羡慕嫉妒恨啊。
她甚至根本没法掩饰自己的qíng绪——以及眼睛里闪烁出来的那种毒辣。
没法啊。
甚至拳头也悄悄地握紧了。
云熙不由得一退,身后,一双大手伸出来,将她搀扶住,柔声道:“爱妃,站稳了。”
爱妃!
她的目光从她的肚子上移到他的脸上,看到他脸上一闪而过的那一抹不悦。
他看得清清楚楚——把她的凶恶的目光——恶狠狠地盯着云熙的肚子的目光看得一清二楚——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愤恨。
是一种无法遏止的妒忌和狠毒的qíng绪。
这让他想起那碗可怕的堕胎药——那是他面对血腥宫斗的第一次洗礼。
他根本想不到,她是这么恶毒之人——本该是洁白无暇,温柔可亲的妙龄,不是么?
不不不,她再也不温柔,再也不善良了。
她已经被妒忌冲昏了头脑。
她希望云熙死!
她甚至认为云熙和二弟勾结。
她为此不惜下了毒手。
这狠毒,几乎令他不寒而栗。
几乎再也无法容忍了。
“云熙,你先回去。”
云熙不敢停留,众星捧月一般,施施然地走了。
☆、与君决绝3
水莲的目光很久才收回来,落在对面男人的面上。
他的目光很冷。
并不看她,似乎她的死活都跟他无关似的,只是对护送她的侍卫康金龙淡淡的吩咐:“一路上你们要好好照顾娘娘。”
水莲扭头,侧身的时候,一口血喷出来。
却一发不可收拾,就好像满腔的冤屈,愤怒,悲惨,都凝聚在了这一刻。
她穿一身素洁的衣服,胸口都染上了。
当年很合身,很漂亮的衣服,现在彻底空下去了。
就像一抹浮萍,风一chuī,马上就会飞走似的。
随着她的灵魂,彻彻底底地被消灭掉。
皇帝忽然心有不忍,罢了罢了,再怎样,她还是水莲。
是病入膏肓的水莲啊。女人不妒忌,也就不是女人了。
他还是上前一步,沉声道:“水莲,你放宽心养病好了,朕给你的娘家下了旨意,他们一定会jīng心伺候你,不敢有半点怠慢。等你身体痊愈,朕一定马上派人接你回来……”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话。
原来,他也知道?
如果他不下旨意,水家根本不可能善待自己?
“水莲,朕一定会接你的……”
她遽然回头,惨笑一声:“你接我gān什么?接我回来参观你立皇后的大典??……”
“小魔头……”
“不要这么叫我!”
“水莲,不是你想的那样。朕现在并没打算立什么皇后……”
“陛下,希望你有朝一日不要后悔,二王爷,哼……你的好兄弟……!”
皇帝的声音沉下去了:“水莲,朕不希望你再提起此事了。”
她低低的,怒不可遏:“我为什么不能提?崔云熙的那个孽种,是吧??你以为我不知道?她就是二王爷的一个jian细……”
皇帝不敢置信。
她到此时,竟然还在提这事儿。
他大怒:“实话告诉你。这个儿子,朕知道是自己的!”
“陛下,你真相信一次就能怀孕?”
“贵妃不能,并不代表别的女人就不能!”
贵妃!
他叫她“贵妃”。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不再是水莲,也不再是小魔头——只是他的一个贵妃而已!
☆、与君决绝4
“有苏妲己,不见得就有商纣王。朕从来不忍对骨ròu亲qíng下手。无论是谁进谗言都不行!”
他把自己比为苏妲己。
有这样被赶出宫去的苏妲己?
她狠狠地瞪着他,随手擦了擦嘴唇的血迹。
她抬手的时候,他忽然看到她的掌心——上面那处红色的,被烫伤的痕迹。那是因为自己啊!
是当年那么小的姑娘,冒着危险,每次都去厨房里偷刚烙好的大饼——那么滚烫的油饼,藏在手里捧着,一路小跑,到密室送给他吃——
若不是这样,那冰冷的几天怎么熬得过去?
是她救了他的xing命啊。
旧时往日,历历在目。
她顺着他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掌心上——笑起来。
多么巨大的讽刺。
他的嗓子很gān很gān,嘴唇也是gān的:“水莲……你别想太多了……我一定会去接你的……”
“哈哈哈,你接我??你如果接我,就先杀掉那个生儿子的狐媚子……一定要杀掉她……”
绝望!
那是一种令人抓狂的绝望。
他刚刚软下去的心,又硬起来,背转了身子:“既是如此,恕朕难以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好自为之。”
她笑起来。
深陷的眼眶更是黯淡。
忽然抬起手,狠狠地,用尽全身力气,一掌打在马车上。
顿时,鲜血如注,涂得马车的把手上到处都是。
可是,她却不知道疼痛似的,苍白的手垂下去,掉在空中,就像已经断了一般。
皇帝遽然转身,看到她满身的血迹,也懵了。
流血的是那只手掌——
正是她当年救他烫伤的手掌。
她自己把它废了。
就连疼痛也不知道了。
那一刻,她把过去的水莲杀死了。
彻彻底底杀死了。
她qiáng忍着疼痛,从怀里摸出一样东西一并递过去:“陛下,这是你的夜明珠,现在也还给你,我已经用不着了,你拿去赏赐给你的儿子好了……”
他惨然后退一步,整个人已经彻底懵了。
她却面色不改,若无其事。
“陛下,你我之间,从此恩断义绝。终此一生,我绝不会再踏进这皇宫半步。”
☆、与君决绝5
四周忽然变得一片死寂。
宫女们太监们都吓得后退。
只听得细微的声音。
滴答,滴答……
滴答……滴答……
那是她掌心的血。
此时,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那么清晰。
皇帝惊呆了。他惨呼一声:“水莲……水莲……小魔头……”
他冲过去,本能地,想要救护她的双手,生怕这手废了。
可是,她却不看。退后一步。警惕的,就像自己身边全是敌人似的。
躲在一边偷窥的崔云熙,陛下……她根本没看他们。也没看自己的双手。
甚至连御医们拿来gān净的绷带白色布条,她也不介意……
“水莲……水莲……”
她再退一步,身子全部倚靠在马车上面。
几乎无法支撑了。
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
皇帝要说话,但是嘴唇竟然也微微发抖。
他说不出来。
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的脑子里也是一片空白——就好像根本不明白,为何会发生这样的事qíng。
太可怕了。
她扭头,伸出手去拉住车辕,要爬上去。
身子一颤,晕倒在地。
终究是无法支撑。
就像一片风中的叶子。
在树上挣扎了许久许久,终于还是坠落下来。
无声无息的。
皇帝心如刀割,冲上去。
“水莲……水莲……”
他抱住她的时候,才明白她的轻薄——身子也如一片叶子。
这么久的病,她的身子已经空了。
彻彻底底gān枯了。
几乎让人感觉不到分量了。
“水莲……水莲……”
她睁开眼睛,那时候,眼里很空dòng。
连对他那种恨意也不在了。
却伸手,狠狠推开他。
皇帝竟然只能放手——因为她的血印印在他的衣服上——就那么鲜血淋漓的——他生怕,如果自己稍稍和她对抗,那片残疾的手掌就会掉下来。
血ròu模糊,惨不忍睹。
疼啊!
就连他,都感到了qiáng烈的疼痛。
可是,她却浑然不觉似的。
真的不疼。
就好像那双手,根本不是她的。
她转身,再一次攀着车辕。
这一次,站上去了。
旁边,触目惊心的血痕手印。
就像烙印在他的心底。
两名宫女搀扶着她,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与君决绝6
两名宫女搀扶着她,颤巍巍地上了马车。
车门,即将关闭。
他看到她转头。
正对着他,看了他一眼。
眼神,竟然变得十分平静。
透过他,甚至看到隐匿在后面的树丛里的云熙——以及她的大肚子。
那时候,已经彻彻底底明白。
儿子是她的,皇后是她的,江山也是她的……最主要的是,这个男人,从此就是她的……在皇宫里,没有儿子的女人,形同废人。
自己已经废了,彻彻底底废黜了。
昔日种种,已成过去。
她闭上了眼睛。
比生了一场大病更加疲倦。
那是一种绝望。
彻彻底底绝望了。
皇帝想说什么,但是,嘴唇gān得开不了口。
只是怔怔地看她。
死死盯着,眼睛也不敢眨一下。
一种奇异的直觉:仿佛这是一场真正的生离死别。
就像参加一场葬礼一般。
但是,这是谁的葬礼?
是他的?
她的?
或者,是他们彼此的共同的葬礼?
他不知道。
呼吸都变得那么艰难。
那时,马车门合上了。
咣当一声。
皇帝最后一次看到水莲的脸——惨淡,苍白,毫无血色和生气。
就好像一个木偶一般。
此后,这印象就一直那么烙印下来。
等他模糊的眼睛再要看时,已经不见了——彻彻底底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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