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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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楼难以相信,眼前俊美绝伦的顾流年竟然是她曾经在街边救过的那个少年……难怪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她,他们曾经见过的——可她又如何会想到世上竟有这样离奇的事!

  “我记得那时候你只是一个文弱书生。”

  顾流年只是勾起唇畔:“人都是会变的。”他是书生,却从不文弱,若非是被那些人打成重伤,他何至于流落街头,如同丧家之犬。

  江小楼轻叹了一口气:“可你的变化实在太大了,我几乎没办法认出来。”

  “从前我是个流落街头的乞丐,如今我是臭名昭彰的天策军首脑,是jian诈无耻的权海义子。世上每个人从生下来就分贫贱与富贵,分聪明和愚笨,更分幸运和不幸。从前我一直受人欺rǔ,被人瞧不起,全都因为我出身卑贱,所以就连往上爬的权利都被人剥夺。可是现在,那些挡在我面前的人——都已经死了。”

  江小楼的表qíng变了又变:“你无需和我解释这么多,我们不过是萍水相逢,甚至连朋友都不是。”

  “不,我们当然是朋友。”顾流年笑容无比优雅。他从来不认为自己需要朋友,别人瞧不起他,他也瞧不起对方。这种xing格的形成是来源于他过去的不幸经历,与其寂寂无闻过一辈子,他qíng愿花费毕生jīng力,去争、去抢、去夺、去厮杀!他要所有人看见他的时候都露出惊恐畏惧的眼神,他要所有人都臣服在他的脚下!谁若是威胁到他,他会毫不犹豫把对方送入地狱。纵然如此,他也是个人,再冷傲也希望身边可以有朋友,所以,他需要江小楼。

  “如果要从一万个人当中找一个理解我的人,你就是那万中之一。”

  江小楼眼眸微闪,惊讶地看着对方:“为什么是我?”

  “你不必遮掩自己的内心,因为我们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出身微贱,被人轻视,不顾一切也要往上爬,为此不惜付出任何代价。为什么要否认,因为你对自己没有自信吗?”

  江小楼良久无言,顾流年说得很对,她出身商门,经历不幸,人生的唯一目标就是复仇。而顾流年在经历了种种不平和打击之后,他依然很骄傲地活着。表面上看他的行为十分偏激,但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现实。人生下来就不平等,日后的遭遇更是天壤之别。他胸怀大志,腹有良谋,又心怀天地之志,自然不肯龙困浅滩,妄图一飞冲天。

  哪怕羽翼被人硬生生折断,也拼命想要冲上云端,这就是顾流年。

  但——在赞同他的同时,她的心底隐隐有巨大的黑dòng,似乎吞噬着自己仅剩的良知与坚守。她的父亲一直在教她善良,教她忍耐,教她顺从,后来她把这些都给抛弃了,可是如果连最后的底线都抛弃,彻底认同顾流年的理论,她会变得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要可怕。

  可是,我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江小楼眼底闪过一丝yīn霾,最终唇畔却只是浮现出一丝冷漠的笑:“那我就先祝公子,得偿心愿。”

  顾流年深深望着她,眼底流动着一种莫名复杂的qíng绪。

  一个美貌少女恰在此刻走了过来,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我没有打扰二位吧?”

  江小楼闻声望去,只见一个明媚的少女站在他们面前,不觉淡淡笑道:“见过华阳公主。”

  华阳同样望着江小楼,面上无比好奇:“早就听说庆王妃收了一个美貌的女儿,今日一见果真是个绝色人物。刚才二位在说什么,竟然如此开心?”

  江小楼敏锐地从公主口中闻到了一丝酸意,浓密的睫毛扬起,声音清澈如水:“刚刚——顾公子正在问我是否认识公主,可否替他引见。”

  华阳公主一听,原本倨傲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一时竟然哑巴了。

  顾流年似笑非笑地盯着江小楼,换了旁人早已如坐针毡,偏偏她神色自若,语笑嫣然:“顾公子怕您觉得唐突,所以才想借我与公主结识。可惜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公主。正在向他解释,您就来了。”

  华阳公主脸色变得红红润润煞是好看,声音也千娇百媚起来:“怎么明月郡主也喜欢拿人取笑?”

  江小楼含笑:“公主,我先行一步,二位慢聊。”说完,她便向公主微微颔首,带着小蝶翩然离去。

  顾流年刚要追上去,华阳公主却缠了上来,满脸笑容道:“父皇的宴会你很少参加,我在宫中都没有见过你。”

  顾流年目光追逐着江小楼的背影,口中淡淡:“天策军事务繁忙,委实无法抽身。公主抱歉,我还有事要做,请恕罪。”

  另一边,好容易甩脱那两人的江小楼轻轻松了一口气,却瞧见庆王妃去而复返,原来是久候她不至,有些急了:“那个顾流年没有为难你吧?”

  “自然没有,母亲放心。”

  “那就好,今天唱的是大闹天宫,前头可热闹着呢!”庆王妃笑着挽住她的手臂。

  今天这场戏,人才刚露了个脸儿,下头才叫真正热闹!江小楼的面容沐浴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却是连眼神都已经微笑起来……

  ☆、第107章与虎谋皮

  华阳公主却挡在顾流年面前,唇畔含着比花更娇艳的笑:“怎么,顾公子对明月郡主很有好感?”

  顾流年看着江小楼的裙角消失在走廊尽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

  华阳公主习惯xing地轻咬了一下舌尖,语气变得有些酸:“她的确生得极美,可惜到底不是庆王的亲生女儿。”

  听了这话,顾流年才微微侧目,第一次正眼瞧着华阳公主。

  被那样奇异的眼神望着,华阳竟有一种遍体生寒的错觉,只睁大一双凤目,慢条斯理道:“我只是替她可惜,美丽聪慧的姑娘若是有个高贵的出身,将来才能寻个好姻缘。”

  顾流年的面孔在阳光下现出透明的质感,面上带着笑,眼底却无一分笑意:“多谢公主提醒,我还有事,先行告退。”

  不待华阳说话,他便转身就走。华阳恍惚了一下,等她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走得远了。自出生以来还从未被如此忽视过,她不由自主攥紧了手心,却突然听见一道柔婉的声音响起:“华阳,原来你在这里。”

  华阳公主一回头,太子妃优雅的面容映入眼帘,一时不由语塞:“太子妃……”

  太子妃早把刚才那幕收进眼中,唇角只是微微上扬:“华阳啊华阳,你可是陛下最心爱的公主,无数优秀男儿等着你挑选,你选来选去却挑上这样一个人。我当然知道顾流年相貌俊美,可权海虽得陛下器重,终究是个……顾流年有这样的义父,到底上不得台面重生之花天酒地。华阳,你可得想清楚了……”

  华阳俏脸微微沉了:“太子妃,你素来是个玲珑心肝的人,怎也说出这样的话来?父皇早已说过,挑选驸马要看我的意思,我可不要那些无趣的名门公子,一个个瞧见我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连抬头说话都不敢,全都是废物。”

  太子妃桃花面上泛起无奈的笑,这华阳公主素来骄纵任xing,从来不肯听别人劝告。哪怕顾流年爬得再高,都没办法遮掩他低贱的出身,寻常豪门是绝不会选择这样的女婿,更遑论是皇帝的金枝玉叶。但她并未出言反驳,只是微笑道:“公主不要气恼,我也是为你着想,若你生气,我不说就是。”

  华阳公主终于忍不住问道:“太子妃,那位明月郡主为何会获得庆王妃赏识?”

  太子妃勾起唇角,目光颇含深意:“江小楼原先不过是辽州一介商贾之女,后因与郦雪郡主的关系才攀上庆王府。皇后娘娘素来照应王妃,便应她所求给了一个明月郡主的封号。只可惜到底不是王爷亲生女儿,在庆王府……立足不易。”

  华阳公主目光闪烁了几下,唇畔噙着起一丝讥讽:“出身如此低微,却也能得到顾公子的青睐,当真是不简单。”

  不过寥寥数语,公主与生俱来的尊贵与跋扈已然展露无遗,太子妃的笑容一点一点散开,上前亲热地挽住对方手臂:“走吧,花园里的戏马上就要开锣了。”

  花园内jīng致戏台提名和畅二字,梁上皆用桦梨木雕刻沥粉贴金,古朴大方、格调高雅。东南处设一假山,玲珑剔透,周身多孔,水从假山下石孔中流出,汇成小池,戏台一半便恍若架在池中。池边广植垂杨柳,越发显得水波如绮,藻彩纷披。园内早已设好雅座,视线正对戏台,众人在婢女的引导下按着身份落座。

  台上已经演到偷桃一幕,猴王上场时戴糙王盔,帽边上系着鹅huáng彩绸,行动极为灵活,偷桃动作酷似真猴。他一边吃桃,一边转动着灵活的眼珠,不停地晃动着嘴巴,两个耳朵还能前后扇动,引来众人掌声雷动,得了喝彩,他便又把后脑勺朝着观众,后脑勺继续上下耸动,端得是活灵活现。一时引来太子大声笑道:“演得好,赏!”

  太子妃明明见到华阳公主漫不经心,眼睛总是不自觉向顾流年飘去,却故作不觉道:“公主,这猴王演得极妙,他还有个耍双鞭的绝学,您可千万看仔细了!”

  太子妃话音刚落,那猴王便把左手鞭尾朝下立在左脚尖上,拿右手鞭尾摁着左边鞭头,左脚把鞭顶起来,两条鞭成为一条直线,在脚尖上不停地转动起来。观众们接连喝彩不断,猴王越发使出十八般武艺,叫人看得目不暇接。他的扮相虽不是最好,却很是能打,“地蹦”、“乌龙绞柱”、“虎跳前扑”都是极为gān脆利落,待到**之时,他把金箍棒往地上一杵,腾空猛然窜上高台,整场戏越发jīng彩万分。

  锣鼓声敲得越发密,众人几乎错不开眼睛。

  江小楼正坐着看戏,不意婢女上前替她换茶盏的时候,手中的茶壶无意倾斜,竟将滚烫的茶水一下子洒在了江小楼的身上。浅紫罗裙瞬间变成深紫色,那婢女吃了一惊,赶紧跪倒在地,畏惧道:“郡主,都怪奴婢不小心,求您恕罪!”

  周围的人都专注于看戏,注意到这里的人并不多。

  江小楼微微一笑,反倒和颜悦色地吩咐小蝶将她搀起:“没关系,你起来吧。”

  庆王妃瞧见,不由蹙起眉头:“小蝶,可带有备用的衣裳?”

  王府经验老道的妈妈早已特意来提点过,小姐出门定要准备好一切,遇到突发事件不能乱了阵脚。小蝶便立刻应道:“是,奴婢这就回马车上取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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