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将军,接下来我们当如何做?”有人问。
“赵贤现在如何?”
“他还是不吃不喝,末将命人qiáng行对他灌食,为了防止他自尽,末将堵了他的嘴。”
殷霍点点头,道:“不要等王充那边的消息了。我们先探一下北军的虚实。三日後攻城,让赵贤来钓一下冉穆麟,我要看看他究竟死了没有。”
“末将得令!”
…………
父王……父王……
就这样不吃不喝地抱著父王的尸首,多日来,冉墨枫的脑中闪过无数的画面。有许多画面是他熟悉却有陌生的。熟悉的是,那是他曾经经历过的日子,陌生的是,那些过往早已被他遗忘,他的心上只刻著和父王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冉墨枫是不哭的,不管受到多大的伤害,多重的委屈,他都从不会哭泣。哪怕他在极度的愤怒中,他要麽是手刃令他愤怒之人之物,要麽就是被父王抱在怀里渐渐被父王安抚下来。他不会哭,不懂哭。父王死了,丢下他一人,他也不会哭。眼中流下的不是泪,是他的血。
紫红的双目抬起看向前方,一抹白色的身影逐渐靠近。他不由得发出低吼,抱紧怀中“沈睡”的父王。当那抹身影站在他面前时,他警戒地看著对方,喉中的吼叫如shòu。
对方摘下白色的兜帽,露出半边有著紫黑色纹脉的脸。冉墨枫“嘶嘶”地吼著,眼中流下的血在他的脸上留下两道痕迹。他的双眸红云翻腾,眉心的青眼缓缓睁开,狰狞异常。来人就那样平静地看著疏离提防的冉墨枫,凌然不寒而栗又心魂向往的容颜散发著天生的寒意。
出人意料的是,最先开口的不是来人,而是冉墨枫。
“狰。”他嘶哑地低喊,眸中闪过慌乱,在对方的眉头微蹙时,他又开口了,“我,不回去。”
他想起来了,想起了他为何会在这里,想起了他真正的身份,想起了他落入人世的使命,想起了在那座绿树林林的山上,面前这人对他的教导。狰,是他真正意义上的父、是他的师,而他,却是狰的延续。
可即便是这样,即便是他到了也许该回去的时候,此时的他也绝不回去。他敬狰、重狰,却无法跟他回去,他发过誓,要和父王永远在一起。他早已记不清自己轮回了多少世,但他唯一清楚记得的就是父王对他的一切。
“你是狞。”狰开口,绝对的冷然。
“我是冉墨枫。”抱紧怀里的人,他退无可退地靠著墙角。
“你是狞。”狰残忍地提醒对方的身份,更残忍地撕开对方的伤口,“他已经死了。”
低吼声陡然加重,青眼冒出红光:“父王,没有死!”
“他死了。”
绝对冰冷的言语捏碎了冉墨枫的心,他低吼几声,突然跳了起来破窗而出。父王没有死!没有死!他要带著父王逃,远离狰,远离他的宿命。
白色的身影轻松地拦住了他的去路,冉墨枫已然成了魔物,他的双手把父王紧扣在身前,慢慢後退。
“狰,不要bī我。”他不愿和狰动手,没有狰,就没有他。
而狰却并不打算放过冉墨枫,他一步步慢慢bī近:“你要做的,是杀。”
冉墨枫步步後退,杀?不,那些再与他无关。他杀的再多,却救不了父王。他要带著父王离开,哪怕人世变成了炼狱,哪怕天地就此毁灭,天道陷入混乱,也与他无关。
狰的双眸隐隐泛出红色,为狞的逃避与反抗。他猛然挥手,一道火焰砸了过去,冉墨枫抱著父王轻松躲开,可还不等他站定,又一道火苗直奔他而去。
“狰!”冉墨枫bào呵,狰可以打他,但不能伤害父王!利用空挡放下父王,冉墨枫引开狰的攻击,紫红的长发飞扬,风渐起。
一白一黑两道身影如幻觉般在残影中对抗。一人是绝对的击杀,一人是不还手的躲闪。天空风声大作,火焰混著水箭在无人的村落里毫不掩饰地现出。
“狰!我不回去!”青色的眼眸she出青色的光剑,阻挡狰的一道道水箭。
“你为杀而生。”话中的残意令天地冰冻。
当一枚巨大的火球把冉墨枫轰出百里之外後,狰的身影随後而至,一脚踩在落下的冉墨枫胸口。三眼魔物无畏地看著他,低哑地开口,话中透著祈求:“狰,我不回去。”
“他已经死了!”脚下用力,血从冉墨枫的嘴角流出。
“我要和父王永远在一起。”冉墨枫躺在地上,坚决不回头。
“既然如此,留你已无用。”狰一脚踢飞冉墨枫,接著飞身而至一手扣住他的脖子,提起了比他还高半个头的冉墨枫。
“狰……”冉墨枫扣住狰的双手,艰难地开口,“我要和父王……在一起……”
“他已经死了。”狰不为所动。
“狰……”冉墨枫看著远处沈睡的父王,想起了一些人,一些事,“司御天,死了,你可还会,如此……”
狰的手瞬间用力,冉墨枫仍看著父王,没有妥协。
“他们,是你,止痛的,器皿……父王,不是……他,是我,最,亲近的,人……”刚说罢,冉墨枫被狠狠地丢了出去,不管嘴角的血水,他站起来。
“狰,我不回去。”依然是那句。哪怕狰杀了他,毁去他的神力,他也不回去,“狞已死,我是冉墨枫。”
狰双眸赤红地看著冉墨枫,就在对方以为他又要出手时,天地间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大风很快地过去了,哪里还有狰的影子。
“狰?”冉墨枫的眼里闪过不解,但他并没有多想,他要的只有狰不再勉qiáng他。快速来到父王身边,冉墨枫刚伸出手,才发现自己一手的灰尘,在身上擦了擦,又擦去嘴角滴下的血,他轻轻地抱起父王。
父王,不分开,再不分开。
站起来,仰头看看昏暗的天空,青色的眸子妖异。他似乎还忘了一件事。天空又扬起风尘,在遮天蔽日的大风中,冉墨枫抱著父王渐渐消失了。
就在此时,咚咚咚的战鼓在下关城外响起,卫国的兵马在除夕的这一天对下关发起了进攻。与之前不同的是,卫军在阵前搭了一座高台,高台上绑著一个用布巾封住嘴的人──被莫名俘虏的北渊大将赵贤。
索瞳:第二十五章
骑在马上,殷霍看著下关紧闭的城门,他的身後是卫国的十万兵马,赵贤被绑在泼了油的木台上,城墙上做好准备的弓箭手和士兵似乎是做好了迎战的准备,但殷霍的嘴角却不由得挂上了一抹笑──他没有看到北渊的威武大将军,麟王冉穆麟。赵贤就在这里,冉穆麟却没有出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死了。按照他们的计划,他率兵引出赵贤,对方借此把冉穆麟从仁昌引出,然後王充出手,杀了他。此刻看来,冉穆麟该是死了,而王充之所以没有送出消息,怕也是中途出了什麽意外了吧,因为他同样也没有在城墙上看到王充的影子。
“将军,对方的主将是冉穆麟麾下第一猛将桂尤。”一名副将观察了半天後,来到殷霍身边道。
“桂尤?”殷霍安抚胯下有些焦虑的战马,沈思道,“如此看来……王充该是事qíng败露了。”
“那……”副将犹豫地问,“冉穆麟是否还活著?”
“不,赵贤被擒,若冉穆麟还活著,他一定会亲自率兵。现在城头上没有他,就说明他已经死了,即便没有死,也是受伤了。至於王充,他是死是活不关咱们的事。只要他帮咱们除掉冉穆麟这个心头大患既可。”
“是,将军。”
殷霍抬头看向站在城头上的那名北渊的大将,略一摆手,有四名士兵举著火把来到木台两侧。接著有人上前叫道:
“北军听著!你们的赵将军现在此,若想他活命,马上打开城门,否则他将被活活烧死!”
城墙上传出骚动,桂尤焦急地盯著被绑著的赵贤,恨地握紧腰间的剑:“传令下去,谁都不许妄动!”
嘴被堵著的赵贤“呜呜”叫著,对著桂尤拼命摇头,让他不要管自己。
“我们大将军说了,给你们一刻锺的功夫,若一刻锺後北军还不打开城门,我们将军会立刻下令烧死赵贤!”
“殷霍!你这个卑鄙小人,有种和老子单打独斗,亏你还是卫国的将军,耍这种yīn招,老子都替你脸红!”
桂尤在城上怒骂,气愤不已的士兵们也开始叫骂。
“呜呜(桂尤)!呜呜呜呜(不要管我)!”赵贤口不能言,他用力喊著,他知道桂尤能听懂。
桂尤的眼眶热辣辣的,主子死了,小枫不知去向,现在连自己的好兄弟也被人当火把般地绑在城下,他却没有办法救他。
赵贤的叫声他听懂了,他抽出剑,朝对方吼道:“赵贤!兄弟我一定会为你报仇!绝不会让你冤死!你就,”桂尤哽咽了一句,“你就放心地走吧!”
赵贤的泪流了下来,对著自己的好兄弟笑了。对,就是这样,他宁愿死也不会让自己的兄弟为他打开城门,若是那样,他会以死谢罪。
“将军!”城上有士兵哭了出来。
有五个人登上了城墙,其中三人穿著单薄的白色素衫,寒风中白衣轻飘,长发轻扬,这三人一出现,北军立刻军心大振,卫军则满是疑惑,他们是谁?
冉洛仁和薛祁站在三人的两侧,薛祁依旧的淡然,冉洛仁的双颊在寒风中通红,他忍著心伤看了眼下方的赵贤,喊道:“我乃北渊三殿下冉洛仁!殷霍,你休要得意,今日北渊不仅会救下赵将军,还将尽灭你十万兵马;他日,北渊必将踏入上津,取广尧禹之首级,踏平卫国!”
卫军愤怒了,殷霍扬声呵道:“区区一皇子竟敢如此大言不惭,rǔ我陛下!冉穆麟已死,你们又如何敢如此妄言!”
赵贤的脸瞬间涨红,眼神she向殷霍,拼命地挣扎喉中的呜咽更响。殷霍冷冷一笑,看著城墙上方脸色立刻变了的几人和骚动的北军:“赵将军,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们的神武大将军、麟王冉穆麟已经死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为何城墙上没有他,没有王充,也没有李达?”
赵贤马上看向城墙,他摇著头,不相信。冉洛仁的指甲深深陷入掌中,面色平静地大喊:“殷霍!没想到你连这种不入流的招数都用上了!王充的诡计早就让皇叔察觉了,你以为这里需要皇叔亲自出面吗?告诉你,皇叔根本就没有来下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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