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禅道:“是谁劫了我们的镖银?”
沈泰道:“唐门。不然我们岂能轻易中了迷药。整队人马都昏睡了过去,醒来之时,镖银已不翼而飞?”
沈轻禅飞身入内,拉着唐蘅小声问道:“倾葵呢?为什么我一回来就没看见他?”
唐蘅道:“不是你差了个人叫他出去有事相商么?骏哥还说会不会是有关于你家镖银的事,说你可能想避开我们,单独和他想对策。”
沈轻禅脸色忽然惨白,嗄声道:“什么?我只是出去吃了点东西,并没有差人叫过他!”
唐蘅道:“可是,那人的手里拿着你的这只戒指。”
沈轻禅咬了咬牙,道:“这戒指是我母亲给我的,一共有一对。另一只在她的手上。”
后门的泥地上忽然“砰”地一响,沈空禅将一个长长的麻袋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他将麻袋用力一提,从里面软绵绵地滚出一个人来!
唐蘅往那人身上一看,不觉怒气冲天,将拳头捏得咯咯直响!
那人的身材原本高大,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被折断、捏碎。他的脸上、胸口、腿全是血污。众人只能从他脸上胡须的形状上勉qiáng判断这个人就是郭倾葵!
沈空禅用脚将地上人猛地一踢,冲着空中叫道:“郭倾竹!你出来!你出来呀!郭倾葵在这里!你还不过来替你弟弟收尸?”
他发狂般地连叫了好几声,低下头来,看见沈轻禅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神色十分可怕。
那一脚好像踢在了她的心上。
她看见郭倾葵已完全失去了知觉。被人沉重地一踢,整个身子竟毫无反应。
“七妹,你是不是想听见他骨头碎裂的声音?”沈空禅冷笑,“你听不到,因为他的每一根骨头都已经碎了。”
她没有理睬他,继续向前走。
走到郭倾葵的面前,她轻轻地蹲下身去,抚摸了一下他的鼻尖。
他的呼吸已经停顿。
她跪了下来,将他的身子挪动了一下,仿佛是妻子看见丈夫的睡姿不稳,轻轻地帮他翻了个身子。然后,吻了吻他的额头。
“他已经死了,对他好点。”她很镇定,扭过头去,冷冷地看着沈空禅。
“你想gān什么?”
他看见她的食指动了动,“呛”地一声,紫光一闪,她整个人都飞舞了起来。
她曾经嘲笑过郭倾竹,觉得这个人为仇恨疯狂,十分不值。人生还有很多美好的事qíng。
如今,她忽然明白了郭倾竹的感受,那种亲眼看见自己的亲人被折磨至死的痛,是不可忘却的。
“住手!胡闹!”沈泰大吼一声,“轻禅,这是亲哥,自家人,你连他也要杀么?”
她没有住手,象正在比剑的武林高手那样沉着冷静地出招。
“实话告诉你,动手踩断他骨头的那个人是我。”沈泰沉声道,“郭倾竹杀了我两个儿子,你说说看,我有没有资格这么做?”
她忽然收回剑,道:“爹爹,是你?原来是你!”
“还是你妈妈出的主意好,这世上只有母亲最懂得女儿的心思。”他的笑容又恢复了往日的慈爱,“轻儿,等我们杀光了这些人,三和镖局就没事了。你进去替爹爹将那个银锭拿过来。唉,你们这些年轻人真聪明。互兑的事qíng都能被你们想明白。与官银互兑,我们倒没什么,卫大夫可是担了不少责任,这在朝中是非法的。事qíng若捅了出去,大家都脱不了gān系。三和镖局也会跟着完蛋。爹爹知道你喜欢他,可是天下的好男人多得是,放心吧,爹爹将来一定给你找个好夫婿!”
她颤声道:“爹爹,倾葵他没杀过我哥哥。您……您放过他吧!他快要死了啊!”
唐蘅听了这话,只觉心酸。郭倾葵看上去已死去多时,沈轻禅方才还明白,现在却已神思混乱了。
“他已经死了!”沈泰的口气已有些不耐烦,“郭倾竹就在附近,你知道么?刚才我们在半路上还jiāo过手。你看你爹爹的脸,还给他划了一道!也许他就在某棵树上看着我们。老二,拿刀来,将郭倾葵大卸八块,我看看郭倾竹他来不来!”他抚着脸上的一道剑伤,接过老二递过来的刀,习惯xing地用脚踢了踢地上的人。
沈轻禅的心狠狠地一痛,将父亲猛地一推,尖呼道:“别碰他!”
“轻儿,你连爹爹也敢推了?”沈泰终于怒了,喝道,“放肆!”
他举起刀正要往下砍,身子忽然一软,一张脸扭曲了,吃惊地看着女儿。
他看见自己胸口迸出了红色的血,一只匕首直cha心脏。
“你……你……”他愤怒得说不出话来,忽觉得胸口仿佛被卡住一般,他却挣扎着站在院中。沈空禅抢过去,紧紧地扶住他。
她的脸色惨白,俯下身去,抱起了郭倾葵的尸首,茫然地向前走去。
……
院子里除了沈家兄弟之外,还有他们请来的五位帮手。那五人面相陌生、兵器各异,却全都身法轻灵,动作敏捷,一看就是外门兵器的佼佼者。其中使流星锤的瘦高个子力大无穷,众人cao起家伙,全都迎了上去,还没摆开架式,便听得“当”的地一响,小蔡的脑瓜被流星锤击了个正着!顿时脑浆流溢,倒地而亡。倒是跟随他的山人小金格外勇猛,眼见着第二锤又到了,他眼疾手快,从地上拾起一把扫帚从中一搅,那锤快如流星,在半空中变了方向,竟向瘦高个子砸去。他手臂一扬,身子一闪,正要让开,唐蘅的刀已赶到了。
“我不喜欢杀人!”唐蘅见刀尖上一团血污,而瘦高个子倒了下去,不由得大声嚷道。
“这人不是你杀的。”忽听一个声冷冷地道。
他回头一看,见唐芾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正与另一个使长枪的白衣人缠斗。那院子甚小,四个人越打越近,像一丛蘑菇似地挤在了一起,唐芾趁机一刀捅过去,替唐蘅杀了那个瘦高个子。
“我可不买这个人qíng!”唐蘅恨恨地道,又想起了自己的头发。“你赔我头发!”
“说过多次遍,我不知道那参汤你喝了会掉头发。”唐芾追着白衣人到了屋顶,一边打一边辩解,“我的头发无论喝多少参汤都不会掉!不信我喝给你看。”
“你现在长大了,当然不掉了!”唐蘅也追到屋顶,反手一刀,将白衣人砍倒,“人qíng我还了。”
原来唐蘅练的是当年何潜刀的刀法,而唐芾练的则是唐隐刀的刀法。两人双刀合璧,便能重现当年“唐氏双刀”的威力。偏偏这对兄弟多年不睦,从没有联手对敌的机会。
如今终于走到了一起,双刀合璧果然威力大增。眨眼间便把那五个人砍得死的死,伤的伤。
“爹爹呢?”打到一半,唐蘅问道。
“还在客栈里等着我们。我要他休息,这种事,哪犯得着他出面?有我们俩就行了。”
唐芾那张百年严肃的脸,忽然向他笑了笑。
唐蘅故意板着脸,不理他。这还是十年来兄弟俩第一次讲话。
“小时候的事qíng就让它过去吧!毕竟我们都长大了,还有比头发更重要的事qíng要做。对不对?”
两人打得好好的,听了这话,唐蘅忽然把刀一抽。
唐芾忙道:“我错了!这世上没什么事比头发更重要!”
……
正当唐芾唐蘅与那五个外门兵器的人搏斗时,沈家的老二、老三和老六正骑马尾随着抱着银锭狂奔的苏风沂。
她刚服过狸猫的汤,胸口直犯恶心,纵马狂奔,向青岭山内跑去。
山坡越来越陡,她只好将银锭拴在腰上,弃了马,手脚并用地往上爬。
一个人如果抱着五十两银锭爬山,自然会很累。她爬到山顶,回头一看,沈空禅和沈通禅就在离自己不远处。心中一惊,再往四面一看,方知自己爬错了地方。
那山头看似不高,其实下临绝谷,深不可测。谷中,数只巨大的老鹰在空中悠闲地滑翔着。
等她再回头时,一个人已抓住了她的头发,将她的身子向后一扯,手脚麻利地反捆住了她的双手。
那人看上去很陌生,长相却与沈空禅十分相似,年纪却比他小得多。
沈通禅。沈家的老六。
苏风沂早就听说过这个人虽是沈家兄弟中年纪最小的一个,心却最毒,xing好nüè杀,走镖时只要遇险便大开杀戒,血ròu横飞。连沈轻禅都不愿意搭理他。
他一把夺过她手中的银锭,将它扔在地上,道:“你这丫头真会挑死的地方,我看这里挺不错的。你知道么,这谷里的老鹰凶猛异常,专啄眼珠子。等会儿我将你吊下去,你只管惨叫,你下面的朋友听见了,便会乖乖地上来,和我们决一死战!”
原来沈家三人对唐氏兄弟和王鹭川颇为忌讳。因不识子忻,倒并不怕他。
沈通禅见沈空禅正与王鹭川苦斗,而沈听禅在山下亦拦住了子忻,心中略一盘算便计上心来。从包袱中拿出一根粗绳套在苏风沂的颈子上,打算将她吊到悬崖上喂鹰。
见沈通禅不断地将自己往悬崖上推,而山谷中的鹰声躁动不安,苏风沂禁不住吓得尖叫了起来!
那一刻,她的脚尖已踢到了崖壁,几块石头从崖上滚落,半晌不见落地之声。
“救命啊!”
“阿风!”
她看见王鹭川冲了上来,他的手也被捆住了。
“替我解决了他,我下去接应二哥!”沈空禅道。
“原来是英雄想救美!”沈通禅拍了拍手,“我给两位一个机会,由你们自行决定谁先喂老鹰,怎么样?”
苏风沂马上道:“既然绳子已在我的脖子上,你何不gān脆一把将我推下去?”
沈通禅还未答话,王鹭川突然道:“沈兄,这种事qíng一向是男人当先,这当英雄的机会,还请你让给我。”
沈通禅嗯了一声,道:“这话我爱听。”说罢便将苏风沂颈上的绳索一解,套在他的颈子上。
“不!鹭川!你疯了么?别替我死!我一点也不爱你!”苏风沂放声大哭,“让我死!让我死!”
“阿风别怕,子忻就在山下,他很快就能上来救你了。”
“不不不,我不要你当英雄,我不许你当英雄,呜呜呜……你这个时候当什么英雄啊,你真笨哪!”她泣不成声,“我不爱你,一点也不爱你,你不要为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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