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十七呆住,看着锦曦一个纵身跃出府去,他懊恼地一拳打在树上。每回都是如此,非兰为何不肯答应他?明明她眼中有泪光浮动,明明她见他是这么高兴!燕十七想不明白,英俊的脸上布满疑惑。
身后风声响起,一道身影飘过。
“谁?”
“是我。”
燕十七不再问了,坐在山石上沉默着。
“阿飞,她不是你能得到的人,不要陷进去。”来人静静地瞧着燕十七。
燕十七别过脸:“为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告诉我她不是我能得到的人?!”
“大哥是对你好。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燕十七目中露出一丝痛楚。若如蒙面青衣人所言,她是太子的人,将来太子登基,她,便会是后宫嫔妃。非兰,她会安心呆在宫墙之内?她那么善良,那道宫墙里的生活怎么可能适合她?燕十七柔肠辗转,此时想的却是如何才能与非兰远走高飞。
英俊的脸上渐渐露出一丝坚毅。燕十七又拳紧握,只要非兰愿意,他一定带她走。
锦曦出了燕王府,四周一片静寂。她跑了一会放慢了脚步,她想起初见燕十七时看到的阳光乍现,想起燕十七星眸内的温柔qíng意,双颊变得通红。转瞬间又被夜风chuī散。“十七哥,我不能答应你啊!”她长长的叹了口气。
回到府中,她去了马厩,大黑马亲呢地把头在她中拱来拱去。锦曦叹了口气。
“小姐怎么会在这儿?”尹白衣拿着一葫芦酒憨笑着走进马厩。
“可以请我喝酒么?”锦曦突然想喝酒。都说一醉解千愁,不知酒真的能解愁否。
尹白衣笑了笑,搬来张梯子上了房顶:“小姐可愿上来喝?”
他又掏出一小葫芦酒递给锦曦,望着头顶的星群喃喃自语:“要在塞外能看到比这更美丽的星星呢。”
锦曦挨着他坐下。府内安安静静,只有头顶群星璀璨。这里有她的父母家人,不知道父亲深夜进宫会有什么变故,也不知道大哥若是希望落空将来还会不会理会她这个妹妹。二娘三娘身怀有孕,将来她还会有两个弟弟还是妹妹?皇后温柔可亲,皇上却是百般试探。自己会何去何从?会被下旨嫁给太子还是朱棣?还是被随意赐婚给一个陌生人?
“白衣,你去过塞外?”
“我去关外马场揽过活。”尹白衣喝了口酒,突然望住锦曦说,“小姐,我看你眉间有愁,你年纪尚小,眉间就有忧思,这可不好。”
锦曦淡淡地笑了:“那该怎么办呢?不去想它么?”
“这倒也是,怎么办呢?”尹白衣憨憨一笑,饮下一口酒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小口啜了口酒,一股热气从喉间直烧进了心里。下山一年来的事qíng如走马灯一般在眼前晃动。她偏过头看尹白衣。他相貌平凡,这些日子只老实地呆在马厩,只和大黑马亲热。锦曦轻声说:“白衣,你这般五大三粗,却取了这么个斯文的名字。”
“一样,取啥都一样!”尹白衣嘿嘿笑了。
“你说,要是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呢?”锦曦低声问道。
尹白衣发出慡朗的笑声来:“问白衣这样的粗人么,喜欢就是想和她在一起,没有别的。”
“哦,”锦曦有些懊恼,原来自己不是喜欢燕十七?她不死心的又问道,“那觉得他特别好,和他在一起特温暖呢?”
“你对大少爷是不是这样呢?”
锦曦歪着头想了想,从前是这样的,大哥总是照顾她,对她好的,除了太子一事翻脸外,大哥给她的就是这种温暖的感觉。难道,自己对燕十七就是这样?
尹白衣笑了:“有没有你特别讨厌,一见就想和他斗嘴争吵,而且特别想捉弄的人呢?”
“朱棣!”锦曦冲口而出。
尹白衣呵呵笑了:“小姐,你不喜欢燕王爷么?”
锦曦这才想起是去教训朱棣,没想到遇到十七,听他表白,心中一乱竟忘了。她不好意思地别过头,半响才道:“他总是与我做对,我气不过……”
尹白衣愕然瞧着她,似松了口气,朗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小姐,是不是特别好玩呢?。”
锦曦不知不觉已饮下半葫芦酒,有了醉意,听尹白衣一说,想起欺负朱棣的点滴,高兴的笑了。
尹白衣饮下一大口酒,轻哼道:“花似伊,柳似伊,花柳青chūn人别离,低头双泪垂。长江东,长江西,两岸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
缠绵小曲在尹白衣口中却唱出一种凄凉哀伤。锦曦禁不住转头瞧他。
尹白衣平淡无奇的脸上带着一丝寂寞,双眸内闪过水光。这个看似憨厚粗放的人竟也有伤qíng之事?
锦曦不喜欢打听,想到那句鸳鸯两处飞,相逢知几时,喃喃念了几遍,体会不到相思,却感染了相思。想起两人分离牵挂千里不知别后几时相逢的场景,心一酸便落下泪来。
“最痛苦的事qíng莫过于无法与人说,相思便是如此,思之yù狂思之yù哭无泪。小姐,好奇心重,不好。”尹白衣叹道,“酒已尽,星yù睡,回府吧。”
锦曦似懂非懂的到绣楼,想起尹白衣的话辗转反侧,久久不能成眠。才合上眼不多会儿,就听到楼梯被踏得劈啪作响。
“小姐!小姐!”珍珠的声音响了起来,珍贝做了大哥侍妾,还是来侍候她,徐夫人觉得不妥,把身边的侍女珍珠唤来服侍锦曦。
珍珠xing子急得多,锦曦闭着眼懒懒地问道:“出了什么事跑这么急?”
“老爷从宫中回来了,正唤你去书房呢。”珍珠吞了吞口水,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锦曦一惊,难道......
她翻身爬起,套上外衫,顾不得长发披着没梳,急急地奔向书房,身后珍珠又如珍贝般看得目瞪口呆,这像个小姐样子么?珍珠愣了愣,大呼道:“唉呀,小姐,你还没梳头……等等我,小姐!”
锦曦一颗心上上下下时起时落,盼着父亲能带回一个好消息,又害怕听到一个坏消息。她冲进书房时,见父亲满脸喜色,母亲面带微笑,大哥沉着脸似不服气。
平息了下呼吸,她望向父亲。
“呵呵,傻丫头,爹不是好好的么?瞧你,跑这么急!”徐达抚着胡须温柔的看着女儿。锦曦真的长大了,如夫人一般美丽的面容,窈窕的身形,眉宇间多了股英气。燕王实在是好眼光哪。
“锦曦,过来。”徐夫人温柔地唤道。
锦曦走近母亲挨着她坐下,眼睛在父亲和大哥身上巡视了一圈,她突得心慌,又不好意思开口询问。
“毛躁躁的,哪像个快要出阁的人呢。”徐夫人用手梳理着她的长发,手指灵活的挽起发髻,随手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枝玉簪给锦曦别好。满意地瞧了瞧对徐达说,“老爷,锦曦可是越来越像小妹?越来越水灵了。”
“还不是像你!”徐达难得当着孩子含qíng脉脉地说道。
徐夫人嗔了他一眼,拉住锦曦的手,只觉入手冰凉,便问道:“这孩子,怎么手这般冷?”
“爹!太子将来是一国之君,他看上了锦曦,锦曦却嫁给燕王,这日后,日后可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这么定了?”徐辉祖似再也忍不住脱口而出。
“放肆!”徐达怒喝一声,“圣意已定,照我说,例来君王最忌朋党,你看似聪明才华满腹,却早早把自己bào露人前,他日太子若有什么事,你就是首当其冲的替罪羊!”
徐辉祖不服气地道:“太子xingqíng温和,为人厚道,皇上厚爱之。儿子如今得太子倚重,他日前途不可限量,忠君一世有何不好?”
“好好好,”徐达连说三个好字,气得脸色铁青,“你自去做你的太子忠臣,何苦要把妹妹献给他?你难道不知太子好色?!将来后宫嫔妃如云,你怎么忍心让锦曦去争宠?”
“但凭锦曦,绝对艳冠六宫,难道我这个做大哥的会不替她着想?!”
父子俩在书房争得面红耳赤,锦曦似与在看与己无关的闹剧,她连出声询问的兴趣都没有了。一切都这么明显,父亲进宫一晚,带回的消息就是皇上赐婚给燕王。
她轻飘飘的站起,招呼也顾不得打,慢吞吞地往门外走。
徐达与徐辉祖这才停住争吵。望着锦曦脸色苍白地离开。
“锦曦!”徐达心里突然有些愧疚,想起儿女婚事本应父母作主又好过了一些,他柔声道,“皇上昨晚亲口提亲,皇上说他与我布衣之jiāo,患难与共20年。自古以来,相处较好的君臣往往互相结为亲家,然后说你贤淑,问我,许与燕王,以为如何?”
徐达脸上显出一种激动,皇上居然这样提亲,那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啊!“锦曦,你可知道,父亲有多感动么?从太子立常将军之女为妃,从其它皇子娶大臣之女,皇上也从没这样说过。能得皇上如此垂爱,为人臣子……”
“父亲!”锦曦回过头来,目中露出怜悯之色,“父亲心喜,锦曦也很开心。不知,不知还能侍奉爹娘多久。”
“锦曦,”徐夫人当即红了眼睛,涌出万般不舍。
徐达知道锦曦不想嫁,又早早与她说明了qíng况,见她这么懂事,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锦曦看着大哥讥讽道:“大哥,燕王虽地位不及太子,他日大哥在南京城呆得不顺心,北平燕王府随时欢迎大哥前来。”
“你!”徐辉祖气结无语,冷哼一声道,“你以为朱棣是小角色么?我告诉你,诸王之中,最不好对付的人就是他。”
“大哥说对了,不过呢,顺便再告诉你,我现在就去揍他!”锦曦后悔昨晚上没把朱棣揍清醒。
书房内三人面面相觑。
徐达有点怀疑听错了,又问了一句:“锦曦,你说什么?你要揍谁?”
“我要揍,揍那个想娶我的人!”锦曦现在也不怕了,抬头挺胸地走了出去。
徐达腿一软坐了下来,沙场浴血不知砍杀了多少人,也从没吓得腿软过。愣了愣神,他吼道:“你还不去把你妹妹拦住!这,这要是……唉!”
徐夫人早已惊得呆住,说不出话来。
徐辉祖心想,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揍朱棣,求之不得。没准儿朱棣还不敢娶你了呢。想是这样想,又怕万一传到皇上耳中,怪罪下来却是担当不起。一掀袍子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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