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王妃拉起江小楼的手,柔声笑道:“看看我的女儿,真是漂亮。来,亲眼看一看。”
庆王妃把江小楼拉到了铜镜跟前,红烛下,镜里的美人眉目如画,神qíng婉约,一身红色的喜服上镶嵌着名贵的宝石,几乎炫花了人的眼睛。江小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只是觉得十分陌生。直到如今,她都没有办法相信镜子里这个待嫁的新娘就是自己。过去她没有机会穿上这身嫁衣就已经躺在了棺材中,而现在她却不可思议地披上了,可她不知道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什么。
似乎看出江小楼心事重重,庆王妃忍不住问道:“小楼,你怎么了?”
江小楼回过神来,看着王妃担忧的神qíng,只是微微一笑:“没事母亲,我只是觉得日子过得这么快,都已经要到婚期了。”
“是呀,下月初二就是你的婚期,我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布置,到时候岳儿应该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让他背你上花轿!”
江小楼不由满心感动:“母亲,谢谢你。”
“真是傻孩子,谢什么!你的婚事我一直放在心上,琢磨怎么办才能办好,可是皇后娘娘那儿——”王妃面上忧心忡忡。
江小楼轻轻一笑:“母亲放心,皇后娘娘不会再为难我的。”
“那就好,我最担心的就是她……现在她肯放手,我也就放心了。”庆王妃拍了拍江小楼的手,柔声道:“再来看看你的妆奁。”
靠着墙壁的地方,一排叠了七八只小箱子,庆王妃吩咐小蝶一一打开,露出的都是珠宝玉器:“这些不是库房里的陈旧货色,都是我这两年添置起来的,你看喜欢不喜欢。”
江小楼赶忙道:“不,母亲是知道我的身家……实在不需要这些东西。”
“傻孩子,你的是你的,这是娘送给你的东西,一定要收!原本我一直攒着这些,就是希望有朝一日等雪儿出嫁的时候给她的,可惜我看不到她出嫁的那一天……在我的心里,你和雪凝一样,不留给你又要留给谁?”
江小楼唇畔不由浮起一丝暖心的笑,没有半点犹疑地握紧了庆王妃的手:“母亲,小楼从小就失去了亲娘,是父亲抚养我长大,一步步走到今天,小楼也不知道还能走多久,但我答应你,只要我活一天,就会陪在母亲的身边,替雪凝承欢膝下。”
庆王妃看着江小楼,心中感动极了,伸出手抚摸她的长发,口中轻声道:“真是好孩子,母亲知道了。”
江小楼捧着嫁衣回到了自己的卧房,将嫁衣放在了椅子上,远远地端详着,似乎还有一丝陌生的感觉。就在此时,她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呜咽的哭声,不由快步出了门,瞧见小蝶就坐在走廊上,眼圈红红的,似乎刚刚哭过的模样,略略停顿片刻才问道:“小蝶,你怎么了?”
小蝶连忙别过眼去,并不回答。
江小楼追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蝶抬起眼睛,直愣愣地看着江小楼,乌黑的眼睛泪光闪烁:“小姐,楚汉要走了。”
江小楼心思几转,在开口的时候语气里含了关切:“走,他要去哪?”
“今天我去他的房间道歉,谁知他非但不理我,还自顾自的收拾行装,我问他要去哪里,他只说有些事要回去处理,明天一早就会来向小姐辞行。”
江小楼看着小蝶,眼神慢慢柔了下来:“小蝶,世上无不散之宴席,他要走,就让他走吧。”
“可是他半点都看不出我对他的心思吗?”小蝶的声音无限怅然,眼泪汪汪的几乎要流泪。
“他当然看出来了。”江小楼原本想要安慰她两句,可最终却决定让她面对现实。
“既然看出来,他为什么还要这样对我?”小蝶一瞬不瞬地望住她。
“因为——他不喜欢你。”
江小楼直言不讳地开了口,小蝶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良久都说不出话来。
小蝶毕竟还只是一个qíng窦初开的少女,她没有被人喜欢过,也没有喜欢过人,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份感qíng,自己比她年长,本应该好好安慰。只不过对于感qíng,江小楼自己都是快刀斩乱麻,尤为讨厌拖泥带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她做不出小女儿之态,更不喜欢看小蝶落到自怨自艾的地步。
不被*的人总是会变得很卑微,可如果脊梁骨挺不直,别人凭什么*你。
江小楼走上前去,轻轻抚摸了一下小蝶的头,淡淡道:“小蝶,从前我们在国色天香楼的时候,没有*qíng不也活得很好吗?你为什么会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伤感?”
“小姐,你真的*过别人吗?”小蝶突然这样问道,却已经是泪盈于睫。
江小楼深吸一口气,她当然*过某个人,只不过后来她才发现自己所托非人……在经过这么久之后,她已经连那个败类的面孔都想不起来。细细思索,或许她付出的不是*,而是少女对美好*qíng的全部憧憬。
江小楼没有直接回答小蝶的话,反而问道:“楚汉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回来?”
小蝶深吸一口气,缓和了心头的痛苦,只是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他心里是在怪我,怪我对卫风不好,我就是不喜欢那个孩子,长得那么妖艳,一看就不是好人!”
“楚汉是否喜欢你,根本与卫风无关。如果你不能认识到这一点……一辈子也不会快活。”
小蝶觉得心中怦地一跳,瞳仁瞬间紧缩,看着江小楼说不出话来,良久才低声道:“小姐,我知道自己这样说没有证据,可我就是觉得那孩子有古怪。”
江小楼一双明眸在月下闪现一丝明悟,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时候不早了,早些安歇吧。”
“小姐,为什么你们没有一个人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说假话,没有呀!”
江小楼站住了脚步,只是回头望着她,唇畔已隐隐带了一丝失望:“小蝶,楚汉是否喜欢你和卫风的来历是两回事,不能混为一谈。感qíng的事不是你付出多少,对方就要回报多少,这些付出是你心甘qíng愿的,并不能怪责到楚汉的身上。至于卫风……你非但没有证据,还带着嫉妒与怨恨,如果我是楚汉,也很难信任你。如果真要让别人相信,除非找到充足的证据,或者是……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那卫风jīng得跟狐狸一样,谈何容易!
☆、第144章新婚之夜
“小楼,这么晚了还不休息?”
一道声音突然cha入,小蝶一愣,旋即转过身来,眼见一名锦衣男子从月下而来,不由吃了一惊。
瞧不清面目的时候只当是贼,可那从容气度与自在神qíng,顾盼间的非凡容色,无论如何都没办法让人往贼人身上想。
江小楼定定望着他,面上没有笑,唇畔却轻轻弯起:“什么时候王府成了你家的后花园,竟然也不请婢女通报一声就闯进来了。”
独孤连城轻笑,神qíng宽和如水:“未婚夫妻是不可以见面的,纵然我通报了,王妃也不会让我进来,所以我只好偷偷的溜进来……难得做一回贼,这感觉还不错。”
江小楼听到未婚夫妻这四个字,似是怔了一下,仿佛只是一瞬,却又好像过了许久,待她醒过神来,只是吩咐道:“替醇亲王倒一杯茶来。”
“是,小姐。”
小蝶已经擦gān了眼泪,转身离开。独孤连城目送她的背影,轻轻叹息了一声:“楚汉决定离开京城了。”
果然是为了此事,江小楼微微一笑:“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你亲自来,是怕我不肯放走他?”
“你会想方设法的挽留他。”独孤连城眸光十分明亮,唇际是浅淡的笑容,“可能还会不惜一切代价。”
你们真了解我——江小楼想笑,却正色道:“不,这次我不会。楚汉并不适合京城,也不适合庆王府的生活。他太单纯,想法太简单,在他的眼中只有好人、坏人,我的许多手段他都看不过眼,这样的人留在京城反而是一种危险,更何况——”
独孤连城微微地笑着,眼神含着明亮的光辉:“只要你嫁入醇亲王府,就再也不需要他的保护了。”
江小楼呼吸微微停滞,这明明是一句极简单的话,她竟然觉得心头怦怦地跳动起来。
他的眉目和往常一般宁静,唇畔的笑意格外温柔,几乎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在这一瞬间,她却隐约觉得那眼神里有一种莫名的热度。
那是一种可以称之为狂热的qíng绪。
她心头有瞬间的疑惑,旋即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独孤连城从来不会有对事物执着狂热的态度,他永远是那样的平和、宁静,谢家的家财万贯,皇权的至高无上,他全都不放在眼里。世界上有能够令他动容的东西吗,江小楼很怀疑。
“谢倚舟的事qíng……你应该都知道了吧。”许是为了打破这种莫名暧昧的气氛,江小楼率先开了口。
独孤连城恍然明白她的感觉,却并不拆穿:“是,谢月来过醇亲王府。”
谢倚舟并不jīng通生意,又仗着庞大家业擅自投资,不到半年就亏了十数万两白银,在这种qíng况他本该收敛,谁知反倒更加变本加厉,越发恣意妄为起来。因为没了谢连城这块挡箭牌,富贵滔天的谢家立刻成为群láng盯着的ròu,有心人诱了谢倚舟去地下赌场,向来jīng明的他一来二去竟然落入这个无底dòng再也爬不上来,输掉了钱财不说,甚至连谢家的田庄铺子也都输掉了大半,当债主上门要钱的时候王姨娘才知道这事儿,登时火冒三丈,严词将谢倚舟斥责了一顿,谢倚舟自觉上当受骗不肯罢手,居然闹上赌场。古来官匪一家,他就这么下了京兆尹大狱。王姨娘哭求上醇亲王府,独孤连城最后帮了他一把,可惜的是谢倚舟丧失大笔财产后不肯死心,刚放出来没两天又打死了铺子里一名卷款外逃的管事。在有心人的设计下,谢倚舟被判流放康州,全部家产充公。王姨娘日夜啼哭,使尽了银钱也无济于事,不得已又让谢月来求qíng。然而这一回,独孤连城却不愿再见他们了。
一个人做错了事,给一次机会已经是人qíng。独孤连城不能为谢倚舟负责一辈子,从砍头到被判流放,已经是最大的宽容了。谢月在醇亲王府哭了两天,先是哀求后是羞rǔ,势必要bī着独孤连城露面,他却从始至终无动于衷。早有人看不过眼,把谢家人从前驱逐养子、过河拆桥的行为捅破了,谢月自觉无颜再闹,不得已回了谢家。谁料大批债主上门讨债,把谢家拆了个底朝天,那些名贵的竹子、假山,甚至是花园里的锦鲤……全都被人捞走。谢月回家的时候才知道王姨娘早已被人发卖,谢柔、谢香都被债主qiáng行掳走,谢chūn则是不知所踪。她在惊慌失措下避入傅朝宣的药铺,至今guī缩着不敢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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