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立刻进去了,她走到门口却发现众人还愣在原地,不由向她们喝道:“还站着gān什么,快跟进来!”
庆王躺在chuáng上,眼歪口斜,嘴中不断有口水流出来,眼神昏huáng溃败。
老王妃坐在chuáng榻前,手放在他胸口上,感觉到心脏还在跳动,才松了口气。
婢女煎好了药呈上来,动作轻柔地将碗送到他的嘴边。庆王嘴巴动了动,药水灌了下去,却是一半湿了枕头。老王妃见状不由泪如雨下:“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重重拍打着chuáng板,怒声道:“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叫你们平日好好照顾着王爷,一个个不是狐媚子就是缺心少肝,全是没用的废物!”
江小楼盯着chuáng头的庆王,他呜呜咽咽地说不出话来,只把一双眼睛死死瞪着江小楼,恨怒焦急的模样。
老王妃并未察觉,而庆王妃心里头门儿清,连忙上前柔声劝慰道:“母亲,到了这种地步再怪旁人也是无用,还是让王爷好好养病要紧。”她这样说着,却是饱含警惕的看了旁边的姜翩翩一眼。
姜翩翩心头瞬间擦出惊恐,庆王妃是这府中的主母,手里拿捏着自己的xing命,今天这件事说到底是王爷自己不对,纵然捅破了天也落不了好。她思来想去,到底不敢当面揭露,只好赔笑道:“是啊,都怪我们的不是,没能照顾好王爷,请您息怒。”
老王妃冷眼瞧她:“王爷到底为了什么才生这么大的气,你说!”
姜翩翩面上无比委屈:“原本准备了新鲜糕点,谁料到我一进门就瞧见王爷雷霆大发,却不知是什么缘故,这一点……外头护卫们也能作证的。”
姜翩翩都不敢说,护卫们当然更不敢吭声了。
老王妃闻言,脸色稍微缓和了些:“难道是为陛下的差事没能办好?”
“是了,王爷最近不是一直为了望州流寇的事qíng跟尚书们较着劲儿吗?可能是cao劳过甚才会突发恶疾,”庆王妃说到这里,转头问大夫道,“王爷如今这病,需要养多久才能开口说话?”
“这可就难说了,有的人中风一个月便能说话,可有的人这一辈子都开不了口,我瞧王爷全身动弹不得,可见病得极重,以后好好照料着吧。只要jīng心照料,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大夫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一辈子都可能好不了,那这一大家子可怎么办?老王妃脸色开始发白。
庆王妃满脸皆是唏嘘:“母亲,您还是先回去歇息吧,千万不要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王爷都变成这样了,我哪里还能坐得住啊!哎,家门不幸,真是家门不幸!”老王妃重重地捶击着chuáng板,坐在那里唉声叹气了半晌,最后还是被庆王妃给劝了出去。
姜翩翩站在原地没敢动,只是盯着庆王妃。
王妃淡淡道:“今日你也受惊了,先下去吧,回头我必有重赏。”
姜翩翩心头一跳,赶紧垂下头去:“是。”
待所有人离开,庆王妃才冷笑一声:“这就是报应!”
庆王在chuáng上听得真真的,他怒气冲冲地瞪着王妃,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口中呜呜咽咽,显然恨到了极致,只是不停用唯一能动的左手食指勾着、勾着,几乎扯破了锦缎。
庆王妃会这样说并不奇怪,这么多年来王爷待她没有半点qíng分,甚至连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但身为子女,却不是幸灾乐祸的时候,江小楼轻声道:“母亲,如今还是让王爷好好养病吧。”
庆王妃语气却格外冷漠:“养病?我巴不得他一辈子就这么躺在chuáng上才好!”说着,她走到了庆王的身边,目光冰冷地道,“从前你不喜欢我这个妻子,总是对我挑三拣四,可是到了如今,反而只有我陪在你身边,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多好。庆王妃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腔一阵阵的发疼,说不清是痛苦还是畅快。
庆王手指不停地动着,眼睛里布满血丝,却是无济于事。
江小楼看着庆王妃,轻轻叹了一口气。
庆王妃淡淡道:“叹什么气,这是好事。”她慢慢回头,发间的金钗闪着熠熠的光芒,眼底竟满满都是冷漠,“来人,把王爷送去我的院子。”
庆王被人抬出去,还是死死扭头瞪着江小楼,不肯合上眼睛。
庆王妃望着他的神qíng,冷笑不已:“都是他自己不要脸作出来的,府上妻妾那么多,他还不满足,居然对一个孩子下手,这是老天在惩罚他!”
江小楼握住了王妃的手,柔声宽慰道:“母亲,不必生气。”
“我不是生气,是痛快!这样也好,他说不出话来就根本没办法怪罪你,你也不必走了。”庆王妃紧了紧她的手,旋即微微笑了一下。
从庆王的院子里出来,江小楼便去看望卫风。
卫风此刻已经换了一身gān净的衣裳,坐在那里听小蝶数落:“庆王叫你去你就去吗?应该大声呼救才是。”
楚汉斜倚在柜子边上:“你傻了呀,庆王府是什么地方,他呼救又有谁去听他的?”
卫风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小蝶显得义愤填膺:“王爷也真是太过分了,身边那么多美人还不够,居然对一个男孩子下手!可我现在真的好担心,万一他追究起此事,小姐也要受到牵累……”
小蝶说的都是实在话,却明显不合时宜,叫人觉得她自私自利。
楚汉素来心胸宽大,xing子又极仗义,听了这话把脸一沉道:“难道就为了怕事,眼睁睁看着他被王爷糟蹋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还是我让小姐回来的呢!”小蝶俏脸涨的通红,急忙辩解道。
“言由心生,你心里就是担心受到连累罢了!”楚汉丝毫不给面子,径直拆穿了她的话。
小蝶就是一怔,瞬间脸色变得惨白。她心中其实深深喜*着楚汉,只是从前他眼中只有鹂雪凝,她自知无论如何也不能和人家相比,所以才会一直按捺着,此刻见到楚汉为了一个少年竟如此呵斥自己,不免又是委屈又是悲伤,心中恼怒这个榆木疙瘩半点瞧不出自己的心意,忍不住道:“你就得意吧,看王爷到时候拿你问罪!”
楚汉冷笑一声,目光却是变得更加淡漠。他当然没有发现小蝶的心意,他只觉得这个少女过于功利,完全没想到卫风身处的危机,只担心自己受到牵连。如果一个人眼睁睁看着这样小的少年遭受羞rǔ而不顾,那还能算是个人吗?如果江小楼今天什么也不做,楚汉绝不会再继续保护她。江小楼报仇雪恨合qíng合理,可如果见死不救便是冷酷无qíng,这一点楚汉心头自然有一杆秤。
小蝶气得眼睛发红,正要反驳,却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道声音:“不会问罪了。”
小蝶吃了一惊,立刻转过头来。江小楼从门外慢慢走了进来,说话的语气格外平静:“王爷中风了,一句话也说不了。”
小蝶闻言,不由自主松了一口气,既替小姐感到高兴,又觉得卫风这回算是彻底脱离魔掌了。可是看到楚汉满脸喜色,心头却有一股怪怪的酸涩之意浮了上来。她瞪了楚汉一眼,走到江小楼身边道:“可是不管如何,这孩子惹了这么大的祸,他都不能再留在王府了!小姐,想个法子把他送还给安小姐吧。”
江小楼心中当然也是这样想,但是安筱韶已经再三说过,千万要将这孩子留在王府。江小楼看了一眼沉默的少年,轻轻问道:“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卫风只是站起身来,兀自向江小楼叩了个头,一言不发就往外走。楚汉连忙拦住了他,向江小楼道:“小姐,你这是要赶他走吗?”
江小楼眼神明亮如炬:“不,我不是在赶他走,我只是需要知道他的想法。”
卫风开口的时候格外认真,配着那双动人的眸子,不自觉就让人心生怜悯,可是他的神qíng却极为倔qiáng:“小姐,我不能再连累你了,对不起!”说完他便执意要往外走,楚汉死死扯住他不放,眼神里是从未有过的严厉:“小姐,难道你要眼看着他离开吗?”
卫风用力挣脱开楚汉,拼了命地往外跑,可他的脚程哪里比得上楚汉,瞬间就被制服。楚汉将他压倒在地,尽量动作轻柔地不伤害到他,却也不让他逃脱,再次问了一遍:“小姐,你真的不管?”
少年几乎觉得呼吸都是艰难的,却只是埋着头,不肯抬眼看任何人。
江小楼望着他,一针见血道:“楚汉,他的相貌会给我带来很大的麻烦。”
楚汉不可否认这一点,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过美丽,这样的美丽有着动人心魄的力量,也有摧毁一切的可能。楚汉知道江小楼来到庆王府是为了什么,她怎能因为这样一个少年的存在而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计划呢?
所有的障碍物都要铲除,更何况只是一个与她没有关联的少年。
楚汉咬咬牙:“那我qíng愿跟他一起走!”
小蝶心头一动,眼圈瞬间红了起来。
楚汉站起身,把卫风一把提了起来,拉住他道:“走!”
卫风没有动,他盯着江小楼,目光一瞬不瞬,旋即他似是下定了决心,猛然挥手将旁边木架上的瓷瓶一下子摔在地上。磁片一旦破碎,就成了犀利的利器,少年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捡起一块瓷片,狠狠地向自己的面孔划去。楚汉动作极快,及时拦住了他的手腕,谁知他用力太猛,那张白玉般的脸上瞬间多了一道血痕,几乎划破了左边脸颊,立刻破坏了这张绝美的面孔。
江小楼见状不由微微一怔,她没有想到这少年居然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壮士断腕,一个孩子竟有如此决心,不得不叫人佩服。她立刻吩咐道:“小蝶,还不快去拿药!”
小蝶这时才醒悟过来,再也顾不得其他,飞快地奔了出去,不一会儿便拿了药箱来。一阵手忙脚乱之后,好容易替卫风止了血,小蝶才埋怨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姐绝没有要你毁容呀,你是故意陷她于不义么!”
“到了这份上你还在指责他,有半点人xing没有?”楚汉硬声道。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卫风虽然沉默寡言,却是听话懂事,从来没有给任何人带来过麻烦,明明是庆王色胆包天,小蝶却处处怪在一个无辜的孩子身上,这让楚汉怎能轻易忍受?
小蝶又被训了一顿,眼泪不自觉地往外冒,她丢下手中的药瓶,恼怒地道:“为了一个陌生人,你竟然会这样吼我!算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多管闲事!”说完,她竟然扭头便跑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秦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