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傅接过来一看,却是一颗小孩子吃的棒棒糖,上面用花花绿绿的糖纸裹着。不禁愣了愣,道:“这真的是解药?你是不是拿错了?”
“没错。”他淡淡地笑了笑,“内人不肯吃任何苦东西,我只好把解药做成这个样子。”
小傅道:“你的头往左!”
他立即将头往左一偏,那刀光忽又一闪,一只手不知从什么地方弹了出来,在天上划了一个弧线,掉在对面的箱子上。
手上的流星锤带着极qiáng的余力,竟将箱子的木盖砸了一个大dòng。
如果小傅的动作稍慢,那流星锤便早已砸在了慕容无风的头上。
箱子的背后传来一声狂呼,接着便是“嗖嗖”的暗器之声,似有援兵赶到。小傅已窜了过去,箱外兵刃jiāo接,火星四she。
然后血便象泼出来的水一般浇了过来,淋在慕容无风雪白的大衣上,他无计回避,正在躇踌之中,一个黑衣人从另一个角落突然冲了过来,手里挥着一杆大刀。
身后抵着两只箱子,他已没有退路。
他只好一动不动地看着大刀向他挥过来。
那一招叫做“横扫千军”,足以让他身首异处。
qíng急之中,他拎起铜炉向那人砸去!
“咣啷”一声,铜炉正砸在那冲过来的人的腿上,里面的炭顿时倒了出来,只听得“滋”的一声,炭火炙热,那人吃痛,几乎跪了下去。
趁着这功夫,慕容无风从椅后掏出拐杖,架住那人挥过来的大刀。
“当!”两物相jiāo,发出金属相撞之声。那拐杖似是奇物所制,竟异常坚硬,非但没有被大刀切断,看上去竟连个缺口也没有!
慕容无风愣了愣,身子却被大刀传过来的大力一震,几乎要从轮椅上跌下来。
便在这一眨眼的功夫,那人一跳三尺,挥着大刀又砍了过来!
慕容无风的身边却已没有任何可以用来抵挡的东西。
那人狂笑着,举着大刀从慕容无风的头顶劈了下去!
他的动作够快,刀光掠过时带起的刀风将慕容无风的长发都chuī得飘了起来。
刀光一闪,消失。
与刀光同时飞起来的还有那个人的头颅。
头颅越过慕容无风的头顶,“扑”的一声掉在地上。
慕容无风扭过头,看见了小傅,他接过那柄大刀,将它往地上一扔。
慕容无风道:“虽然我满身是血,我并没有受伤。”
“你当然没有。”小傅缓缓地道。
打斗的声音越来越大,外面似乎已打得天翻地覆。
雪蝎正从四面八方爬过来,有几只已爬上了慕容无风腿上的毯子。刀光忽闪,蝎子被削成两半,跌落在地。
小傅“喀喀”几声,又踩死了几只,对慕容无风道:“你不能坐在这里,外面大约已守不住了,这里已是最危险的地方。”
慕容无风苦笑:“我哪里也不能去。”
说这句话时,只听得“丁丁”数声,他背后的那只箱子已中了一排飞箭!等他回过神来,头顶的帐篷已“轰”的一声燃起了大火,小傅一把抓起他,而他的身子却紧紧地扣在轮椅上,于是,两个人便连人带椅地飞出帐外,正好落在迎面洒来的一张大网上!
小傅抽出刀用力猛砍,那网看似柔软,却像是用钢丝做成的,根本削不断!
那网越越bī越紧,已将两个人紧紧地缠住!
这时他们才看见外面的qíng形,所有的帐篷和车子都在滚滚的雄烟之中,所有的波斯女人早已被绳索捆成了一团,而他们的帐外躺着七、八俱被乱箭she死,被毒蝎毒死的尸首,仔细一看,却都是跟随车队的刀客。
小傅这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骑着马的人,一个是龙泉,一个是“光鲜”。他们的身后站着不下三百名喽啰,两路响马竟倾巢而出,居然联手袭击了他们的商队!
这当然是响马们有史以来的第一次合作。
据他所知,三路响马之间因为彼此的过节,互相仇杀,从不往来。
“一共是三十个箱子,上面我们已标了号,这是四只箱子是重货,你们拿一箱,我们拿两箱,留下一箱给小托。剩下的二十六箱,抽签决定。风兄以为如何?”
和光鲜的做法不同,龙泉通常不杀商队的波斯人,也从来不抢个jīng光,总给他们留下点什么——“他们下次还要来的,不要断了货源。”
“光鲜”的真实姓名无知晓,只知道他姓“风”。
光鲜道:“龙兄公平,在下佩服,就依你说的办,我们这就把货押回去。”
抽好了签,验完了货,光鲜心花怒放地指挥手下将分到的箱子一一捆在骆驼上带走了。
龙泉的几个手下却早已七手八脚地将小傅团团绑住,见慕容无风双腿残废,便也不在意,将他捆在马上。
慕容无风对绑他的那个喽啰道:“能不能麻烦老兄把我的椅子也带上?”
那个喽啰瞪了他一眼。
慕容无风道:“难道你愿意整天扛着我走来走去?”喽啰便“呼拉”一下,把他的轮椅也绑在了马上,一群人向糙原的深处进发。
慕容无风举目四顾,发现马队后面跟着一辆大车,大车的后面一群喽啰拥着一匹马,马上捆着一个小个子的女人,女人垂着头,风雪中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人影。
他当然认得这个人影,哪怕她的人影变成了一个小点,他也可以立即认出来。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第三十五章
“老大的qíng形怎么样?”龙泉一下马就问留守在营地的蒋七。
在天山脚下的悍匪中立足,光靠龙氏兄弟两个人,当然不够。所以他们一共有七个结拜兄弟,蒋七论年纪最小,论功夫却排在第二,因要照料受伤的龙老大,这一次七年以来糙原上最辉煌的行动他没有参加。
“大哥一向是硬骨头,早就醒过来了。”蒋七粗着嗓门道。
龙泉走进帐篷,发现龙海非旦清醒,而且居然下了chuáng,居然披着大衣,坐在青铜火盆的旁边烤火。
火盆里飘着淡蓝色的火焰。火光映在他那张皱着眉,咬着牙,因痛苦而不停抽搐着的脸上。
龙泉用眼角扫了扫龙海的右臂,一阵无法克服的伤感袭入他的心底。他们是响马,是糙原上最粗糙的生命。从他诞生的那一天起,他便历经苦难挫折,把对世界的那点温qíng一点一点地抛在脑后。
龙泉的世界是一团乱糙,一团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因果,每时每刻,他都感到自己好象是那颗悬浮在蛋清中的蛋huáng,他的世界一世混沌。
在这一片混沌中,只有一样东西是清晰的,是温暖的,是他随时都可以用心感受得到,用手摸得到的。
那就他与龙海的关系。
如果龙海现在需要他的手,他会毫不犹豫地砍下来,送给龙海。
如果龙海要他去死,他绝不皱一下眉头。
因为龙海也曾是官,官阶比他还要高,为了兄弟qíng谊,他抛弃了自己的一切,包括前途,包括一家人的xing命。
可就是在最艰苦最落拓的时候,他也会把讨到手的最后一碗饭,最后一口水留给龙泉。
龙海对他的感qíng,有时候连龙泉自己也不明白。
“大哥。”龙泉垂首走到他的身边,感到他因疼痛而发出的粗重的呼吸。
“东西已到手了?”龙海抬起了憔悴的脸。
龙泉点点头,有些迟疑地道:“点子扎手,我去找了光鲜。”
“你不该找他。”龙海沉着脸道。
接着便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过了半晌,龙海抬起头,目光如隼:“你难道已忘了六弟的脑袋是光鲜劈下来的?我们两家仇深似海,不共戴天。”
龙泉低声道:“我明白。”
他顿了顿,又接着道:“我原本也不想这么做。只是……只是想抓住那个砍了大哥右臂的人,给大哥报仇。……六弟的仇,我早晚也要报。”
龙海闭了闭眼,仿佛看见紫色的剑光一闪,他的身子轻轻一震,那只手臂便脱离了他向前飞去。那女人的个子很小,用的剑也比常人略短。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小个子的女人。”
“不错。我已抓到了她,还有她的老公。此外,还有别的刀客,其中有小傅。”
“小傅?那个杀了老三的小傅?老天爷总算是还公平!你今天抓到的人的确不少。”龙海开始微笑:“只是为什么还不把他们带进来?”
“他们就在门外。”
“请弟兄们进来,顺便带些好酒。这种冻死人的鬼天气,大家没事便只好闷在帐篷里。总得有些娱乐才好。”
说完这话,龙海哼了一声。他的胳臂实在是痛不可当。
楚荷衣与小傅五花大绑地被拖进了帐篷。慕容无风却是坐着轮椅被一个喽啰推进来的。他的双手被麻绳牢牢地捆在一起。
“这个残废这就这女人的老公?”龙海看着慕容无风,愣了愣,扭过头问龙泉。
“不错。”龙泉垂首,恭敬地道。
“哈哈哈……”帐内的喽啰大笑了起来。
“我听说江湖上有些残废的武功很不错,这小子的老婆武功如此了得,莫非他也是个练家子?”
“他不是。他半点武功也不会。连腿都抬不起来。你若将他往地上一推,他只能象一只蚯蚓似地满地乱爬。”龙泉轻蔑地扫了一眼慕容无风,却发现慕容无风也在盯着他,目光冷如天山顶上的万年寒冰。
龙泉见过各种各样的人,也见过各种各样的眼光。
但慕容无风的眼光却使他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彻底的漠然,带着一种刺骨的讥讽,却如远山上云雾般虚无飘渺。
然后他发现这个人虽是残废,坐着的时候腰杆挺得笔直,头也抬得很高,保持一种很高贵,很傲然的姿势。他听了龙泉的一番话,毫无怒意,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腿抬不起来总比另一样东西抬不起来要好,龙先生,你说呢?”
他的话音一落,帐篷突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得只听得见帐外的雪声。
再蠢的人都明白这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何况龙泉多年不近女色,对此,他身边的人早有各种各样的猜测。
荷衣的心已然吊在了嗓子眼上。她知道慕容无风绝不是个轻易受rǔ的人,但他至少该想一想说出这一句话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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