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带昭阳日影来_木浮生【完结】(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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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犹带昭阳日影来》作者:木浮生【完结】

  夜里突然bào雨倾盆。

  皇宫各殿内外的侍卫太监们却没一个敢挪动半分。所有宫门禁闭,早过了子时,却依然灯亮如昼。

  临近皇宫东面的太子府邸,烧着熊熊大火,火光高过宫墙映红了天。在这样的如注的雨夜显得格外诡异。即使是这样,宫内没有人敢抬头朝那边瞧一眼,都躬着身子只怕多言半句。

  康宁殿外的汉白玉平台上,一个分外貌美的妇人在雨中,紧紧拥住怀中的少年,嘴里喃喃道:“睿儿,娘定要让你得到一切。”说话间,那妇人双手在明显地颤抖,谁也无法知道那是由于杀戮而害怕,还是为了唾手可得的天下而激动。

  随着一下沉闷的雷声,闪电迅速地划过长空,那一瞬间照亮了少年的脸。他神色复杂地抬头朝东面望去,那边冲天的火光映在他的瞳中成了两团璀璨的金色光芒。

  那是敬宗皇帝殡天的永庆三十一年的盛夏之夜。

  楔子之二

  夏月九岁的时候,遇见子瑾,她牵着他的手说:“从此你就是我弟弟了,听不见的话,我就做你的耳朵,永远保护你。”

  ……

  夏月十五岁的时候,在他怀里恸哭,“为什么娘会死,会离开我们。是不是有一天子瑾也会离开?”

  少年用柔和的双眼凝视她,伴着徐徐落英回道:“永不。”

  ……

  夏月十九岁的时候,他问:“月儿嫁给我,可好?”

  ……

  1、晴云似絮若低空

  原本走的平且稳的马车停了下来,虽然很缓慢但是睡在软榻上他还是敏锐地感觉到。

  “明连。”他揉了揉眼睛,沉沉的唤道。

  立刻有个年轻太监打帘上车,“皇上,已经到马上就到京城了,所以洪将军让停歇会儿。没惊到您睡觉吧?”

  他似乎还未从刚才的熟睡中清醒过来。眼睛有些朦胧,发髻也有些散乱了,一绺头发不驯地垂在额前,衬着他锋利的眉角有种不同于平日的俊朗。

  “朕睡了多久?”

  “不到一个时辰,天还未亮呢。”明连一边跪身为他穿鞋。“昨夜您看了一宿的折子,还是再睡会吧。”

  尚睿摸了摸额头,好似自言自语地轻轻道:“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确实很长。

  而且是很久以前的事qíng,他原先还以为自己早就已经不记得了。

  早膳之时,忽听车外一阵嘲杂的喧哗。

  尚睿一阵纳闷,“外面何事?”

  一刚刚承膳入内的太监回道:“起禀皇上,御林军们看到日出正兴奋呢。”

  “哦?”尚睿也来了兴致,停箸笑说,“那朕也去瞧瞧。”

  秋日的清晨,刹是凉气bī人。一掀车帘立即感受到凛冽的寒风,一下子与车蓬内柔软温暖隔绝开来。

  只见东面颐山山头逐渐发白,西边的天色还是漆黑却越往东去越浅,而呈现蓝色,到了天边尽头已经微明。

  尽头之处,一片火红霞云,好似有一团炽热的东西藏在颐山之后。紫红的彩云变的越来越纤细,横卧苍穹。

  只是转瞬之间,一个烧的火红的碳球一跃而出。映得立于颐山一侧的恢弘帝京染了一层橘红,这样的橘红色彩仅仅在眨眼功夫就迅速铺篇了整个万里河山。

  尚睿负手站在山丘上目睹此景,胸中蓦然就被一种莫名且qiáng烈的qíng绪所感染,不禁扬眉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接着郎声高吟道:“举头红日白云低,万里江山都在望。”那样的语气与神色说不出的豪qíng壮志。

  ****

  “王爷,皇上宣你去子墨斋。”

  魏王领了口谕就立即乘轿子出发,路上又问前来传旨的明连道:“皇上是何时回京的?”

  “今早。”两字答完过后明连再不多言半句,魏王自知宫里的规矩也不便再问。

  子墨斋位于皇宫南苑,依附皇宫而建却又可以独立进出,素日里也鲜有人至。尚睿一早到了京畿后,只携了小部分心腹撇下大队护送御驾的人马,暗中来了子墨斋。所以大家只道是皇帝还在路上,忙着准备接驾。宫里的人都不知,魏王尚贤自然也更是没有消息。

  待魏王请安行跪之后,尚睿看了看他道:“朕可是为了兄王而从琴州连夜赶回啊。”尚睿未着玄色的龙袍而是一袭朴素的便衣,式样简单却更加突显了他的丰神俊秀。

  未等魏王答话,他忽然又问道:“朕与兄王有多少年未曾见过了?”

  “十年又九个月。”魏王垂首答道。

  “为何如此呢?”

  “是因为……因为……”魏王额上的汗不住地往外冒,因为连说了几次也没能把下文接出来。他本与尚睿相貌上有些相似,可是此刻添加惶恐表qíng的脸面与尚睿的泰然自信相比又差之千里。

  “啪——”茶盏被尚睿重重的放下,与桌面发出一声碰撞声,顿时吓得魏王双膝一屈又跪了下去。

  忽然之间,屋子里安静极了,仿佛能听见魏王剧烈的心跳。

  “让朕替你说。因为圣旨有谕,朕登基之日起所有番王均立回封地,无诏终身不可离开封地一步更加不得返京。可是你却偏偏不好好呆着冒冒失失的闯了来。兄王,你可知你此举是死罪么?”尚睿说的是语连珠发,语气严苛。待到后面称“兄王一句”时又缓下来,于是显得最后“死罪”二字更是字字千金。

  魏王双手伏地大气也不敢出,完全忘记自己此行前来的目的了。

  却见尚睿没了下文,又只是看着从盏里溢出来的那几滴茶水,随即话锋一转,缓缓问道:“兄王在封地可好?”

  这不问也罢一问出来立即勾魏王的无限哀怨。先帝原本有九子,其中先储被杀,余下七个弟兄分别受封,表面上受封为王实际上几乎可以说是流配。一般封地内只有百户人家,况且又是边夷贫瘠之地,素日里锦衣挥霍惯了的这些天皇贵胄们哪里能够忍受。

  可是这一切又是拜尚睿与徐太后所赐,他再有苦水也不能在这里倒于是叩首道:“承蒙皇上隆恩,臣一家都很好。”

  尚睿说:“封地里的qíng况朕也是知道的。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够的东西,就递折子上来给朕说说,朕一定尽力。听说嫂子又怀第二胎了。朕却与她还未曾见过。”尚睿在九个兄弟中最幼,魏王次之。所以按民间习俗,尚睿应该称嫂子。“你那个老大叫……”

  “冉鸿。”

  尚睿点点头:“今年有六岁了吧,要是有出息就算给他个封疆大吏朕也舍得。”

  魏王听着心中一热眼眶湿润,刹是感动,又是一磕头。

  尚睿盈盈一笑将他扶起来,脸上的神qíng晃若已从一个方才那个导致对方一家不幸的罪魁祸首,忽然之间就摇身一变成了人家救命恩人。

  “兄王可是有要事要亲口对朕说?”尚睿惦念着。

  魏王这才想起正事,四下看了看敛容说:“皇上还记得那块高辛宝玉么?”魏王此语甚妙,一言双关,指玉也是指携玉之人。

  尚睿脸色一凛:“宝玉失窃多年,为何重提?”十年前那些往事是他不愿意想起的,昨夜在颠沛的马车上迷糊间也梦到了,难道真是巧合。

  “有人找到了它,皇上您猜是谁这般妄为。”魏王一人自说自划道:“是襄王尚仁。”

  他本以为会给皇帝一个惊慌失措的震动,没想尚睿竟然在嘴角却只是微微一笑,于是惟恐尚睿没有明白,补充说:“襄王他定是想借先储的名义……”

  尚睿一抬手便中断了他后面的话,轻松地笑道:“兄王昨日入惊可有他人知晓?”

  “没有,按照皇上的吩咐夜里住在一个下人府中。”

  尚睿点头:“很好,你直接回去吧,我让洪武送你。”他担心倘若魏王擅自回京被徐家知晓了,恐怕自己也保不住他。

  魏王有些失落地看了尚睿一眼,似乎有话却羞于出口。

  尚睿会意道:“冉鸿那孩子年底将他送来太学府读书吧。”可怜天下父母心,魏王冒死也要亲自将那个消息告诉他,也不过为此。

  魏王一出门,经秋风一chuī才发现衣襟已湿得透彻。不禁一阵感慨,他当年离京的时候老九还是个躲在他母亲徐贵妃怀中的一个孩童,近些年来又听说他安逸于玩乐并不长进。可是好象也不对,不然方才一翻恩威怎能将自己驯的服服帖贴。

  待魏王走后,才从里屋出来一人。三十岁上下,身材清瘦,一副儒生的书卷灵秀。

  尚睿抿嘴笑道:“贺兰巡啊,襄王的事果然不出所料。他近年暗中买马铸铁也是时候了。”

  贺兰巡拱手:“皇上圣明。”捻了捻下巴上短短的胡须,蹙眉又道:“可是那宝玉之事,倒也意外。”

  尚睿反不以为然:“朕还就怕他不反。”

  “皇上还是尽快出城与御驾汇合后回宫吧?”

  一听回宫二字尚睿便不悦地皱了皱眉头,“朕知道。”

  因为反京突然,接驾时候也未按全部礼仪。做仪仗的两行卤薄之间的路中有一个耳垂双鬟的锦衣孩童,一见尚睿下车便很懂事地跪地叩首朗声道:“儿臣躬迎父皇圣驾。”

  见他说的有摸有样,尚睿一乐牵着他的手同步而行,忽然想起什么道:“浚儿,明年你八叔的儿子要来与你一同念书,你可好好学莫让别人给比下去了。”

  ***

  承福殿里,一大家子后妃与徐家的外戚都似众星拱月般的将徐太后围在上座。左边是皇帝,右边则是皇后王氏。

  徐太后在和娘家的姐妹们话着家常,时不时地会掩嘴笑出声。

  而尚睿则在一旁和长子冉浚忘我地逗着蛐蛐,突然父子俩不知遇到什么同时咯咯地大笑起来。徐太后不禁朝他们看去,乐幽幽地道:“儿子都这么大了,老子也还跟个孩子王似的。”

  接着调身去抬手拉着另一侧的王皇后,“也多亏你将冉浚视如己出,费了不少心。”

  “其实……”皇后稍许揣摩了太后的神色后继续道:“其实依儿臣看,还是应该把浚儿她亲娘从行宫……”

  话未说完,徐太后的脸色已经垮了大半,“不守本分只会媚主的女人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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