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姨娘难堪地闭上了眼睛。
杨石氏站起了身:“老爷宠了你二十年,我觉得应该告诉你御医的诊断。二十年前我接了你进府,今天也不会为难你。”
她带着雪青yù离去。柳姨娘抬起了脸:“太太,婢妾想再见见老爷。”
这时陈嬷嬷走了进来:“太太,老爷的寿材已经抬进来了。现在就移灵回白鹭堂。孝服也发下去了。这是姨娘的孝服。”
她捧着孝服放在了案几上。
杨石氏脚步未停:“换了孝服去吧。”
柳姨娘重重地磕了个头:“多谢太太恩典。”
……——……
杨静渊在黑夜里奔跑着,风声呼啸而过。他真是后悔,后悔那天晚上没有杀了晟丰泽。明明知道晟丰泽危险,他仍然大意到没有去宴席上提醒父亲。他要杀了晟丰泽。杨静渊脑中只有这么一个想法。终于到了驿馆,他毫不犹豫越墙而过,落在了晟丰泽住的院子里。
一身月白色的锦缎长袍在夜晚极为打眼,才进院子就被南诏侍卫发现了。
“什么人?”赤虎拔出了腰间的配刀,指向杨静渊,“知不知道这里是南诏白王的住所?”
“晟丰泽!你给我滚出来!”杨静渊充耳不闻,朝着正房大吼道。
赤虎大怒:“我家主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刀尖所指,南诏侍卫朝着杨静渊挥起了刀。
“住手!”正房的门被晟丰泽拉开。他看着站在院子里的杨静渊道,“你们不是他的对手。都退下。”
“晟丰泽。”杨静渊看着他,突然冲向正退后的一名侍卫,劈手夺过了他的刀,一跃而起,狠狠劈向晟丰泽。
“保护主子!”赤虎叫了声,南诏侍卫迅速后退,挡在了晟丰泽身前。
杨静渊瞬间和侍卫们斗在了一起。
隔着人群与刀光,晟丰泽悠然说道:“杨静渊,你连脸都不遮掩一下就跑到驿馆来。抢了侍卫的刀,打算行刺本王。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不用本王动手,不消半刻钟,驿馆驻守保护本王的士兵赶到认出你来。明天你就在州衙大狱里呆着了。”
杨静渊像发狂的豹子不畏阻拦向前冲,盯着晟丰泽的眼睛一片血红:“你害死了我爹,我要杀了你!”
“杨大老爷过世了?今天晚上本王见杨大老爷还好好的。呀,真是遗憾。本王明天一定去家吊唁。”晟丰泽嘴里说着遗憾,脸上却挂着笑容。
是他,一定是他!杨静渊大喝一声,刀法一变,狂风骤雨般砍向南诏侍卫。
眼见一名侍卫被刀光笼罩,晟丰泽瞳孔紧缩,提住侍卫的衣领将他拉了回来,顺手夺了他的刀奋力往上挡去。劈下来的刀震得晟丰泽虎口发麻,两刀相jiāo,他被杨静渊狠狠地往下压着。
赤虎没想到晟丰泽竟然从侍卫身后跳了出去。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纸包,用力扔向了杨静渊。纸包打在杨静渊身上,一蓬粉末炸开。
刀上的力道突然变弱,晟丰泽用力推开,一脚将杨静渊踢下了台阶。
他将刀递给了旁边的侍卫,看着杨静渊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微笑着说道:“你放心,杨三郎,我不会这样杀了你。赤虎,报官……把他jiāo给石参军。”
“晟丰泽,我会杀了你。”杨静渊说着手中的刀叮当落地,人往后仰倒晕了过去。
★、第151章人qíng
杨家白鹭堂已经搭起了丧棚灵堂。在杨石氏回去前,杨静山已经将所有事qíng安排妥当。内宅托付给了妻子陈氏和弟妹。
“娘,您回房睡两个时辰。这里有我和二郎。内宅jiāo给素娘与弟妹,您放心便是。”杨静山安排妥当后,劝杨石氏去休息。
杨石氏知道自己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有儿子儿媳在,实在用不着她硬撑下去。她环顾着白鹭堂,看到换了孝服的柳姨娘跟了来,站在门口,目光一直往外张望着。她突然才想起杨静渊来:“三郎人呢?”
杨静山想起弟弟bào怒冲出乐风苑时说的话,再看到母亲苍老憔悴的面容,不忍再令她担忧,撒了谎:“我叫三郎去请道士了。”
三郎的师傅是青城山道观的,杨石氏并未起疑。她瞥了柳姨娘一眼,见她低下了头便道:“柳姨娘先回去歇着吧。天明后我会遣人唤你来跪灵。”
“是。”柳姨娘温婉地行了礼,默默地退了出去。
杨陈氏与二少奶奶不等丈夫吩咐,上前扶了杨石氏。杨陈氏乖巧地说道:“夫君担心娘的身体吃不消,让儿媳暂时管着。就盼着娘歇足了jīng神,我和弟妹只给娘跑腿打理杂事,乐得轻快。”
谁都愿意听好听的,杨石氏此时却摇了摇头道:“中馈早就该jiāo给你。如今老爷去了,大郎当家。娘可以不用管了。”
杨陈氏愕然。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一直猜错了?以为婆婆qiáng势惯了,爱捏着权力不入。听婆婆话里的意思是,公公过世,她才放心把管家的权力jiāo出来。婆婆这是在防着公公?
杨石氏没有再说话。她的确累了,躺下来阖上了眼睛,却没有睡着。老爷走了,需要宗族正式承认杨静山的家主之位,开祠堂写入族谱中。大郎任家主后,照杨家的家规,杨二老爷杨三老爷要正式搬出祖宅。腾出来的东西二路府邸要分给杨静山的兄弟。自己也要腾出白鹭堂给大郎夫妇。老爷早就立下了分产的遗嘱,一式两份。一份在自己手中。杨家报丧,族老们明天来吊唁时,会带来另一份遗嘱。
等到大郎正式继任家主,她就可以彻底放手,搬到退思堂晗怡弄孙,静享天伦之乐了。杨石氏迷糊中轻轻松了口气,沉睡过去。
然而没睡多久,她就被儿子的声音唤醒。
杨静山一脸为难地站在榻旁。
“什么事?”打了个盹,杨石氏jīng神明显好了许了。儿子不会无缘无故地打扰自己。她示意雪青扶着自己坐了起来。
“舅舅来了。说一定要见您。他在书房。”
兄长急着见自己一定有紧要事。杨石氏嗯了声,穿好衣裳去了书房。
石参军一夜未睡,眼里布满了血丝,见到妹妹立时站了起来:“大郎,你去门口守着。”
见兄长越过自己吩咐儿子,杨石氏诧异无比。她遣了雪青离开道:“屋里就我兄妹二人。哥哥不妨直言。”
石参军仍然压低了声音:“杨三郎去行刺南诏白王被擒,人送到我手上了。依我看,白王没有将他捆送官府,是想送个人qíng给咱们。可他行刺一事涉及两国邦jiāo。我若放了他,就留了把柄在那晟王爷手中。没想到我刚到杨家,竟然得知妹夫昨晚去世了。事qíng怎么会这么巧?”
“三郎怎么去行刺南诏白王?”杨石氏骇了一跳,她扬声叫道,“大郎,你进来。”
守在门口的杨静山走了进来。杨石氏气道:“你不是说三郎去请道士了?他怎么会去行刺南诏白王?”
“娘,你听儿子解释。”杨静山见瞒不住了,不得不将昨天晚上杨静渊嚷嚷的话说了出来。他苦笑道,“三郎武艺好,我吩咐护院去拦人,连他的人影都没瞧见。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究竟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知道他究竟要去找谁。如今看来,三郎是怀疑父亲死的蹊跷……”
说到这里,杨静山脸色大变,喃喃说道:“父亲的确去的蹊跷啊!”
杨石氏目瞪口呆:“大郎,你这话何意?顾老御医察看过,你爹是因酒助兴……你说明白点。”
“酒!”杨静山一向沉稳,现在静下心来回想,就察觉出了异常,“夜宴中场换了酒,是二伯父叫人新拿来的。爹很喜欢喝。我们也喝了。此酒……饮后jīng神振奋,浑身如沐暖泉。”
石参军也想起来了:“的确如大郎所言。饮后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当时当时南诏白王还连夸酒好。我记得妹夫连饮数杯,满面红光。”
杨静山已全然想的明白,恨恨说道:“我们都无事。父亲却是上了年纪的人。想必痛饮此酒之后,与柳姨娘一起……他的身体哪能受得住?三郎定看出了蹊跷。他怎么会疑心那南诏白王?舅舅,三郎人在何处?”
石参军道:“他昏迷不醒,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是该送他进州府大狱,还是送回杨家来。人就在我的马车上,我嘱人守着呢。”
“先把人抬进明月居弄醒了再说。三郎习武,定知道一些咱们不知道的事qíng。否则,他绝不会去行刺南诏白王。”杨静山说着匆匆去了。
石参军没来及得拦住杨静山,跺脚道:“话还没有说完,大郎怎就急着把杨三郎给抬进府来?”
杨石氏看了兄长一眼道:“南诏白王如非示好,直接就把三郎捆送官府了。如果三郎伤到了白王,我也不求哥哥徇私。白王没有受伤,又卖了个人qíng给咱们。他不是四处买蜀锦吗?拿钱消灾,杨家有锦,送他便是。”她说着就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哥哥的意思。三郎是柳姨娘的儿子。他喊你一声舅舅,实则并非血亲。不足以让哥哥冒险袒护。但他是我养大的。老爷突然离世。三郎去行刺也是伤心难忍。我怎忍心让三郎呆在大狱,不能送他父亲最后一程?”
石参军急道:“人心隔肚皮,他毕竟是姨娘所生,妹妹你怎一点防人之心都无?当心养出一只白láng眼来!”
杨石氏脸色大变:“哥哥此话何意?”
★、第152章产业
石参军在屋里急走几步道:“妹夫的遗嘱能否拿给为兄一观?”
老爷的遗嘱?杨石氏心头一突,当着哥哥的面从书房柜子里取出一只匣子。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钥匙开了锁,拿出大老爷的遗嘱递给了兄长。
仔细瞧上两遍,石参军还给了杨石氏,冷笑道:“我的好妹夫啊!为了一个妾一个庶子,竟然将嫡亲的大郎二郎抛到了脑后!”
“哥哥,你在说什么?”杨石氏懵了。
“为兄在衙门听到风声,特意去查阅了卷宗。不久前,妹夫将大笔产业悉数转到了一个叫舒烨的人名下。事qíng办得隐密,走的是桑长史的路子。如果不是听到风声,为兄不去查证,断不会知晓。”石参军气道,“妹夫在世,为兄不好声张,只想查到舒烨的人,弄清妹夫为何会这样做。如今妹夫离世。为兄越想越不对。明面里立下遗嘱,私产分成三份。杨静渊分得最少的一份。暗中则将大笔产业转到他人名下。等他离世后,再悄悄拿给杨三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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