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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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小楼笑而不语,并不接茬。

  严凤雅终究没能忍住,看着她道:“梁大人已经去养病了。”

  只是这一句话,没有旁的,江小楼这样的聪明人一定会懂。

  果然,江小楼淡淡笑了,话音不带丝毫qíng绪:“梁大人殚jīng竭虑,辛劳多年,好好养病也是应该的。”

  居然没有喜悦之色?严凤雅微微顿了下,才道:“从今往后,这京兆尹府衙就会由我暂代大人的职务。”

  换言之,江小楼是继续回到监狱,还是在这里软禁治病,一切都由他来决定。

  江小楼笑意渐浓,严凤雅试图通过她的一举一动,揣摩她的心思。

  心狠手辣,言行谨慎,狡诈过人,严凤雅不愧是梁庆的学生。

  人的心总是无底dòng,永远没有满足的时候,江小楼不过三言两语,严凤雅就动了心,起了意。

  从少尹到真正的京兆尹,常人要花费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时间,如今大好机会在手,什么提拔之恩、同僚之qíng,全都抛诸脑后。

  想到这里,她十分温柔地道:“我之前便和锦绣钱庄说好,只要有人可以凭我亲笔书信前去,便可以提取五千两银票。”

  这些钱,事实上属于她自己,是将国色天香楼的所有礼物变卖折现所得。

  在关键时刻这笔钱财就是鱼饵,极为有效。

  现在是五千两,很快全部的资产就到手了!严凤雅顿时大喜:“我立刻吩咐人给你送纸笔来。”片刻后察觉到自己的急切,轻轻咳嗽一声,沉下脸来,道:“既然江小姐肯jiāo出江家谋逆之资,我自然不会牵累你,这罪名,我会尽可能替你开释。”

  钱是给你了,可有没有命花就难说了。江小楼心头冷笑不已,面上却温柔可人:“那就多谢大人了。”

  严凤雅达到目的,转身便要离去,却突然听见身后江小楼声音婉转地道:“大人,小楼还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严凤雅刚刚得遂心愿,心qíng大好,听到这话不由转过头来,摆出一张端正的脸:“小姐如果想要让我立刻放了你,恐怕不行,紫衣侯已经关照过,十日之期不到,不可放人。”

  十日之期?现在已经是第九日,还差一日,就是她和紫衣侯约定好的日子。

  十日一过,她还无法脱身,他会取走她的xing命。

  江小楼轻轻一笑,道:“大人志得意满,chūn风得意,小楼本不该泼这盆凉水,只不过,梁大人秉公办事,严刑峻法,这些年真是得罪了不少人,大人不该就这样放他离去,一路去疠所的路,真是太远、太远了。”

  严凤雅唇边的笑容一顿,仔仔细细地盯着江小楼,像是她的脸上开出了鲜花来。

  江小楼神色从容,满面温柔:“大人,应该多派人前去保护梁大人才是,万一路上发生了意外,可是大人你的过错。”

  疠所位于京城郊外的深山,来去不过一天的功夫,算不得太远,江小楼为什么要这样说?

  严凤雅正充满疑惑,却又听见她叹息道:“大人这一路繁花似锦的前程可全都是梁大人给的,但从今往后没了梁庆,大人要擅自珍重。”

  严凤雅面皮一紧,醒悟过来,他知道江小楼是在警告他。

  梁庆不除,永留后患。

  这个女人,明明恨透了梁庆,从头到尾却没有一句落井下石的话。

  温温柔柔,笑容和气,有礼有节,dòng察人心,实在是太jīng明了!

  这样的人活着,难保将来会把一切都泄露出去。关于背叛,落井下石——

  梁凤雅眼皮微沉,目光yīn了些许,心头杀机顿起。

  紫衣侯固然可怕,但与自己的锦绣前程比起来,谁也比不上!不,现在还不是时候,必须等一等,梁庆才是第一要务。

  “是,江小姐说得对,我一定会派人好好保护梁大人,务必让他平安抵达,绝对不会在路上发生任何意外。”梁庆面皮终于松了开来,半晌才皮ròu笑了笑,话音听起来比刚刚轻松不少。

  江小楼却察觉到了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狰狞。

  然而,她只是无声笑着,目送梁凤雅离去。

  碎金阳光隐藏了江小楼的秀美面容,点点光芒之中,她似战场上的将军,谈笑自如、运筹帷幄!

  这边的梁庆被人塞进轿子,硬是一路准备送出城。城中正是集市,热闹得很,刚开始众人谁也没有注意到这一顶青色轿子。可不知怎么回事,一个轿夫的脚突然崴了一下,整个人向前栽倒,其他人重心不稳,轿子一下子侧翻在地上。看热闹的人吓得纷纷散开,梁庆一下子从轿子里头滚了出来。嘴巴里的布也跟着掉了,他不由心头狂喜,大声喊起来:“快救我,我没病啊!”

  负责看守的衙役汗水涔涔,面色发白地大喊道:“还不快把他塞进轿子,麻风病会传染啊!”

  这三个字像晴天霹雳,猛然落在人群上空,热闹的市集猛的一静,跟着就爆发了cháo水般的躁动,喧嚣尘上。

  “快、快,快把人送走!送走!”衙役们七手八脚来抓梁庆,他却拼命挣扎,想要向周围的人群求救。然而他根本想不到,此刻他满脸疹子,鼻子塌陷,脚刚才也摔伤了,一瘸一拐的,像足了传说中的麻风病人。

  嘈杂的喧闹中,蓦地挤出一声惊慌的尖叫,人群中顿时掀起大乱,很快就扩展成可怕的拥挤和混乱。大多数人都没有亲眼见过麻风病,但人人都是闻之色变,畏之如虎。眼看着这麻风病人拼命挣扎,试图逃出人群,大家一下子醒悟过来,心急火燎,大吼大叫。

  “快,抓住他!”

  “麻风病传染啊!赶紧抓住他!”

  “对,不能让他乱跑!”

  梁庆猛跳起来,直眉瞪眼地嚷道:“住口,我是京兆府尹!”

  没有人听他的话,人们惊恐地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怪物,更有无数人用了扁担、石块向他投掷,衙役们原本要上去捉他,见到这种状况,不得不悄然无声地撤退了,只躲在人群里偷偷窥伺。

  “怎么回事,麻风病没人管了?”

  “麻风病怎么能到处乱跑啊……”

  “要火烧,一定要烧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爆发出这样的喊叫声。

  人们被提醒,对,麻风病是要烧死的!

  两个早已埋伏在人群里的大汉特意掩住口鼻,这才扑上去将梁庆绑了起来,旁边的人都议论纷纷。人群簇拥着那两个大汉离去,衙役们惊骇的面无人色,一边有人回去报信,一边有人悄悄尾随人群而去。

  这时候的京兆尹衙门内,严凤雅正在焦急地等待着。这样做很有些冒险,但为了官位,为了往上爬,一切都是值得的。

  梁庆活着,总有一日会泄露出去,他必须永除后患。

  衙役快步进来,满面紧迫,报告道:“大人,梁大人的轿子被人劫走了!”

  严凤雅心头大喜,面上不动声色:“这帮天杀的愚民,竟然连大人的轿子都敢劫持!你们都愣着gān什么,还不赶紧去筹备人手,赶紧救下大人!”

  衙役心底一凛,立刻道:“是!”

  这次任务特别,严凤雅将绝大多数的衙役都派遣而去,作出一副积极营救麻风病人梁庆的模样。

  书房里,严凤雅看着门外忙忙碌碌在集合的衙役,心头冷笑。不错,他安排了人故意将梁庆bào露在众人面前,又买通了几个渣滓在人群中挑唆闹事,叫嚣着烧死梁庆也都是他安排的,利用人们的恐慌心理,让梁庆光明正大的消失。

  自古以来,在那些百姓的心中,麻风病人都是要被烧死的,他这样做,不过是提前送梁庆上路罢了。京兆尹有麻风病,已经引起轩然大波,倘若将来有人拿这个借口发作严凤雅,他也是尽心尽力,殚jīng竭虑,其他一概不知。

  只有死人才不会走漏风声,这个当口,哪怕是留下破绽,他也非得除掉梁庆不可!

  他走到院子里,正要吩咐众人出发,没想到外头突然有人惊慌禀报:“严大人,不得了了,梁夫人带着好多护院冲进衙门里来了!”

  严凤雅面色一变,勃然大怒道:“这是gān什么?”

  “她说……说您无故软禁上峰,要立刻见到梁大人!”衙役满面惊惶。

  严凤雅冷笑:“荒唐,一个妇人竟然也敢闯进来!”他的脑海中迅速浮起当初梁氏夫妻如何羞rǔ自己的一幕,不由恨上心头,只是qiáng忍着,跨出门去迎接。等看到满面怒色的梁夫人和身后的三四十名护院,他勉qiáng笑道:“夫人,这可是官府重地,任何人私自闯入都是要受罚的,您这样——”

  梁夫人上前,看也不看他一眼,冷冷地道:“不用理他,搜,现在就去把大人搜出来!”

  “大人不在这里,已经去养病了!”严凤雅连忙上去阻拦,却被一个护院推了个趔趄。他顿时也怒起来,大声道:“夫人,你这是擅闯,我要告你个扰乱公堂的罪过!”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凭你也配!”梁夫人怒火滔天。

  严凤雅再也不跟对方客气,吩咐衙役上前捉人,可梁夫人也不是什么善与之辈,她带来的都是梁庆在府上豢养的爪牙,一时之间两帮人马纠缠在一起,大打出手,整个场面混乱成一团。

  严凤雅这边焦头烂额,调集所有衙役前去营救梁庆,只留下二三衙役在江小楼的院子里守着。等到听说严大人被梁夫人打了,这边院子里的人再也呆不住,便用一把大锁锁住了门,转头冲了出去。

  江小楼所住的院子离骚动的中心不远,她甚至远远听见女人的尖叫和厮打声。

  梁夫人出身名门不错,可这个名门却是地方上有名的豪qiáng,xing子骄纵跋扈,又跟着梁庆多年,养成了一副撒起泼来不管不顾的气魄。严凤雅身为朝廷命官,自然不会容忍一个妇道人家放肆无理。这样一来,两方人马碰上,不打个头破血流是不可能的。

  就在此时,窗子突然发出三声敲击。她轻轻起身,打开了窗户,窗户外面早已被木条封死,此刻fèng隙之中露出的正是傅朝宣的脸,他手上举着一把钥匙,轻声道:“别出声,我去给你开门,马上放你出去!”

  傅朝宣是个极为聪明的人,在这里的时间里主动替人看病,和衙差们关系很好,趁着一个看守酒醉的时候套了他的钥匙,刻在了瓜瓤上,悄悄借着购买药材为理由让自己身边的药童带出去配了钥匙。

  江小楼从门内,看见了傅朝宣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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