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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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楼压根不在意:“纵然真来相看,也不过是看这一张皮相好。如今闵夫人知道我无父无母,只是一介孤女,纵有万贯家财也毫无用处,很可能就改变主意了,你不必担忧。”

  鹂雪凝见江小楼一点都不放在心上,鸦翼似的睫毛动了动,yù言又止。这事qíng不对,很不对……

  三日后,闵夫人再次上门,这次她并非空手而来,她带着金银茶器各一套,各色锦缎二十匹当成礼物。不光如此,她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公子,这男子二十岁左右,一张脸有棱有角,眉毛英气,眼睛黑亮,浑身带着浓浓的书卷气。

  谢康河满是惊讶,看着闵夫人道:“不知这位是——”

  闵夫人含笑:“这位是大学士左道家中的三公子,原本左大人还想要亲自上门,可他实在是公务繁忙,只能由我和三公子来访——相信我们的来意,谢老爷是清楚的。”

  谢康河面色微微一变,目光落在了这位左公子的身上。见他相貌十分端正,看起来也像是个知书达理的人,谢康河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向着闵夫人道:“夫人,大厅里请。”

  闵夫人带着左公子,一路进了大厅。

  谢康河走在前面,尚没有注意到后面的qíng形,左公子走起路来的时候,周围的人却都惊住了。等主人离去,婢女们实在忍不住,三三两两聚拢在一起窃窃私语,却都压低了声音不敢叫人听见。

  到了大厅里坐下,谢康河吩咐人上了茶,才微笑道:“闵夫人,今天是为这位——”

  闵夫人笑道:“没错,提的就是这位三公子。”说完她看向身边的左华,左华起身,郑重地向谢康河行了一礼才再次坐下。按照道理来说,他这样的出身完全没有必要对谢康河如此客气,偏偏他的行为没有丝毫官宦子弟的高傲,显得文质彬彬,十分儒雅。

  谢康河神色之中露出三分惊讶,他向着闵夫人道:“不知左公子是在何处见到了小楼,怎么会想起上门说亲呢?”

  闵夫人笑容更深:“所谓天作的姻缘,总有碰到一起的时候!一个是官家公子,一个是商户千金,原本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偏巧左公子有一回出门踏青,就见到柳树下站着个小姐,不经意之间与她打了个照面,左公子立刻对她一见钟qíng!直到小姐坐着马车走了,左公子才知道那是谢府的车,原本以为是谢家的几位小姐,后来多方打听,才知道谢家还寄居了一位娇客。”

  闵夫人说得畅快,而旁边的左公子却是面颊绯红,显然很是腼腆。

  如此态度,不像是寻常纨绔子弟,更不像是在拿小楼寻开心。但闵夫人做惯了说客,她的话可信度不高。谢康河不是傻瓜,相反他很jīng明地问道:“左公子,我想听听你的说法。”

  左华白皙的面孔上浮现起一丝红云:“这些话原本不该拿出来说,实在是有失体统。可我如此贸贸然上门提亲,怕谢老爷和江小姐心生疑虑,所以才和盘托出。我对江小姐是一见倾心,当时我就想走到小姐面前一吐心中*慕,但又害怕自己过于冒失、有失礼仪,所以才先托闵夫人上门了解qíng况,确认小姐尚未婚配,我才亲自登门。”

  少年多qíng,容易被容貌所迷惑,左华说得入qíng入理,不由人不信。谢康河听得一愣一愣的:“你说的都是真的?”

  左华笑道:“谢伯父看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谢康河轻轻摇了摇头,的确不像,这一次他们送来的礼很重,没有人会开这样的玩笑。只是,堂堂大学士家中的公子,为什么会看上江小楼?他稍微顿了顿,才提醒道:“我的好友如今只留下这么一个女儿,她虽然失去了父亲,却千里迢迢来投奔我,我把她当亲生女儿一般看待,所以请容我多问两句,希望公子不要见怪。”

  左华态度从容不迫:“伯父请说。”

  谢康河直言不讳:“小楼的确是家财万贯,可毕竟出身商门,似左公子这等出身和人才,又为什么会上门提亲?难道说——”他说到这里笑容收住,脸色微沉道:“虽是商户,江家却也只有这一个娇女,我们家小楼可是绝不会上门做妾的!”

  左华会看中江小楼,谢康河并不奇怪,因为小楼这孩子实在是太漂亮了。但左道身为大学士,怎么可能容许自己儿子作出这样的决定,这婚事实在是不匹配……

  左公子一怔,连连摆手:“不,不,伯父你误会了!这件事qíng其实是另有隐qíng,请你不要着急,听我认真把话说完。”

  谢康河道:“左公子,请把话说清楚。”

  左华面上略过一丝淡淡的笑容,却有些苦涩的味道,竟主动站起身来,在大厅里走了两步,谢康河顿时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好端端的一位公子,走路竟然一瘸一拐,天,原来他是个跛子!

  左华深吸一口气才缓缓地道:“不瞒伯父你说,我在四年前一次骑马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从此之后就变成了这个模样,我心中十分自卑,就此闭门养病,家中想要替我说和亲事,却也是高不成低不就。但我早已立定了主意,不管是什么样人家的女儿,只要合我的心意,知书达礼,美貌温柔,其他的都可以不必在意。”

  听到左华这样说,谢康河心中已经转了几个弯,左大学士算是名门望族,可他家中三公子居然是个跛子,寻常豪门千金是不愿意下嫁他的,门当户对的找不到,自然要往低处去寻,如此一来,左公子对江小都一见钟qíng,不顾身份上门求娶,这倒也还说得通。他想了想,又道:“左公子可知道,我们家小楼无父无母,只是一个孤女,难道令尊令堂不介意吗?”

  左华神色安稳地道:“伯父有所不知,士农工商中商居末位,大家都认为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可我父亲却一直认为这样不对。他总是对我说,商人买卖物品、到处奔波,每年为国家上jiāo大量的税收,灾难之时又多有义商慷慨解囊,他们并不比读书人低贱。古有白圭人弃我取、人取我与,积累财富数以万计,为太祖贡献出大批粮饷;还有临安公功成身退后经商致富,泽披当世,万众敬仰。世人都知道他们仁义,谁会在意他们的出身?再以伯父为例,您的生意做得很大,平日里修桥铺路,做了不少好事,人人都说你是远近驰名的善人,又比那些官员差了多少?我在来说亲之前早已向父亲禀报过,他并不反对,所以——我是在征得双亲允许的qíng况下才登门的。”

  左公子说得头头是道,诚恳万分,chuī捧也是不着痕迹。谢康河暗自欢喜,他并非为了对方拍马屁而开心,他是看出这公子虽然是个跛子,却头脑清楚、口齿伶俐,而且对商人并没有天生的成见,不由点头赞许道:“说得不错,左公子的确很有见的。”说完他对陪坐在旁的王宝珍吩咐道:“给厨房传话,留公子用饭。”

  不留饭,便是婉言谢绝,如今留饭……意味着这事儿有门,闵夫人脸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笑容。

  左华丝毫没有贵公子的傲气,连忙客气地谢过,继续井然有礼的坐着。

  因为左公子在,小姐们便回避了,餐桌上谢康河又特意询问了许多,气氛十分祥和。用餐结束,谢康河向左华暗示,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谢家虽然一向重规守矩,讲究礼仪,但江小楼毕竟是个有主意的姑娘,必须要听听她的意见。

  左华闻言,不由道:“如此,不知可否让我与小姐单独见一面?”

  按照道理来讲,左公子提出的要求并不过份,而且在席上他的言谈足以证明他品貌端正、心地实诚,谢康河看在眼中已经有了三分欢喜,若是江小楼真的是他的亲生女儿,说不准他早已经点了头。只不过他还存有三分疑虑,想再仔细观察这个左公子一番,闻言便开口道:“这个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依我看这件事qíng还是由我先向小楼提起,若她点头才能继续往下说,若是她不同意,只怕我也*莫能助。”

  听他这样说,左华脸上红晕更深:“是,是,一切都听伯父的安排。”

  左华和闵夫人走了,谢康河的脸上陷入了沉思。

  王宝珍亲自端着一杯茶进来,放在他面前,柔柔笑道:“老爷,这么大的喜事,怎么你还如此迟疑?”

  谢康河端起茶杯,淡淡看了她一眼道:“妇道人家又怎么懂得这么多关节,今天这件事——我还是有些不放心,所以不敢贸然向小楼提起。”

  王宝珍眼珠子一转:“从前老爷就一直忧心忡忡,担心江小姐没有一个好的归宿,会对不起江老爷的托付,可如今看来,这位左公子要人才有人才,要家世有家世,看谈吐也是十分靠得住,老爷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小心错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谢康河面色却越发凝重:“你知道些什么!我既然把小楼留在家中,就理所当然要替她寻觅一个最好的归宿,若是将来小楼可以嫁给连城,这孩子我是看着长大的,很清楚他的个xing,纵然他不是真心喜欢小楼,哪怕冲着有婚姻之盟,他也一定会全心全意的照顾她,可是换了旁人,我就没有把握了,毕竟人心难测。这位左公子看起来的确是十分文雅,可他禀xing如何,所说到底有几分真实,我如今却还有些琢磨不透。”

  没等王宝珍开口,谢康河又道:“不光如此,他还是个跛子。”

  王宝珍失笑:“是又如何,老爷,你是*屋及乌!说句不中听的话,江小姐毕竟是出身商户,而大学士可是正五品的官员,这样一个人家跑来提亲,那可是天大的好事!虽说这位公子天生便有些缺憾,可人总是不错的,若是换了他向谢家的女儿提亲,只怕老爷会欢喜的立刻答应,怎么到了江小姐这儿就不成了?”

  谢康河不赞同地道:“正因为小楼不是我的亲生女儿,才更要谨慎!万一出了什么疏漏,我要如何面对她父亲。”

  王宝珍微笑:“既然老爷如此忧心,不妨听听江小姐自己的意思。”

  谢康河沉吟片刻:“可是,我前些日子问她有没有遇到什么特殊的人,或是特殊的事,她却没有半点反应,说不准她压根不知道有左公子这个人。”

  王宝珍试探着道:“要不然我们让左公子去铺子里见一见小楼,有那么多人在,也断出不了什么事,若是小楼对他也有好感,这件事就成了一半了。”

  商户人家本就没有那么多规矩,而且江小楼的qíng形特殊,若不让她自己亲自拿主意,谢康河有些把握不准,他点了点头道:“小楼是个有主意的孩子,这样,明天你稍做安排,请左公子到铺子里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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