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江小楼观之温婉可亲,然而她极为温柔的眼角、眉梢却有一丝说不出的邪气,使得她的甜美中莫名添了一丝yīn暗。唇边绽放着优雅的笑容,让人觉得心神动摇,不动声色间却又含着勃勃杀机。
一条冷蛇瞬时从庆王妃的后背缓缓爬过,不经意间冷汗直冒。她定定地瞧着对方,面上的笑容有一丝僵硬:“听你这样说,莫非已经确信瑶雪郡主的死——不是患病身亡?”
江小楼的笑容自信而从容:“如今正在审问小竹,她虽然竭力隐瞒事实真相,但我们顺藤摸瓜,已经审出了一些头绪。凶手或许以为小竹一无所知,又或许笃定她不敢说出真相,但世上哪有撬不开的蚌壳……”
顺妃笑容里的得意慢慢在凝固,她捧起旁边的茶盏,蒸腾的水雾升起来模糊了她的面容,连她的声音都变得模糊起来:“若果真如此,我也替王妃您高兴。”
“高兴?有什么好高兴的,死了女儿我应当高兴吗?”庆王妃冷冷地回答,随后她率先站起身:“来人,送客。”
顺妃手中依旧端着茶盏,一时有些尴尬,然而她是何等人物,很快就把茶盏搁在了桌子上,微微一笑起身,仪态万千地向王妃行了个端庄的礼,笑道:“王妃,千万可要保重身体,我先告退了。”
顺妃一走,庆王妃猛然把茶盏全都挥到了地下,哗啦一声茶水四溅。她啪的一声,跌坐回椅子上,整个人气得脸色发青,坐在那里浑身颤抖个不停,显然是气到了极点。
江小楼静静地看着她:“王妃,你又何必动怒,与这样的人生气不值得。”
“我已经气了这么多年了!每一天,每一个时辰,她不停地想尽办法来折磨我!用言语、用冷箭,用她能想到的一切方法!我知道,她憎恨我,因为我占了她正妃的位置,她恨不能我现在就在这世上消失!”
庆王妃全身发抖、手脚冰凉,好半天都缓不过气来。江小楼隐约猜测到,庆王妃这么多年来恐怕都是这么过的。要说,她说不过顺妃,要斗,她也斗不过顺妃,只不过因为庆王妃与皇后娘娘感qíng要好,娘家也颇有实力,顺妃不敢轻举妄动……两相缠斗之间,一晃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江小楼难以想象,一个女人的青chūn全部耗在这样的斗争之中,而且这斗争还要伴随一生,实在是太可怕。
她轻轻地走上前,蹲在了王妃的身前,温柔地道:“王妃,请您冷静下来。不管在任何qíng况下,都不要发怒。”
庆王妃突然掩住了脸,冰凉的泪水从她的指fèng间不断地流下,一直淌到了手腕的部位。江小楼轻轻一叹,只是默然无语。直到庆王妃平静下来,她才轻声道:“既然要捉住杀死雪凝的凶手,王妃就不该如此脆弱,若是被几句话一激就变成这个模样,今后王妃还如何报仇雪恨?”
庆王妃听了这话,缓缓地抬起了头,脸上的妆却已经哭得花了。
江小楼微微一笑,吩咐人取来梳妆的用具,亲自替庆王妃洗了面,重新匀上胭脂,又替她将有些凌乱的发轻轻地挽好,这才继续说道:“笑一时并不难,难的是如何笑一辈子。世上多的是用言语刺激你的人,他们越是刺激,证明他们越是心虚。只有心怀怨恨、图谋不轨的人,才会如此掩饰自己的居心。如果你被气得跳脚,或是就此一蹶不振,岂非正中人家下怀?这个位置,她叫你让,你就偏不让,偏坐个万古长青,叫她等到老,等到死,等到发须皆白,等到歇斯底里、彻底发狂。所以,千万莫气。”
说到最后,庆王妃不禁破涕而笑,慢慢地,她的qíng绪缓和下来,考虑良久,才问江小楼道:“刚才你说小竹……”
江小楼微笑:“小竹不是已经招认了很多重要的消息么?”
庆王妃完完全全地愣住,招认,小竹可什么都没说呀!江小楼却说掌握了足够的证供,很可能纠出幕后的黑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王妃,咱们接下来要——引、蛇、出、dò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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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请大家猜测的原型是隆裕皇后,有孩纸猜对了。
感谢ashash111、glx786513722和大家投给我的钻石和鲜花,在一再客串惨烈牺牲后,你们依旧前仆后继,我甚为欣慰。
☆、第97章峰回路转
顺妃婷婷袅袅走进书房,庆王看到是她,目光柔和了几分:“来,看看我的新画。”
庆王此刻心qíng大好,将书桌上的一幅图推到她眼前:“这幅画我花了半年时间才完成,你瞧如何?”
顺妃端详了片刻,点头笑道:“王爷胸有千壑,下笔有神,笔下的虎形象酷肖是自不待言的,重要的是得虎之天xing。猛中剔凶就勇,威里削bào安良,这一幅群虎图……虎散步时的安详,猎食时的专注,甚至舔犊时的温qíng都一一展现,真正达到形神具妙的境界。”
庆王很是得意,将笔递给顺妃道:“来,你为我题诗一首。”
顺妃原本十分喜*在庆王的书画上题诗,可是今天她提起了笔,却又有些犹豫地放下,看着庆王道:“王爷,还是您自己来吧。”
看到这一幕,庆王有些奇怪:“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吗?”
顺妃身后的萍儿道:“王爷您有所不知,顺妃娘娘今天好意带着王爷赐的雪参去了王妃那里,结果却……”
“萍儿,不得胡言!”顺妃连忙斥责她,一副急于遮掩的模样。
庆王的脸色却yīn了下来:“她又给你气受了,是不是?你也太实心眼了,这雪参我是送给你的,gān吗要跑去拿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瞧她那模样,整日里把脸拉得老长,好像别人亏欠她多少似的。我都不*去见她,你还眼巴巴地跑去gān什么?”
顺妃满眼委屈,脸上却qiáng作笑意,温柔地道:“王爷,不轮如何她是您的正妻,夫妻结发乃是前世的姻缘,是我害得王爷与王妃并不相亲,王妃心里恨我,也是在所难免,我不怪她。”
“可是这些年来你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拼命想要求得她的原谅,是她自己不领qíng、不识趣!寻常男人三妻四妾都是很正常的,我不过是纳了一个侧妃,又有哪里对不起她?”庆王完全忘记了,宠妾灭妻在他身上得到了极大的体现,若非庆王妃为人容忍,这些年来始终周全他的颜面,庆王府的声誉一定会受到很大影响。
顺妃感动得眼眶微微湿润:“王爷,您是懂得我的,我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女人,我早已向王妃说明,只要能陪在您的身边,我可以不要侧妃的尊位,哪怕只是为奴为婢,我也心甘qíng愿的……”
庆王当然很明白,顺妃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女子,她虽然是府中教习的女儿,却自幼饱读诗书,jīng通琴棋书画,充满智慧和灵气,虽然比她美貌的女人多得是,却极少有她这般聪慧体贴、善解人意的。她明明有才qíng,却从不恃才傲物,不管什么时候他回头,见到的都是她温柔体贴的笑脸,比之木讷的庆王妃,顺妃更有思想,更有深度,更能了解他的心意,这才是他的宠*经久不衰的原因。
庆王叹息一声,道:“从此后别再去招惹她了,她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
顺妃面上便露出哀戚之色,良久,她才轻声道:“今日,我还听见那江小姐说起一件事,觉得有些古怪。”
庆王已经转头去欣赏自己的画,闻言只是问道:“什么事?”
顺妃犹豫了片刻,声音沉了下去:“她说捉住了老王妃身边的婢女小竹,然后从她口中套出了口供,也不知道是如何问出来的,只说……”
“说什么?”
“她们说瑶雪郡主是被人杀死,而非因病而亡。”
“胡言乱语!”庆王脸色丢下画,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顺妃却满面诚恳地道:“王爷,哪怕王妃再讨厌我,我也该为王爷您着想,自从瑶雪郡主逝去之后,王妃就变得有些不太正常,整日里喃喃自语、疑神疑鬼,总觉得是我们害了瑶雪郡主。这倒也罢了,只要王妃好好调养,想必还能恢复健康。现在偏偏出了一个江小楼,她来历不明,王妃又极信任她,不过靠着与瑶雪郡主过去的jiāoqíng,在庆王府过得犹如真正的金枝玉叶。王妃本就有些轻信,将来若有什么不利的传言……”她说得入qíng入理,非常有说服力。
庆王不觉陷入了怀疑,江小楼不但生得十分美貌而且心机颇重,不知如何攀附上了杨阁老,成为他的女弟子,一步一步往上爬。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丫头到底有什么魅力能让人神魂颠倒、不分是非黑白。他不由叹了口气,犹如自我安慰:“应当不至于吧,那个孩子与雪儿年纪也差不多,应该没有这么多心机。”
顺妃眼神轻轻一闪:“有时候,一句不经意的话便能摧毁王妃与王爷多年的夫妻之qíng啊……”
庆王良久无言,虽然顺妃这话说的有些太过武断,可是江小楼太过于聪明、自信并且工于心计,只怕将来会是个祸端。他目光慢慢变得冷冽:“我看王妃也是一时糊涂,怎能相信一个外人,难道你这些年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不能感动她吗?”
顺妃在王府中颇受敬重,风评素来很好。虽然庆王格外宠*她,可她在外人面前却表现出对王妃无比的推崇和尊敬。当庆王妃生病的时候,她里里外外照顾王府,伺候汤药,衣不解带,食不下咽,等到王妃康复,她足足瘦了一大圈,把庆王心疼不已。病愈的庆王妃对顺妃依旧是横眉冷对,丝毫不曾改变,也就使得庆王对王妃更加怨怼。不光如此,当庆王妃再向外人诉说自己受到的委屈之时,别人也都认为她心胸狭窄,妒忌成狂。
顺妃柔婉地道:“王妃以前也不是这样,只是痛失*女,心qíng难免悲愤、偏激了些,一时变得多疑,容易猜忌。”
庆王不说话了,对于瑶雪的死,他心头其实一直存在一种深深的负疚感,纵然他从来也不承认,纵然他在外人面前表现如常。不错,他的确不喜欢庆王妃,可瑶雪毕竟是他的亲生女儿,身上流淌着他的血,小的时候又是那么乖巧可*,他也是真心疼*过的。当rǔ娘哭哭啼啼地回来时,庆王实在是悔恨之极,他不是没有试图寻找过瑶雪,只是人海茫茫,他又何处去寻。后来的几年,不断有人上门冒认,每一次等来的都是失望。在一连数次之后,他勃然大怒,对外宣称瑶雪已经死了,若再有人上门一概乱棍打出去。因为这个决定,庆王妃对他更加怨愤。在王妃看来,哪怕一次次的寻找都是徒劳无功,哪怕被人骗了无数次,她也依旧留存着一线希望,保持着女儿终究会回来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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