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移步到桌前,她从尚食太监手中将菜盘放置到桌上,恭敬地说道:“这是一分地里的菜,凉拌莴苣,炝炒的空心菜。”
洪武帝仔细地盯牢了锦曦的每一个神qíng,见太子眼已看直了,便轻咳了声道:“皇儿,你有口福,来请安撞上了,尝尝你弟妹亲自种的亲手做的味道如何?”
太子方回过神来,心中惊诧才一月未见,锦曦容光更甚从前,更有种温婉柔美从骨子里渗出来,抬头的瞬间,仿佛带进了阳光,耀得满室生辉。他心中嫉妒,又知她夫妻二人分离甚久,此时想到若让燕王得了锦曦,心里顿时不是滋味,挟了筷莴苣吃了,勉qiáng赞道:“弟妹好手艺!”
“哦?皇儿说好,朕也尝尝。”洪武帝不动声色吃了,放下筷子对锦曦道:“瞧见是太子不是棣儿失望么?”
他说这话时眼神蓦然变得锐利,锦曦暗骂皇帝刁难,说不失望,没准儿就留她再在宫里呆着。说失望,她敢吗?敢对皇帝说失望?明明是他告诉她朱棣要一起来用膳的。
“没见到王爷臣媳很失望,”锦曦轻声回答,话锋一转又道,“但是王爷不仅没吃到臣媳做的菜,而且皇上吃得高兴还会有赏,他会更失望,如此一比较,臣媳很满足了。”
马皇后捂了嘴直笑:“锦曦啊,你就只和棣儿比较么?”
“他是臣媳的天,臣媳最能比的人就是王爷了。”锦曦只能露出小儿女的娇憨在皇后面前撒娇。
“好!朕赐你这块翠玉,以后,燕王府的天一分为二,你与棣儿共掌王府!”洪武帝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块翠玉来。
锦曦大喜,忙跪下接过。她一怔,这块玉分明是块凤玉,也雕有四字:凤行天下。
“与棣儿身上那块是一对,你,好生收着。还不出来!”洪武帝往屏风后唤了一声。
朱棣喜滋滋地从屏风后转出,瞧着锦曦,怎么也忍不住眼底的关切,他大步走过去,跟着跪在锦曦身旁道:“多谢父皇母后!燕王府以后儿臣绝不会只手遮天。”
马皇后“卟”的笑出声来:“怎么?天下间没有这样的事,你父皇让你难堪了?”
朱棣带着笑容道:“怎么会?要知道儿臣娶的是将门虎女,圈了她在王府,太委屈她了。”
锦曦赶紧低头做闺秀道:“皇上意思是要臣媳好好整治这王府的内务,为王爷分忧。怎敢真的与王爷平起平坐,有讳祖训。”
洪武帝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朱棣道:“还不快多谢你大哥,是他求qíng,你们也真是太年轻,弄个贺礼也要出错。在我皇孙的满月宴上闹腾。”
朱棣忙转过头对太子一礼:“多谢大皇兄!”
太子已隐去所有的qíng绪含笑扶起他:“吕妃持宠生骄,连累弟妹受罚。”
洪武帝和马皇后相视一笑,洪武帝亲执了兄弟二人的手道:“朕之子嗣中最喜你二人,又同是皇后带大的,只盼你兄弟二人齐心,不生嫌隙。”
太子与朱棣齐声答道:“定谨遵父皇教诲。”
锦曦这才明白洪武帝意思。他打压了朱棣怕他心中生恨,又想看着兄弟和好。百般试探于她。见她一门心思摆弄的只是那一分田地,佛经上说的是知足常乐,与其说是分一半权力与她,不外是要她好好劝着朱棣安心做他的王爷。
可是那块他曾送了朱棣的龙形翠玉是什么意思呢?她明明在接过玉时瞧到马皇后和太子眼中闪过的伤感和嫉妒。
龙凤行天下,这是可比天子的寓意。这般当着面赐给她,太子心中是何滋味?要不然,这块玉就是自己把它想得太重要了。
一念至此,锦曦想定是自己多心。不然,盼着儿子和睦的皇帝怎么会当着太子的面赐凤玉给她。
“好了,你做的菜很对朕的胃口,这就回府去吧。”
听到这句话,朱棣已紧紧的握住了锦曦的手,对着皇帝皇后行足大礼,离开了坤宁宫。
瞧着二人走后,洪武帝站起身道:“去解了柔仪殿正殿的锁,里面的旧物,都送至燕王府,日后也不需人守。就说,是皇后的意思。”
“是!”太监答道,迅速地走了出去。
洪武帝转身对太子道:“朕定下的太子终不会改变,你不用心中揣测不安。”
太子赶紧跪下回道:“儿臣不敢!儿臣告退。”
“你记着,你的兄弟全偏安一隅,为你守卫江山,也就是这一隅罢了。”洪武帝说完摆手让太子退下。
洪武帝走到马皇后身边,执了她的手笑道:“柔仪殿解了锁。朕答应过她,解锁之日便是对棣儿有jiāo待之日,相信硕妃必不会再怪朕当日不顾她已嫁过人qiáng要了她。”
马皇后黯然道:“皇上,当日之事也怪不着谁……”
洪武帝想起当年的那一幕,心里隐隐犯酸,突笑道:“今日见锦曦,隐隐是硕妃当日柔中带刚的模样,我很喜欢她。”
马皇后目中流露出担忧:“皇上,锦曦很好,也很孝顺,别的都没有什么,但标儿对锦曦……”
洪武帝笑了笑:“朕最是头疼此事,但现在已有皇孙,标儿再好美色,若不能过这关,他也不配做将来的一国之君!”
马皇后大惊:“难道皇上是故意今日让他瞧着锦曦美貌?这,这可是剂猛药!”
“如果不是立嫡立长,你以为,他真的能胜过棣儿?”洪武帝目中露出jīng芒,帝王威严尽露。“两块玉,朕都送给了棣儿,若太子贪图美色,挑衅棣儿,便是他前程尽断之时。只是标儿xingqíng温和,知书识礼,想必不会辜负朕的心意。他做国君,比朕要宽厚得多了。”
“皇上一心为标儿打算,他定不会辜负皇上的心意的。”马皇后微笑着说道。与洪武帝的手握得更紧。
他们二人都没注意到,侍立在侧的太监中有心人已悄悄把这番帝后的对话记在了心里。为将来埋下了祸根。
宫闺秘事可怜人
李景隆跪在洪武帝面前,恭敬沉默。
“你以为太子只会迷恋一个女人吗?”洪武帝冷然问道。
瞧着那双绣了团龙云饰的薄底皂靴停在面前,李景隆平静地回答:“落影没有入宫,对太子而言,这样的女子可望不可及,终带着相思意,也就这缕qíng思便能缚紧了他。”
洪武帝看着李景隆,这么多年他一直为自己办事,收集大臣资料,刺探机密,甚至秘密处决目标。他的忠心一旦没有了,会是什么样?李景隆一旦不站在太子一边,将来他会支持何人?他停在李景隆面前没有移动脚步,良久从袖中拿出一个荷包扔在他面前:“这是你母亲的遗物……你可怪朕一直不曾告诉你?”
李景隆浑身一颤,长这么大,这是他亲耳听到皇帝说起他的身世。他抖着手抚摸着荷包。荷包已经旧了,看得出是被人经常抚摸。他沉声问道:“我……我母亲是何人?”
洪武帝沉吟良久道:“他日太子登基之时,我会告诉你。”
“谢皇上隆恩!景隆一心辅佐太子,绝无二心。”李景隆没有抬头,目光死盯着停在他面前的那双脚,他当然明白皇帝的意思。
这么多年他一直违背父亲意愿,成立一品兰花,奉皇帝密诏办事。洪武帝对他并不多加管束,他要敛财聚势都由得他。只要每次密令下达,他尽心尽责便可。
有时候李景隆也想,究竟是为什么皇帝会在他七岁那年秘密前来见他。还带了大内高手来暗中教他习武。他只知道当时皇帝对他说,他不是李文忠亲生,若想知道身世,就只能听他安排。也可以选择第二条路就是死。
他只是个七岁的孩子,李景隆想不明白这般严肃的话题和极其机秘的事qíng皇上怎么就能在他七岁时告诉了他。他没有选择,也不想顺着父亲的意思平安làngdàng地过一世,好奇与想知道一切的冲动让他隐忍下来。
不可否认,皇帝对他甚是照拂,从不多问他做了些什么。如纵火灭了玉棠chūn,如在凤阳赚取赈灾银子,如一品兰花接了别的任务去杀人。他隐约感觉到皇上是知道的,但是却从没多问过他一句。
“燕王妃很聪明……”洪武帝拉长的声音再在他耳边响起。
李景隆伏地叩首道:“传闻燕王妃xing静,在府中未嫁之时便博览群书,聪慧且识礼。”他在心里苦笑,锦曦,你看,我终还是护着你。
看着面前的李景隆,洪武帝目光凌厉,语气转冷:“有多少事……朕是不了了之的?”
李景隆一惊,洪武帝真的知道?他低声应道:“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她还不是燕王妃。”
“哼!你当棣儿大婚之日出那么大的事朕不知道?如今她是燕王妃又如何?”
李景隆呆若木jī,心念一转口中已喊起冤来:“皇上明鉴。确实与景隆无关,景隆当日大醉,只是不忿当日魏国公拒亲。绝对不敢造次。”
沉默弥漫在奉先殿上,没有抬头,李景隆也感觉到洪武帝眼神如芒落在他背上。他咬牙撑着,不让身体有丝毫颤动,不让心底如惊涛骇làng般的思绪泄露分毫。良久之后才听到洪武帝轻缓的声音:“日后,多运点江南的菜蔬去北平。”
“是!”李景隆冷汗遍布背脊,轻声应道。
“没事多陪陪我的皇孙,多教教他。朕准曹国公世袭罔替!”
李景隆松了口气,磕头谢恩:“谢皇上隆恩。”
离开奉先殿,冷风chuī来,李景隆这才发现中衣已被冷汗透湿。他捏紧了手中的荷包,黯然神伤。慢慢地唇边露出冷冷的笑容。
锦曦,这些能在一开始就告诉你么?诚如你还兰时所说,我的秘密太多,且不能信任于你,你不会接受我。可是,我怎么就能接受我自己呢?
反复思考着洪武帝说的每一句话,李景隆心中慢慢浮现出一个清楚的影子。是什么让洪武帝在七岁时就选中了他?是因为他的母亲?
母亲,是多么遥远的名词。曹国公府内有他的母亲,就凭这一个秘密便真想要他一生为太子忠心?不仅为太子,还为太子的儿子,不到两个月的皇孙?李景隆在心里说,不是不能对太子忠心,却绝对不是为了那个身世之秘。
回到王府,锦曦搬进了烟雨楼。她细细向朱棣说出皇上所问的一切。拿出了那瓣兰疑惑地说:“若不是这兰提醒,我根本不知道皇上究竟想让我参悟佛经中的什么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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