娼门女侯_秦简【完结】(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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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人瞧着他的模样,想笑又不敢笑,只能低下头去。伍淳风架起祭坛,一脸正气地站在旁边,他双目半合,嘴里大声念着咒语,一只手举着摇铃,另外一只手举着桃木剑,剑尖不断晃动,在虚空中比划着看不明白的符号。

  谢家的诸位小姐除了谢瑜不在,其他都是一一在侧,在谢香的鼓动之下,她们也想瞧瞧这位道士是如何做法驱鬼的。按照道理来说,之前没有办法除掉陌儿的鬼魂,主要是因为她怨气太重不肯散去,但如今顾妈妈这个真凶已经罗网,陌儿总应该离去了。

  事实上,谢香已经和伍淳风约好,这一回要在众人面前再次qiáng调,江小楼若留在谢家,会祸害更多无辜之人,找借口驱逐她出去。此刻,谢香自以为得计,眼底散发着炙人的灼热明亮,简直是掩不住得意的神qíng。

  众人正好奇望着,伍淳风突然将手中的摇铃往祭桌上重重一扣,双眼突然张开,金光四she:“是她,就是她!”他右手一指,笔直地朝向人群!

  众人纷纷朝他的视线望去,只见到谢香正站在他所指的地方。谢香心头咯噔一下,还没有反应过来,立刻就被两个小道士同时用绳索套住。

  两人拉住绳索的各自一端将她牢牢捆住,旁边的婢女一阵惊吓。谢香站在那里,面上阵青阵白,怒斥道:“伍淳风你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伍淳风是谢香请来的,他的目的正是要赶走江小楼,谁知此刻被绳索套住的却是他自己。伍淳风冷哼一声,桃木剑舞得虎虎生威,口中念念有词。

  他口中的话众人听不明白,却又听到他大声呵道:“那鬼魂此刻就附在三小姐的身上,贫道正要做法将她除去,任何人不得打扰!若有违犯,会遭受灾厄,切记,切记!”

  这一句话把原本想要上去解救谢香的几个婢女、仆妇,全都吓得呆住,她们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手脚僵住,几乎忘记了反应。

  伍淳风鼻吸口呼九次,随后一把托起桌上的香炉,在香炉中把huáng符焚化,骤然一声呵斥道:“尘归尘、土归土,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一切鬼魂灰飞烟灭!”顿时间,一炉子香灰整个泼向谢香。谢香“啊”惨叫了一声,满头、满脸、满身都是香灰,她不停地咳嗽着,简直是气急败坏,怒到极致:“伍淳风,你眼睛瞎了吗,看清楚我是谁!”

  而伍淳风却压根就没有理睬她,他眉头一扬,手中熟练地结起一个法咒,只见到原本桌子上的jī血开始剧烈抖动,咕噜咕噜不停冒泡,拼命地像是要从碗里面跳出来。他手下不停,拿起桌上的jī血,一扬手向谢香泼了过去。这一碗浓稠黏腻的jī血立刻劈头盖脸地撒在了谢香白皙如玉的面孔上,她大声惨叫不已,睫毛上、头发上都变得血红一片,样子极为可怖。伍淳风手持摇铃在众人面前又摇又晃,喷水、撒香灰、泼jī血又一一重复了三遍,谢香高声怒斥着,不停地惨叫着,她想要躲开,可是那两个小道士却死死扣住她,让她无法挣扎。

  顷刻之间,她已满身是水和jī血,脸上早已经被烂乎乎的血块涂抹的看不清原来的模样。

  谢月见状不好,大声道:“快放了三小姐,你们住手!快住手!你们这些人瞎了吗,还不快去救下她!”

  谁也没敢动,大家都被这阵势吓得呆住了,哪怕是素来胆大的谢chūn,此刻也是目瞪口呆。

  王宝珍闻讯赶来,远远就看到谢香浑身láng狈,大声惨叫。她惊得魂飞魄散,快步进了院子,大声道:“道长!你这是在做什么?”

  在场的气氛像是一场严肃的闹剧,人人参与、人人震惊,压根就没有人理会王宝珍。而在这个时候,谢香已是满身láng狈,她呛得不停咳嗽,又是满脸鼻涕眼泪,原本那气焰嚣张的模样早已烟消云散了。

  王宝珍一个眼色,四五名仆妇一起冲上去拦住,两名小道士都看向伍淳风。

  伍淳风点头:“好,可以将她放下来了。”小道士这才松手,谢香一下子匍匐在地上,满面涕泪,láng狈至极。王宝珍这才快步过来,想要搀扶却压根下不去手,只能厉声吩咐身边两个婢女道:“还不快去把三小姐扶起来!”

  婢女对视一眼,上去硬将谢香搀了起来,谢香满身被香灰和狗血弄得一塌糊涂,身子都软绵绵的,她见到王宝珍来了,不由失声大哭起来:“姨娘,你可要为我做主,那个道士他压根就是个——”她话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随即猛然转头看向伍淳风。不,不对,不能说!如果从自己嘴巴里说出对方是个骗子的事实,那一切就都会被揭穿。

  谢香胸膛里的火和怒互相攀附着,几乎要把自己烧起来,她看向了站在走廊上的江小楼,对方的脸上是一派温柔的笑意,眼底波澜不兴。

  谢香不禁咬牙,如果此刻她要求王宝珍替自己作主,将这伍淳风审问一遍,伍淳风很可能会说出自己收买他要赶走江小楼的事,到时候事qíng就大大不妙了!谢香不是蠢人,她在极短的时间内早已经想清楚了,只是心头那一股愤恨之气压不下,脸色忽青忽白,变得十分狰狞。

  整个院子里寂静的几乎连呼吸都不闻,就在僵持之间,伍淳风大步走上前来,对着王宝珍道:“这院子里的鬼魂我已经驱逐gān净了,从此之后再也不会有冤鬼作祟。至于三小姐,刚才那鬼魂被我bī出来,一时逃不出去,就附在了她身上,好在我一番作法才救了小姐的xing命,终究得罪了。”

  王宝珍闻言,不由看向谢香,露出征询的神qíng。

  现在不能发作,一定要忍住,谢香忍着忍着几乎把牙齿咬出血来,浑身发颤,好半晌才沙哑着嗓子开口道:“就在刚才我还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神志不清,幸好道长及时伸出援手,否则我真有xing命之忧。”说到这里,她几乎把伍淳风恨到了骨子里。

  伍淳风则满面虚怀若谷,压根就没有丝毫心虚之意,如果今天他按照谢香所说的做,等于彻底得罪了江小楼。谢香固然不好惹,可江小楼却是个女疯子,什么事qíng都办得出来,他当然会自己衡量。

  谢香胸口不住起伏,发髻上的钗环轻微抖动着,像是在qiáng忍怒气。走的时候,偏巧身子发软,竟然在门槛上不小心绊了一跤,整个人láng狈地趴在了地上,引起了身后的婢女、妈妈们一阵窃笑。谢香又急又怒,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可是却没有法子,只能怒喝一声:“还不扶我起来!”随后便在婢女的搀扶下,急匆匆地回去了。

  等到平静的院子恢复如常,郦雪凝才忍不住笑出声:“小楼,你这样做也实在是太缺德了。”

  江小楼嫣然一笑:“对付非常之人,自然要用非常手段,我只是以彼之道还之彼身罢了,并没有过度的为难她。她若是识趣,从今往后就不要再来招惹我,否则的话,下一回就不会这样简单了。”

  郦雪凝唇际是浅淡温柔的笑容:“只怕她不会那么容易死心。”

  江小楼眼睛眨了眨,笑容含着明亮的光辉:“雪凝你也太过多虑了,我既然敢这样做就不怕她来报复。相反我正闲得恨,巴不得有人来给我练练手。”

  郦雪凝不由不佩服江小楼,虽然谢连城将此事jiāo给了她全权处理,但她不可以下手太重,这样会伤了谢家人的心,也不可以下手太轻,那样对谢香没有丝毫的警示作用。今天谢香在众人面前丢了大脸,却又不得不承认伍淳风是一个有高深道法的人,想必憋了一肚子火,没有什么能让一个装神弄鬼的人自食恶果更有意思了。

  谢连城正在他的书房里看帐本,怀安快步走了进来,绘生绘色地将画楼里发生的一切说了一遍。谢连城手中的帐本一顿,疏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发出幽谭般的光泽:“三妹妹就这样算了吗?”

  “是,三小姐满身都是jī血,还不停的说道长是如何灵验,那模样别提多可笑了!奴才在谢府这么多年,素来看见三小姐chūn风得意、嚣张跋扈的模样,还从来没有见到她如此láng狈,真是……真是笑的人牙都掉光了!”他这样说完,猛然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住了口,悄悄看向了谢连城。

  事实上这个家中喜欢谢香的人并不多,因为她对下人十分的刻薄,而对于家里的其他主人,她却是用尽了一切的方法去谄媚。这样一个人根本得不到众人真心的尊敬和爱护,所以怀安不自觉就把心里话都倒豆子一般说全乎了。

  谢连城并没有生气,他眼中的光彩骤起,潋滟着深深的笑意:“三妹这种个xing,如果再不教训一下,迟早要闯出大祸来,如今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对她是好事。”

  怀安悄悄松了一口气,又小声地道:“大少爷,四小姐从早上一直站到现在了,您真的不见她吗?”

  谢连城看了一下屋子里的沙漏,谢瑜从早上一直站到现在,已经足足站了两个时辰。此刻阳光直直照在院子里,想必她已经站不住了。他又翻开了一页账本:“去请四小姐进来吧。”

  怀安出去吩咐了一声,便立刻回转来替谢连城研磨,眼睛还滴溜溜的转着。谢连城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抬眸道:“你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怀安笑道:“奴才是替大少爷开心。”

  谢连城清俊的容颜浮现起一丝惊讶:“我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

  怀安忍不住道:“自从江小姐来到咱们府上,大少爷的心qíng似乎很好。”

  谢连城英挺的轮廓半明半暗,目光瞬间变得冷淡:“若是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混帐的话,就收拾铺盖卷回家去吧。”

  怀安没想到一句话惹怒了大少爷,连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话音刚落,就见到门外迈进一只脚来,绣着清雅荷叶的绣鞋,雪青色的罗裙,谢瑜从阳光里走了进来。

  她是被丫鬟扶进来的,摇摇晃晃眼神恍惚,脸孔有一种类似于瓷器一般半透明的色彩。

  谢连城只是坐着,目光平静无波地望向他。

  她走到屋中,突然推开了丫鬟,冷声道:“出去!”丫鬟不敢多言,悄悄退了下去。她自己一步步向谢连城走来,待走到他跟前的时候,她忽然笔直地跪倒下去。

  怀安吓了一跳,震惊地转头看向谢连城。

  谢瑜半边身体攀上他的膝,纤长的脖子如同一只垂死的天鹅,悲哀地说着:“大哥,我错了!请你原谅我!”她这样说话的时候,宽大的袖轻轻滑落在手肘之上,露出雪白的一段肌肤。

  目光皎洁如月,身躯绵软如蛇,一个往日里十分清高冷艳的女子,此刻露出如此楚楚可怜的神qíng,换了任何一个人都难免会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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