问问晟丰泽再说。”
偏将一愣,继而大怒:“你敢直呼白王殿下!对殿下不敬!”
牛五娘挺直了腰背,手缓缓上举,露出手中一物:“你看仔细了!”
离得近,季英英也看见了。牛五娘手中拿着一面金牌,上面仿佛刻着一只狮子。
白王的令牌!偏将脸色大变。
“是她偷的!白王殿下住在赵家时,被她偷去的!她和白王殿下有jiāoqíng,怎不见白王殿下派兵保护她呀?不也一样成了南诏的奴婢吗?”季英英管不了那么多,顺口胡诌一通。她眼热地盯着那方金牌,有机会偷出来,是不是能靠它逃走呢?
白王一直不赞成起兵。自家的主将是蚩狂将军,所倚靠的杜大人和白王政见不同。国主大人似乎也对白王殿下颇有微词……偏将也不敢得罪牛五娘狠了,板着脸道:“赵二奶奶,请上车吧。等见了白王殿下,事qíng自然水落石出。”
该死的晟丰泽,居然说持他的令牌如他亲至!牛五娘握紧了那方金牌,森森地看了季英英一眼,转身走向了马车。
偏将转过身,冲着士兵喝道:“赶人!”
栅栏里的小娘子哭天抢地不愿意走。被南诏兵提着鞭子开抽,成群结队地撵了出来。
先出来的挤上了各种车辆,后面的就只能随车步行。队伍终于缓缓动了起来。
玉兰几个庆幸跟着季英英挤上了车。玉兰小声说道:“多亏了娘子。”
“不坐车,也会用鞭子赶着走。何必跟自己过不去。省点力气,不是更好?”季英英望向车尾出现的男人。车都给了女人,男人们全部步行。队伍太长,一时间看不到朱二郎和季鹰在哪儿。也没看到季福叔和嬷嬷们。
队伍往前进了三道堰。士兵在街道两边站成了两排。几名士兵骑着马挥舞着刀来回奔驰,高声喊道:“大军将令!拖延行军者,杀!”
一进三道堰,哭声在这瞬间响了起来。
街道两边出现了年长的百姓。有心疼子女被抓走的老人实在忍不住推搡着士兵想要扑过来,马迅疾奔过,扬手就是一刀。
队伍里响起了尖叫声,老人的女儿哭叫着扑了过去。刀光闪过,士兵冷酷的声音震摄住了百姓:“不听号令者,死!”
尽管哭声再凄惨,再也没有人敢冲击队伍。
季英英伸长了脖子,蓦然看到季家铺子门口站着的人。她高声叫了起来:“季福叔!吴嬷嬷!”
“娘子!”几位老仆哭着冲她跪了下去。
“守好家,我会回来!”季英英没有哭,她只有高兴。不再担心母亲哥哥和季嬷嬷无人收殓。杨静渊知道她去了南诏,他一定会来寻她。她一定会回来。
三道堰远远的被抛在了身后,队伍在官道上走了一截,直接转向了南方的路,和益州城擦肩而过。
★、第229章醒悟
“最迟后天清晨,退内益州城。”
晟丰泽坐在节度使府的正厅内,平静地吩咐手下的将军们。
前锋营在傍晚时分伪装成车夫赶车骗开了城门。迅速占领了南门。清晨,大军开始攻城。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争。几十年的安逸让益州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也让高大的城墙风化坍塌。曾经标注过的城墙缺口成了南诏军顺利翻越的通道。不到半天时间,南诏就占领了东西南三座城门。
赤虎曾不解地问晟丰泽:“为何不占北城门?”
“四城门沦陷,西川军必做困shòu之斗。以西川节度使的为人,网开一面,他不会再做抵抗,反而会召集队伍护送他北逃。”晟丰泽胸有成竹的说道。
南诏是为财而来。益州是大唐的西南屏障。南诏占了益州,大唐军队会不计代价夺回来。占一座城有什么意义呢?
节度使府占地宽阔,屏蔽了外面的哭喊声。安静的环境让晟丰泽有些恍惚。仿佛他还是在益州做客的南诏白王,而非此时率领三军前来掳掠的主帅。
“西川军退到何处了?”他看向铺在桌上的舆图。
一名将领上前,指着一处:“北离益州三十里外了。不过……北城门附近始终有一只队伍死守着,掩护益州百姓逃离。”
“哦?”西川军还有不听节度使号令,私留下来的将领?晟丰泽有些意外。
“报!”一名探子在厅外高声喊道。
厅堂里的将领们都转过了身。
“蚩山将军奉命封锁街道。西川军突然抢攻,蚩山将军被斩于马下。北面街口被西川军夺回。”
南诏要青壮匠人。放西川军和部分人从北门逃离后,通往北城门的街道全被封死。队伍正按着靳师爷等探子早已打探好的人家挨户抓人。这时侯封锁街道的蚩山被杀,不知有多少人从缺口逃离。
“备马!令白、义两位将军火速施援!”晟丰泽带着亲卫与偏将迅速出了节度使府,往北面赶去。
成群的百姓拖儿携老惊慌失措地奔向北城门。
“快走!”牛副都督手提宽背大刀,明光铠溅满了斑斑血迹。他还着亲兵亲自镇守在街口。不远处,蚩山的尸体被亲兵悬在了道旁二层酒楼的檐下。
桑十三桑十四和家仆护着一辆马车匆匆行来。人多拥护,马车走得慢,幸而被家仆们围在中间,才没有被惊慌的百姓撞翻。
“牛都督!”
“岳父大人!”
桑家兄弟同时高声喊了起来。
马车艰难地挪到街口,牛副都督看到兄弟俩,顾不得寒喧,往北城门方向一指:“赶紧护着桑夫人离开!”
轿帘掀起,桑夫人白着一张脸道:“亲家,我家老爷他……”
“夫人,赶紧走吧!只要不死,总有见面的一天。”牛副都督不敢看她。牛七娘护着夫人走了。他实在挪不动步子。站在城门楼上,远远看到南诏军轻松悠闲地堵在街口。五丈开外用人血画出了一道线,但凡冲过此线的百姓,一律she杀。他们甚至回过头望着北城门上的西川军讥讽的大笑。牛副都督的心就像落进了滚油中,五脏俱焚。
他看了眼悬在屋檐下的蚩山,昔日的豪qíng又涌了出来:“十四!我家七娘就托付给你了!”他拍了拍桑十四的肩,露出憨憨的笑容。
“岳父!”桑十四眼睛一红,郑重朝他拱手道,“小婿曾疑心过岳父大人,惭愧不己。您放心,我会待七娘好的。”
桑十四愧疚敬仰的眼神让牛副都督心头一热。他当初怎么就被五娘的话迷了心窍!大不了一死罢了,他现在不惧死!他要用这条命去弥补他犯下的罪。
牛副都督不由自主想起了杨家。破城不过半天时间,杨石氏五十开外,杨静山双腿不利于行,诺大的家族,一时半会怕是没有离开。
他神色一黯,哑声道:“快走吧,十四。别堵在这里了。”
南诏军很快就会来了。
街道后面传来哭天呛地的声音:“南诏军来了!”
“走啊!”牛副都督用刀背敲了桑十四的马臀一记,听到桑十四高声对他喊:“岳父保重……”
“放箭!”牛副都督举起手中的刀下了命令。
伏在两边屋顶上的亲兵she天she出了箭矢。留下近身的距离让更多的百姓逃离。
数轮箭雨后,能跑过西川军身边的百姓已经没有了。两军中间是死去的人。
南诏军嘴里像哼着远古的号子,黑色泛着油光的盾牌竖了起来,像只巨型的甲虫走向西川军。
箭she在盾上滑落在地。躲在盾后的南诏军毫发无伤。牛副都督眼神微咪:“藤甲!”
蜀国丞相诸葛亮七擒孟获。当初孟获一族最负胜名的就是藤甲兵,号称刀枪不入。
“用火箭!”牛副都督高声喊道。
南诏军阵式一变,藤甲盾突然撤开,躲藏在盾后的弓箭手松开了弓弦。密集如蝗的箭夹裹着风声咻咻落下。
牛副都督转动着手中的宽背刀将箭矢拔开。
“杀!”他没有后援,南诏大军却源源不断。牛副都督提刀大喝,纵马冲了过去。
他仿佛能感觉到,下一瞬,那些箭矢就会扎进身体,将他she成刺猬。一腔孤勇让他无所畏惧地驰马向前。一百多名亲兵紧随着他,义无反顾。
晟丰泽望着越来越近的牛副都督,轻叹一声:“放箭,留他一条xing命!”
箭毫不留qíng地she进了亲兵的身体。马嘶声,人落地的闷响声此起彼伏。
南诏人长居山林,能做晟丰泽亲卫的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神箭手。箭偏离了牛副都督和他身边的数人,放他们冲了过来。
冲进南诏队伍时,坚韧的藤盾再一次竖了起来。将牛副都督和紧随他的五名亲兵困在了中间。
厚背大刀砍过去,没砍断藤盾,震得背后的南诏兵虎口留血。亏得身后有人抵着,才没有倒下。
又一刀下去,藤盾裂成了两半。然而又一面新的藤盾补上了缺口。
仅存的五名亲卫,一个接一个的死在自藤盾中刺出的长矛下。红了眼的牛副都督拼着一身蛮力,一刀接一刀地砍着。
“牛副都督。你的人都死了。你何必再做困shòu斗呢?”
上方传来晟丰泽的声音。牛副都督抬头一看。两边的房顶上,弓箭手张弓搭箭。晟丰泽身披huáng金铠甲,面无表qíng地望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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