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锦人家_桩桩【完结+番外】(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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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禀松根本不在意,慢悠悠地喝完粥,接过丫头拧好的帕子拭了嘴,又捧起一盏茶啜着,长长吐了口积攒一晚上的浊气,神清气慡。抬头看到一张扭曲的烧麦脸,不觉失笑:“你急什么?”

  怎么不急?大郎娶的是益州城织锦大户刘家的闺女。不说别的,二郎现在吃用在公中,大郎媳妇可是带了三间铺子。其中一间在长安!人家的财力眼力见识人脉关系,季家染坊的姑娘有吗?

  赵禀松失笑,气定神闲:“没有咱俩用印,二郎能去衙门换婚书?”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不想和二郎闹僵,坏了她的慈母形象。赵申氏气呼呼地说道:“现在不让二郎打消主意,他横起来可是连你这老子都敢顶撞的。”

  “斗锦迫在目睫。万事都以斗锦为重。这两月由得二郎,莫要坏了他的心qíng。”赵禀松说着压低了声音,“当初为了保住季家秘方,季寡妇可是连当三弟的正室都拒绝了。你不是说给季大郎过了话?等着瞧吧,季家准给二郎吃闭门羹。”

  赵申氏还是担心:“二郎热血方刚的,万一和季二娘做出什么事来……”

  赵禀松的回答就很无耻了:“吃亏的又不是咱们二郎。坏了名声,咱们家又不是纳不起妾。”

  哦,纳季英英为妾她一点都不反对。赵申氏想到这里,心qíng顿时平和起来。

  赵修缘不晓得他一顿早饭的工夫,自家爹娘的心思已绕成了九曲回肠。他兴冲冲地迎着旭日朝阳去了隔街的季家。

  季家大门开在侧面巷口。前面临街处是祖传下来的两间铺面。挂着浣丝染坊的匾额。季耀庭不进染坊的时候,都在铺子上。赵修缘来的时候,铺门板刚取下,季耀庭才吃过早饭,坐在大堂一侧的小隔间里喝茶。

  季英英的态度决定了季耀庭的态度。看到走路带风的赵修缘,季耀庭笑咪咪地请他坐了。

  赵修缘用的是季耀庭用过的招:“听说大郎寻我画几幅画样?”

  “怕耽搁二郎工夫,画样已经得了。劳烦你还亲自来一趟,实在过意不去。”

  呃……

  “眼看斗锦在即,二郎莫要再为杂事分心。我就等着登门向你贺喜了。”

  季耀庭又谢又劝的。赵修缘没有了再停留下去的理由。可他的脸皮足够厚实。他叹了口气道:“不瞒大郎,我就是为了斗锦之事,想请二娘帮我参详一二。”

  你赵家斗锦织锦画,关我妹子什么事?季耀庭不肯接这顶帽子:“二郎这话重了。别说我家二娘不懂织锦。就是懂,也不敢胡乱出主意不是?二郎还是回吧。”

  果不其然,赵修缘没被打发走,反起起身笑容满面地朝季耀庭长揖首:“多日未见英英,甚是想念,求大哥成全!”

  得,也不装模作样叫季二娘了,还改口叫起了大哥。他比自己还大一岁呢。季耀庭就知道赵修缘没这么好打发。赵修缘在他眼里就是只刺猬。看仰着露出柔软肚皮,伸手一握保管浑身是刺。也难怪英英被他拿捏得像面团似的。

  季耀庭朝后院方向孥嘴:“关院子里罚绣经来着。这回我母亲动真格的了。”

  “又被禁足了!”赵修缘听季耀庭这么一说,忍不住想笑。

  季英英从小到大惹祸不断。三天两头不是关祠堂思过,就是被禁足。事后每次见到赵修缘都要诉苦。他已经习惯了。

  “季坊主几时出门?我隔着院门和她说会儿话就行。”

  季耀庭看着赵修缘一脸自来熟的表qíng就不舒服了。以前嘛,大家都是小屁孩。一起去浣花溪摸虾捉鱼嬉闹玩耍很正常。年岁渐长,你和我妹妹要好,我这当哥哥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可你母亲已经表明态度,不会为你求娶英英。再让你和我妹妹这般亲近,最终吃亏的还是英英。

  “男女有别,不太方便。”

  “什么?”

  赵修缘以为自己听错了。

  说实话,赵修缘的确很优秀。长得英俊儒雅,家世也极好,xingqíng也不错。可惜了,再好也会是别人的夫婿,不会是我妹夫。季耀庭慢吞吞地说道:“我母亲要为英英订亲了。再私下见面,不方便。”

  赵修缘蹭地站了起来,声音微微发颤:“你说什么?英英要订亲?和谁?!”

  “你嚷嚷什么?”季耀庭吓了一跳,赶紧将他拉回来,也有几分生气,“赵家不登门提亲,难道还不准我妹妹嫁人?”

  “谁说我不娶她?!”赵修缘脑中蓦然回现隔着一条街与季英英两两相望的画面,心卟咚卟咚的急跳。只要一想到她要嫁给别人,将来他只能这样远远看着她。也许他永远都再见不到她……他心里涌出一股酸楚,难受得让他捏紧了拳。赵修缘掷地有声地说道:“我娶她。大郎,母亲答应过我,等过了十月初九斗锦,就来季家提亲。”

  季耀庭也收了和气面容,淡淡地望着赵修缘:“是吗?”

  他流露出的疏离让赵修缘绷紧了脸。

  “英英说了,你若不能娶她,她也不怨你。谁叫咱们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仲秋节,她在送仙桥等你。只听你亲口告诉她一声,她绝不缠你。”

  原因不在季家,在赵家。

  赵修缘沉默,起身,长揖首。转身离开。

  季耀庭翻了个白眼。他底气十足,手上还捏着七八位适龄适婚人选呢。

  ★、第10章说服

  赵家月锦堂的奴婢婆子远远站在院子里,恨不得把耳朵伸进紧闭的雕花木门里去。

  堂中赵修缘面带微笑,站出了青松翠柏的气质。

  “我要娶季二娘。我六岁就决定了。”

  屏褪了下人,房中只有大房三口人。赵申氏声音软得像饿了几天似的:“儿啊,爹娘是为了你好。你将来要支应门庭,你媳妇要管理后宅当家理事。那季家小门小户的,季二娘只会拖你的后腿。”

  赵禀松还没开口,就看到儿子唇角一勾:“这些年难道不是儿子在帮衬着爹娘?”

  赵家两口顿时哑巴了。

  这是大房的秘密。当年赵禀松定了继任家主后,赵老太爷六十大寿后退居二线。两个不服气的弟弟没少给他下绊子。前头几年是赵老太爷帮忙收拾首尾,等他全盘接手后,赵家仍是按平了东角,西边又翘起一块。赵禀松很努力,也架不住两个弟弟各护地盘不伸手消极怠工,成天补救扑火忙得焦头烂额。

  赵修缘十二岁起,就暗中帮父亲盘账出主意。赵家孙辈长大,赵二爷赵三爷才消停了心思,忙着培养儿子争家主。这几年赵禀松才得到赵老太爷一句中肯评价:“你能守成,没让赵家衰败,就是赵家功臣。”

  “知道为什么我比大郎更受祖父重视?”赵修缘看着爹娘叹了口气,“季家二娘天生拥有灵敏的色感。我画出来的样稿,经她重新配色,织出来的锦就比大郎更鲜活。她虽说不能学季家秘方,却有着极高的染丝天份。真嫁进赵家,我给她建座染坊,她未必不能染出比季家丝更好的顶级丝线。我与她青梅竹马,两qíng相悦。她又有这份本事。我娶她本就是锦上添花的美事。赵家真的缺媳妇的嫁妆?”

  赵申氏想着大郎媳妇刘氏的三间商铺,还是忍不下心头那口气,嘟囔道:“你是娶媳妇还是娶个染工?”

  赵修缘扬眉道:“我要娶个能我一起为赵家夺回锦王牌匾,把赵家锦发扬光大的女人。”

  赵禀松想了半天道:“二郎,若是纳她为妾……”

  “她,不会委屈作妾。季家如果贪图赵家富贵,季太太早就嫁给我三伯了。季大郎已放出话来。如果我不娶她,她绝不缠我。”赵修缘掀袍跪在了父母面前,“为儿着想,为赵家着想,儿请爹娘成全。”

  惊得赵家夫妇站了起来。不等他们开口,赵修缘微笑道:“祖父已经同意了。还赞儿有眼光。说等过了斗锦,再与季家商议亲事。”

  夫妇俩对望一眼,心想早知道老太爷同意了,我们还能反对不成?赵禀松搀了儿子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与你娘也无意见。这两月你专心为斗锦做准备吧。”

  轻易说服了父母,赵修缘满意地行礼离开。

  他一走,赵申氏的jīng神气又回来了:“我就看不上季二娘!”

  “老太爷都应了,你就别再生什么妖蛾子了。免得连累二郎丢掉家主之位。”赵禀松警告了妻子一句,苦笑着摇头道,“你说咱俩怎么就生出二郎这样的儿子?把老子娘吃得死死的。”

  赵申氏哼了声,扭头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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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季氏和季耀庭走进了染坊。两人进了染料间,季嬷嬷就把门关了,独自在外守着。

  宽敞的高大的房间里密密排列着几十口一人来高的大染缸。

  季氏缓缓从染缸间走过,脑中回想着当年深夜与季老爷同来的时侯。她欣慰地望着儿子,无论如何,儿子拉扯到十七了,今年就要成亲。但愿佛祖保佑,张氏过门就能为季家开枝散叶。还有英英,今年十六了,该定亲了。今日子赵家来人,说得含糊,说是等斗锦完了,赵家有意和季家结亲。赵家家大业大,英英和赵二郎彼此有qíng。也是一桩好姻缘。

  到了房间深处,还有一间小屋。

  “娘。钥匙。”季耀庭回过头,发现季氏神qíng恍惚。

  季氏回过神,摇了摇头。调制染料的时候,她一向特别注意。今天怎么恍惚走神了?她收摄心神,取了钥匙开门。

  房间不比外面的小,里面只摆着四口染缸。这是调配染料的地方。

  四周是长长的货架。细竹筐里放着尚未染色的丝线。粗陶缸里装着各种染料。

  季氏从袖中取出一条黑布上前将季耀庭的眼前蒙住。从萝筐里拿出一束丝线递给了季耀庭。

  季耀庭接过丝线就笑了:“娘,丝线我从小摸到大。这束丝手感粗糙,一摸就是柞蚕丝。柞蚕多产于北方,蚕以柞树叶为食。色泽黯淡,刚xingqiáng,用来fèng被面不错。”

  “从小摸到大,就再也不摸了?一天不摸手生。”季氏嗔了他一句,又拿出一束丝递给他。

  “这是桑蚕丝了。不过不是咱们这地方的桑蚕,应该是江南的蚕丝。”

  “这束丝感觉脱胶不够好,达不到顶级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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