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眼中一暗:“小姐,您不肯为奴婢主持公道吗?”
江小楼笑了,笑小蝶的天真:“李香兰在楼里是红人,你是什么,金玉会为了你惩处她吗?不错,她原本要害的人的确是我,可中计的人却是你,他们只会笑话你贪吃,绝不会怪罪她的。到时候她大可以推说一切都不知qíng,将自己摘得gāngān净净,明白了吗?”
小蝶脸色忽青忽白,梗塞一般说不出话来。
江小楼轻轻一叹:“要报仇以后再找法子,现在你得忍着,这不是可以发作的借口。”
她说的轻飘飘、软绵绵,可神色之中却并非玩笑,小蝶顿了顿,终于下定了决心,认真低下头去:“是。”
郦雪凝看着这一幕,却又咳嗽了起来,她手臂上有一片紫色的瘀伤,显然是被毒打后的痕迹,咳嗽了半天,才终于停息下来,看着江小楼,低声道:“那些钱以后我会还给你的。”
“你送我一副棺材,让人将我安葬的时候,有想过我会还钱给你吗?”江小楼不答反问。
郦雪凝自身都难保,当初拿出来的本就十分有限,这些日子光是为她看病,江小楼的钱便流水一样花出去……
江小楼见对方的神qíng,却是郑重道:“点水之恩,涌泉以报,你别多想,先把病治好了。”
姚珊瑚劝说道:“既然桃夭姐姐鼎力相助,你就收下这份好意吧。”
郦雪凝静静望了江小楼一眼,终究一言不发,返回屋子关上了门,剩下的人一时都愕然。
对郦雪凝的态度,江小楼十分坚决,金玉倒也没有过分gān涉,毕竟一切吃穿用度都有人掏出银两,并不碍着她什么,她也就放任自流,不再qiáng迫郦雪凝在身体并未痊愈的qíng况下见客。郦雪凝从此闭门不出,人前人后没有半句谢字,这让很多人都认为她没有良心,不懂得感恩,而姚珊瑚却因为这件事变得热qíng起来,三天两头来看望江小楼,姐姐长姐姐短,十分热心。
“我真不懂她。”姚珊瑚的神qíng显得有一丝激动,“像姐姐你这样伸出援手,她却没有一句谢谢。从前她不是这样的,许是病中冷了心肠……姐姐不要怪罪!”
江小楼只是静静坐着喝茶,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似听非听。
姚珊瑚说到这里,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姐姐的心地真是好,那样不计后果的帮了忙,现在人人都说你处事厚道、为人也好,我从前就是不知道,要是早认识你就好了!”她眼睛里充满了感动,两颊边上流苏耳环不时晃动着,“我原本还听信了别人的话,有人说你很高傲、不容易亲近,现在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今后……我能常常来吗?”说到最后,声音小了许多,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望着她,带着一股怯生生的味道。
姚珊瑚面色瓷白,眉眼jīng致,一双大大的眼睛衬着淡红的小嘴,格外惹人怜爱。比起别有居心的李香兰,这份热qíng并不谄媚,反而显得真诚又温暖。
“自然可以。”江小楼款款而笑,并不拒绝。
姚珊瑚越发欢喜。
小蝶在一旁看到便也跟着笑,姚珊瑚是个十分讨喜的女子,如果能够成为小姐的好友,小姐在楼里也能多个助力。
从此,姚珊瑚终于博得江小楼另眼相看,她原本在这楼中便是很红,只无论如何抵不过小楼,如今不管去何处她都随着江小楼一起,连带着也红得更上一层楼。
姚珊瑚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总是对江小楼千恩万谢,时不时将客人送给她的礼物挑选最好的送过来,非常诚恳地请求小楼收下。后来她发现江小楼每逢yīn雨天气便会浑身疼痛难忍,到了最严重的时候根本没办法下chuáng,她便一日两次来探望。
此刻,王大夫正在给江小楼换药,她只是软软卧在锦被之上,漆黑的长发在雪缎枕头上流连,当揭去身上包扎的布条时,她的额头渗出豆大汗水,在锦被上泅开一朵花。
姚珊瑚分明瞧见有殷红血水流淌下来,浓浓的血腥味道充斥着房间。
王大夫叹息:“每一次表演都会让原本结痂的地方裂开,且不说受伤的五脏六腑需要静养,单单是这身伤疤你都不给它们褪去的机会啊。”
江小楼可以拒绝所有男人,因为把所有人都得罪,也就谁都不得罪了。但她要保持鼎盛之势是极难的,金玉已经在积极训练美貌少女模仿她的舞姿和神态,当被人取代的那一天,就是必须向人妥协的时候,她又怎能懈怠?
江小楼一动不动,疼痛加剧的时候,她的眸子虽然渐渐涣散,却始终紧紧咬住唇瓣不发出一声。
王大夫早已见识过这女子的倔qiáng,不免无奈地摇了摇头。
姚珊瑚面露惊讶,在国色天香楼呆了这么久,见过绝色倾城的佳丽,见过高贵蒙尘的明珠,见过文采清高的才女,见过妖媚入骨的妖姬,却是头一次见过江小楼这样的女子,面容清丽,眸子妩媚,一举手一投足都风流入骨,却又掩饰不住眉梢眼底的倔qiáng冷漠。
你以为她是一块冰的时候,偏偏她透出蚀骨妩媚;等你以为她是一团火,却又被那冰冷的温度冻伤。
她心头微微一动。
难怪人人都趋之若鹜,跟她一比,自己这种纯真温柔,毫不出众。
王大夫去旁边写新药方,江小楼倚在chuáng头,声音低沉:“谢谢你好心来看望我。”
姚珊瑚满面怜惜:“从前听说你受伤很重,我还不知道竟然留下许多后患。”
江小楼神色如常:“不过是些旧病,躺几天便好了。”
何止是旧伤,这种浑身钻进骨子里的疼痛,让她不由自主浑身战栗。
小蝶端了药盅来,盖子一打开,黑漆漆的中药发出难闻气息,江小楼皱眉,道:“放在那里吧,我过一会儿就喝。”
小蝶如今停了药,虽然无法恢复从前那窈窕的身材,却不会再心慌气短了。李香兰刚开始还试探过两次,见江小楼毫无异样,便以为她根本不知qíng,只当是送来的东西都被无知的丫头吃了。既然真正要害的人没吃,这汤自然不必送。
小蝶见江小楼又不肯吃药,不由苦口婆心地劝说:“小姐,王大夫说了,您这身子骨一定要按时吃药,否则每到这种天气就受不了的。”
姚珊瑚起身接过药盅,柔声劝慰:“姐姐不要任xing,良药苦口。”
江小楼实在对一日三次的药汤感到腻烦,再者王大夫已经说过这种病根要伴随她一生,吃药也只是一种心理安慰,她又何必自我欺骗。身上有的伤口已经脱痂,但有些伤口却经常发炎,总是会引起高烧,这两天高烧退了,却连微微说两句话都觉得费劲,闻到药味,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
姚珊瑚见对方压根不为所动,为难了半天,终究叹了一口气,声音更加轻柔温软:“这不吃药,病怎么会好呢?”说到一半,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眸瞬间闪闪发亮,“我想到了!”
小蝶惊讶地看着姚珊瑚,却见她欢天喜地低声吩咐百合几句。等百合将东西取来,却是一盆从未见过的粉色的花。薄薄的花瓣质薄如绫,光洁似绸,轻盈花冠似朵朵红云片片彩绸,虽无风亦似自摇,兼具素雅与浓艳华丽之美。
江小楼见到这盆花,眼波微动,面上却露出三分惊讶:“这是——”
------题外话------
送来的花是没有毒的,但是别有玄机,大家想想,送花到底做什么?
PS:庶女的番外在早上八点半更新。
☆、第29章如此妙人
“是虞美人。”姚珊瑚笑得很温柔,“我两年前生了痢疾,吃了好些药都不见好,后来有客人好心送我一种神花,只用鲜花配上甘糙服用了半个月,果然病愈,所以我特意用那花培育了种子,就在院子后面开辟了一小块地方养着以备不时之需。这花不光只是治痢疾,姐姐这样总是浑身疼的毛病也能治。不如现在就请王大夫好好看看该如何入药,说不定能有帮助的。”
小蝶欢喜不尽,连忙请了王大夫来瞧,王大夫仔细盯着那盆花看了又看,不由啧啧称奇:“果然是虞美人!这花不但美,而且药用价值高,入药便能镇咳、止痛,你们看这种子,还能延年益寿,嗯,好东西,果真是好东西!桃夭姑娘,你平日里换药都痛得不得了,有了这个也能减轻七分苦楚了!”
听到这话,姚珊瑚不禁甜甜的笑起来,那一双大眼睛带了十足的欢喜:“那就请王大夫把花全挖了带回去入药!”
百合连忙道:“小姐,这可使不得!您统共就十来棵,养得又费尽心思,怎么能全都——”
姚珊瑚皱眉,回头的时候难得露出不悦:“你懂什么,有什么事qíng比得上姐姐的身体重要!”
百合还是犹犹豫豫:“可是小姐……”
江小楼轻声打断:“不必这样麻烦了,我只是一点旧患,没什么大碍的,全部挖走多么兴师动众,反倒让人在背后议论我。”
姚珊瑚原本斩钉截铁,被江小楼这样一说,娇美面颊顿时一红,脸上露出了惭色:“是我考虑的不周到,那我就代替姐姐栽培着,每天送一点药引过来。”
王大夫笑道:“是,这东西入药很方便,不过是一点花瓣种子而已,磨碎了跟我开的方子一起熬,不碍事的——”话说着,眼睛却是盯着那盆虞美人不放,“我之前也想寻,只是这花产在南方,又被那些豪富之家严格控制着,不容易得!”
姚珊瑚善解人意地道:“刚开始我不擅长培育,种子倒是大半都没养活,这一盆就送给您,若是将来可以大片种出虞美人来,也能救好多人,算是我积了福报。”
七十岁的老大夫听了这话兴奋得满脸通红,倒像是受了多大的恩惠,捧着虞美人千恩万谢地走了。
姚珊瑚说到做到,每日都按时送了药引过来,只是这一回小蝶十分谨慎,将药引送给王大夫再三确认后才肯下在药汤里面,姚珊瑚也并不见怪,依旧笑盈盈的,甚至亲自帮忙小蝶煎药,劝着江小楼吃药,倒弄得小蝶自觉多心错怪好人,不免对姚珊瑚也亲热了三分,一时之间人人都知道姚珊瑚与小楼相jiāo甚好。
这一日,姚珊瑚来探访,穿着一身颜色亮丽的鹅huáng色衫子,宽摆大袖,将手腕处都遮得严严实实,脸上的脂粉细细匀了,唇上的胭脂也是格外鲜艳。往日里小蝶端药来的时候她都会抢着去接,今天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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