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倚舟早已无法控制自己的qíng绪,根本是滔滔不绝:“不这样说怎样说?我这么说还是轻的!娘,我告诉你,我一直对这个家不满,对父亲不满!父亲表面上一视同仁,可他真正看重的只有大哥!每天他都在外面忙忙碌碌,我们表面上看起来养尊处优、金尊玉贵,其实不过是父亲身边的宠物,他高兴的时候就逗两下,不高兴的时候一脚踹在一边!别说大哥,在他心里我们还不如江小楼这个外来人!”
“倚舟,你父亲拼命想要让你好好念书,博个好前程!”
谢倚舟冷笑两声,“是啊,父亲要我好好读书,可你想想我怎么读得进去!从小我就很有做生意的天赋,可父亲却只要求我念书,压根不让我碰他的生意!反而总是带着大哥,相信他、捧着他!我不是傻子,我早就看透了。娘,我老实告诉你,我就是不服!”
王宝珍吃惊地看着他,此刻的谢倚舟仿佛一团熊熊燃烧的火,仿佛整个人都冒出火星来。他想要安慰他,张口却又不由得叹息。
谢倚舟眼神冰冷:“我不怪娘,要怪就怪父亲太过偏心,我一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他只想着大哥。哪怕是江小楼,他也只想给大哥一个人,最好的永远是留给他的!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
王宝珍神qíng复杂,尽管谢倚舟今天有些偏激,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些年来谢康河对谢连城的态度的确与众不同。他不愿意走仕途,谢康河就由着他;他只想经商,谢康河就手把手的教他;甚至连他年少的时候那样骄傲的叛出家门,谢康河也照常接纳他回来。都是谢家的子女,身上流着谢家的血,为什么谢康河对谢连城总是格外不同,就连谢连城不愿意过早的娶妻生子,也由他?
这其中的原因王宝珍一直想不通,有时候她甚至觉得谢康河有些畏惧谢连城,畏惧,这可能吗?一个父亲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qíng绪。可这偏偏就是真实存在的,每一次的争执,最后让步的都是谢康河。她心中狐疑,口中却道:“你好好想一想,你父亲既然这样偏*你大哥,你更要读书上进,为自己谋个好前程。”
“可父亲现在身体不好,说不准过段日子两腿一蹬,这谢家的一切就会成为谢连城的囊中之物,到时候你我还有立足之地吗?”
王宝珍不敢说的话全被谢倚舟说了,她当然也担心,但那又如何,王宝珍毕竟和谢康河是多年的夫妻,她深深了解丈夫的心意,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连她也奈何不得。
谢倚舟却冷笑一声,一把抓住王宝珍道:“娘,今天我故意去试探了一下大哥,结果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王宝珍道:“你发现了什么?”
谢倚舟微微一笑:“我发现往日里对谁都不上心,对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突然有了一件很在乎的东西。”
王宝珍充满困惑地盯着他,谢倚舟却笑了。
马车颠簸地穿过街道,最终停在金玉满堂门口。小蝶扶着江小楼下了车,两人一路穿过大堂,走向酒楼的后院。楚汉悄悄尾随着,直到江小楼突然立住脚步,回头望着他,那眸子若有深意,看得他不由心里一跳,嘿嘿笑了一声:“小姐,你gān嘛用这种眼神瞧我?”
江小楼微微一笑:“你又没有在做坏事,怎么这么紧张?”
楚汉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点畏惧江小楼,他挠了挠头道:“小姐,我……”
江小楼看着他,眼底含着一丝冷淡:“今天怎么改了口?”
小蝶横眉怒目地道:“是我教的,小姐就是小姐,奴才就是奴才,怎么能够颠倒呢?”
楚汉也不生气,憨厚地笑着。
江小楼的目光却静静落在他的身上,若有所思的神qíng。
楚汉被她看得身上发毛,想问又不敢问,一副yù言又止的模样。江小楼却是轻轻一笑,上楼去了。
楚汉看着她的背影,不由自主就出了一身冷汗,心头想着:江小楼怎么眼神那么古怪,莫非让她查到了什么?
江小楼推门进去,郦雪凝正在写着什么,一见到小楼进来,她连忙将手中的信攥紧了。
江小楼看着她,认真地摊开手道:“给我瞧瞧。”
郦雪凝叹息一声,乌黑的眼睛含了尴尬,却还是乖乖将袖子里的信递给她。
江小楼只看了一眼,信很短,上面皆是十分疏离冷淡的话,便猜到她在回绝庆王妃的邀约,不由道:“你还是不准备认她?”
郦雪凝垂下了眼睛,并不回答。
最近这个话题江小楼问得越来越频繁,郦雪凝却永远都是沉默以待。
“你觉不觉得——楚汉出现的时机太巧合了一些?”江小楼见她又沉默,便换了一个话题。
“巧合吗?”郦雪凝站起身,走到窗边往下面看了一眼。楚汉又跑回去练功了,那认真的模样叫人有点忍俊不禁,她若有所思,沉吟道,“你是不是怀疑什么?”
江小楼唇畔噙着一丝微微的冷笑:“我要寻觅一个高手,高手就送上门来,时机的确是巧合了一些,当时我急于用人,见他还算可靠,便也没有太过追究,可是现在细细想来,这事到底有些不对。或许,我应当重新调查一下楚汉这个人,看他背后究竟有什么秘密。”
郦雪凝提醒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楚汉毕竟帮了咱们大忙,若是他有什么二心,早已经想方设法害你了,怎么会兢兢业业地日夜守护?”
江小楼不觉莞尔:“我当初就是瞧他对那些残疾的孩子格外好才会用他,可他若是别有所图,一切皆是伪装,那这个人就太可怕了……”
郦雪凝却摇头:“观人观心,察人察行。楚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他对那些孩子全是发自内心的关怀,我觉得他不是坏人。”
“不是坏人也有可能被人利用来做坏事,不管怎样,试一试就知道了。”
江小楼说到做到,她立刻把楚汉招进来,吩咐他道:“我这里有一封书信要jiāo给秦思,希望你尽快替我送去,不要延误。”
“是,小姐!”楚汉愣了一下,随即接过信,揣进了怀里。
江小楼提醒他道:“路上小心。”
“放心吧,我绝不会坏事儿的!”楚汉说着,便蹬蹬地下楼去了。
江小楼转头,低声吩咐身边两个护卫道:“你们跟着他,远远的,不要让人发现。”
“是!”那护卫应声离去了。
楚汉七拐八绕,似乎是故意不想让人发现。可他武功再高,也未必能挡得住早有预谋的追踪。护卫一路跟着他,见他并未直接去秦府,而是转进了一条狭窄的巷子,便立刻并分两路。一路继续跟踪,一路则回去报信。楚汉好容易找到一家不起眼的宅子,直接推门进去。梧桐树下,有一人正负手站着,楚汉屈步上前,半跪在那人身后道:“见过公子!”
那人转过身来看着他道:“说了多少次,不必行此大礼。”
楚汉将信递上道:“公子,这是江小姐与秦思来往信件,请您过目。”
他微微愕然,秦思?下意识地接过信,展开一看,里面却是一张白纸,面上不由失笑:“楚汉,这一回你是被人耍了。”
话音刚落,只见一绿衣美人推门进来,面上含着淡淡笑意。
“谢公子,不知你可否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见到江小楼满带笑意的走进来,楚汉心头一沉,身上凉了半截。
江小楼脸上带着慵懒散漫的笑意,可神色却极为认真,楚汉一下子明白过来:“小,小姐,您早就知道了。”
江小楼道:“楚大哥,请你暂且出去,我有话向要大公子说。”
楚汉讷讷地看着谢连城,见他对自己点点头,这才恭敬地退了下去。
谢连城好似知道她心中所想,淡淡道:“你大可放心,我让楚汉去接近,并不是为了害你。”江小楼当然知道这一点,谢连城派楚汉到她身边来,一直在默默的帮助她、保护她,若是要害她,楚汉多的是机会,可他又为什么要让楚汉在监视她的一举一动。
面对着江小楼质询的眼神,谢连城慢慢道:“我无话可说。”事实上,他只让楚汉去保护江小楼,并未让他暗中监视。偏偏这位粗莽的汉子似乎误会了什么,总是主动汇报一切,就连今天下午的英雄救美也是他特意转告……想必就在那时候被江小楼看破了。
在外人面前,谢连城表现的就像一个寻常商人,可今天江小楼才发现,其实并不是如此,他希望你看见他什么样子,你就只能看见什么样子。他的身上有团团的迷雾,在任何时候都不会让你看透彻。从一开始楚汉的出现,到她后来自以为是的下套,一切都在谢连城的算计之中。这个人,心机深不可测!
“谢公子,我一直以为咱们是朋友。”
谢连城却笑了:“你要觉得现在是敌人,我也不会拦着。”
江小楼只觉得一拳打在棉花上,压根就没有得到回应,她上前一步道:“你还没有回答,为什么要派人监视?”
谢连城凝视着江小楼,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他的目光在这一瞬间变得无比柔和,眼底的复杂qíng绪化为涟漪的水波,一圈圈的dàng漾开来,散发出格外迷人的光彩:“我只是想帮你。”
纵然世上有千万种迷人的风qíng,也不及他眉梢眼角流露出的些许温柔。
向来xingqíng冷淡、复杂莫测的谢连城,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江小楼愣住了,哪怕再铁石心肠的女子,瞧见他这样的神qíng都会不由自主沉沦其中。然而她也不过只有片刻恍惚,便笑起来:“你以为这样说,我就会相信你?”
谢连城并不在意:“信与不信都在你,做与不做在于我。”说完他便直接越过江小楼走了出去。
江小楼转头道:“站住!”
谢连城站住了脚步却并不回头,声音从容地道:“楚汉——若你还信任他,就把他留着吧,他可以保护你不受伤害,但是如果你不信他,就将他赶走,也没有关系。”
回到酒楼,江小楼坐在烛下一言不发,郦雪凝追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江小楼看她一眼:“楚汉呢?”
郦雪凝看向小蝶,小蝶便回答道:“今天一回来就在院子里劈柴,还忙来忙去的,我骂他,他也不吭声,看来是知道错了。咱们还要不要赶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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