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兰脸上的笑容一看就是qiáng扯出来的,她是做梦都没想到老太太会给沈彻订了纪澄,而沈彻挑挑拣拣那么多年,竟然就在纪澄身上妥协了,真是色令智昏。难道沈彻就缺了纪澄那么点儿嫁妆?大房看来是没戏了,空有个国公爵位而已。她越是对比纪澄,越是觉得自己给沈径选的媳妇好,忽然间在安和公主的跟前生出了一丝优越感来。
纪兰这辈子可是被这两个妯娌压得头都抬不起来,现如今到了下一辈儿,可就调了个个儿了。
纪兰将预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纪澄,语重心长地嘱咐道:“你和阿彻的年纪都不小了,赶紧替咱们沈家开枝散叶才是。”
这话是每个长辈都想对纪澄说的,只是新娘子才新进门,作为过来人的夫人都知道,这时候不该给新人太多压力,否则就连行房都成了任务。
其实纪澄比谁都更知道开枝散叶的重要xing,沈彻可是大房的独苗,而且年纪也着实不小了。至于纪澄,想要真正在沈家立住脚,那得一举得男才行,且还得尽快。
所以昨晚纪澄虽然抵触,但当时也没真想要躲过dòng房花烛,哪知道她正瞌睡沈彻就送了枕头,这才分房而眠。
今晚是绝不能再由着自己的xing子和喜好行事的了,纪澄十分需要一个儿子,等有了儿子之后,她才懒得再理会沈彻哩。
给长辈敬茶之后,纪澄又同两个妯娌见了礼,家中兄弟除了沈御不在,老三沈徵随沈御在西北,其余的都到了。
沈径见了纪澄心里纵然有千般话想说,却再也没机会说出口,只能黯然垂首。纪澄为了避免李芮多心,也就压根儿当没看到沈径的神qíng。
至于弘哥儿,那可真是长大了,如今已经是八、九岁的大男孩了,虽然还有些稚气未退,但属于小儿的娇憨已经几乎看不见了。
纪澄叫了一声“弘哥儿”,弘哥儿应了声“二婶婶”,再没有澄姐姐、澄姑姑了,这叫纪澄一阵唏嘘,想摸摸弘哥儿的头,却在他身上看到了依稀沈御的影子来,已经不是任由她捏脸揉头的小孩儿了。
敬过茶之后,新媳妇得去后面的嘉荣堂拜见沈家的列代祖先。这是纪澄第一次进入嘉荣堂,那年在沈家过年时,她作为客人也只是立在外头看沈家的男丁在堂内祭祖而已。
沈家的祖先牌位列了整整一面墙,最顶上那一排列着的居然是几百年前大齐的开国太、祖沈度。
纪澄这才知道原来齐国公沈家这一支还曾经是大齐皇族,难怪沈彻鼻孔朝天。可惜那都是过眼云烟了,大齐之后已经更迭数朝了。
从嘉荣堂出来,纪澄就得去应酬那些沈家的亲戚了,也算是认亲。沈荷、沈芸都在,连多年不见的卢媛都在,沈芫和沈萃嫁得近自然更不能缺席,叫人仿佛又回到了做姑娘时的光景,一家子姐妹热热闹闹的,觉得整个人生都是亮丽的。
沈芫上前揽了纪澄道:“当初我就觉得同你一见如故,极为有缘,如今可算是印证了,咱们可不就是有缘么。只是你明明比我小,以前都叫我芫姐姐的,现如今却得反过来让我叫你二嫂嫂了。”
纪澄笑道:“这有什么,我瞧着四弟妹年纪比我还笑呢,你不还得喊一声四嫂嫂啊。”
一时众人都笑了起来,你接一句我答一句好不热闹,就是沈芸虽然心里不满纪澄,但嘴上也是比谁都来得甜的。
唯有沈萃,几乎从头到尾都没什么话说,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纪澄昨夜没来得及仔细打量她,这会儿细细看了,她比纪澄还小一岁,才不过十八的年纪,瞧着那模样却像是有二十三、四了一般,还带了些死气沉沉。
等落得空隙,只纪澄和沈萃两个人在一处时,沈萃才开口说了句,“真想不到,最后居然是你做了我二嫂嫂。”
作者有话要说:沈度:见过哪个男主第一次出场是在牌位里的么?
第179章还玩么
曾经需要仰仗自己才能在沈家住下的表姐,突然间变成了沈家真正的主人,而她这个嫁出去的女儿却反而成了围墙外的人了,这种落差叫沈萃心里十分的不平衡。
不过沈萃已经不会再像pào仗一样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现在已经学会了顾忌。所以姑娘家的直慡就变成了妇人家的酸刻,“若非出了我的那件事,澄姐姐也不会搬到芮英堂去,真是因祸得福了。”
纪澄知道沈萃是误会自己在老太太身上下足了功夫才得以嫁给沈彻的,不过这可是甜蜜的误会,总比她觉得自己和沈彻有猫腻qiáng。
沈萃侧过身和纪澄并肩而立,不再看纪澄光洁而毫无瑕疵的脸,哪儿像她啊,年纪轻轻额间已经冒出了淡淡斑点来。“记得当年澄姐姐还劝过我的,只是我没听你的话。可是,姐姐当年怎么不多劝劝我呢?看我一头栽进泥潭,你觉得很开心么?”
纪澄叹息一声,这人表面的xing子虽然会被环境所改变,可本xing却是难移的,沈萃还是习惯xing把自己的错误都算在别人的头上。
沈萃踮起脚往纪澄耳边凑过去,“我也是嫁给夫君之后才听说的,原来当年姐姐也有心于我夫君呢,还不惜去讨好齐华那小贱人。”沈萃笑得有些威胁的意思。
谁年轻的时候没做过几件蠢事呢?纪澄想起自己和齐正之间的那几次眉来眼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眼睛有些瞎。
沈萃在纪澄的脸上没有梭巡到任何惧意,遂又加了一句,“不过姐姐放心,我不会告诉二哥的。”
纪澄笑了笑,沈萃的司马昭之心可真是很明显的,这么迫不及待地威胁自己,到底是在齐家有多艰难啊?这些年纪澄还真没费过心思打听沈萃的事儿,现在少不得要打听一下了。
沈芫的夫君曾修文三年前会试已经中了进士,如今在翰林院里供职,只等着考核期满外放做几年地方官,再回京就能平步青云了。
这几年沈芫一直住在京师,京里的消息谁也没她灵通,这会儿她正抱着她的小儿子在逗乐。她是个着实有福气的,三年抱俩儿,前头一个是姐儿,第二个就生了儿子,曾家上上下下老老少少没有不喜欢她的。
纪澄轻轻拨拉着全哥儿肥嘟嘟的小手,他才三个月大,眼睛像葡萄一样亮,漂亮得厉害,老太太喜欢得不得了,每回沈芫回来,都叫她务必带着两个小的。
“芫姐姐,阿萃是怎么了,仿佛换了个人似的。”纪澄低声问沈芫。
沈芫低叹一声,将全哥儿jiāo给旁边跟着的rǔ娘抱着,拉了纪澄到一边说话,“她是伤了身子,这几年一直没怀上,齐正的母亲身子又不好,就是拖日子,一心只盼着能看一眼孙儿,所以齐家急得厉害。前几次三婶还上门帮阿萃出了头,可这都三年了,她也没好意思再管女婿房里头的事qíng,我听说,三个月前阿萃给她的丫头纤云开了脸,不过齐正自己又纳了一房妾,好像是他家的远房表妹。”
这样纪澄就能想象了,沈萃本就是争qiáng好胜的xing子,连纪澄这样的跟她没有太大利益纠葛的人她都嫌纪澄夺了她的风头,更何况还是两个跟她一起分享夫婿的妾了,只怕暗地里斗得一塌糊涂。
纪澄用团扇遮住了嘴低声道:“齐夫人还在啊?”几年前她看齐华和齐正的样子,都以为齐母早就该不行了。
沈芫笑着敲打了一下纪澄的肩膀,“你个促狭鬼。不过我也是听说好几次都病危了,却又没了下文。只是这几年阿萃的嫁妆败得厉害,你看她头上的,那还是她前些年戴过的头面了,只是翻了翻金色而已。”
京师人出门做客有不成文的讲究,做客赴宴时曾经穿戴过的衣物、首饰,下回再出门做客就要避免了,这才显得自己家底殷实和体面。多少人为了这样的讲究,打肿脸充胖子,四处借衣裳和首饰的都有。
“怎么我姑母都不管啊?”纪澄有些疑惑,纪兰可是很爱面子的。
“管得了一时,管不了一世。三婶给阿萃添置的行头拿回去最多戴一两回就会被齐华借走,她为了这个都抱怨好几次了。”沈芫道:“再说了,四哥娶媳妇的时候,那排场可是做得极大的,下的聘礼也极丰厚,三婶手头便是再宽裕,可又能照顾几头呢?过几年阿征也大了,也得娶媳妇。”沈征是纪兰的二儿子,在沈家行五,今年也有十二了。
纪澄闻得沈芫的语气,不由笑道:“听姐姐的意思,是不是这会儿就开始cao心娥姐儿和全哥儿将来的嫁妆和聘礼啦?”
沈芫笑着去捏纪澄的脸蛋,“就你是不用cao心的,我看过你的嫁妆单子,你爹爹可真是疼你,怕是把整个纪家都陪嫁给你了吧?”
这话稍微夸张了一点儿,主要是外头人并不清楚纪家的家财,纪澄经手这么多年,纪家的财富在她手里翻了好几番,早已出乎沈芫的估计了。
纪澄道:“陪嫁再多,那也是死银子,我想着还是得盘活了才是。”
沈芫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纪澄的意思,她这个人说话可从来不会无的放矢的,“那正好了,我也是愁着金山银山若是不盘活那也是坐吃山空的份儿。你若是有心,到时候且算我一股。”
纪澄应了声“好”。如今纪家的生意她已经全部撂开了,只是成日看着手里那堆在墙角发霉的银子她就痛心痛身。商人逐利,要让那银子变成活水心里才安乐,纪澄是那种见不得家有余财生霉的人,梦想着能成为陶朱公那样的人,三散家财也不怕,她追求的是那种赚银子的过程。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沈芸走过来道。
纪澄和沈芸不jiāo心,这位二房庶出的二姐姐虽然对着谁都是一张笑脸,似乎和谁都能打成一片,但是这里谁又是傻子,沈芸对她的那点子敌意和蔑视,她以为遮掩得很好,其实纪澄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也只是虚虚应付。
在园子里应付了七大姑八大姨一整日,晚上纪澄回九里院时,那张耗时数年才雕凿完成的紫檀大chuáng已经不见踪影了,寝房也大变样儿。
这样大的家私,搬上九里院已经是大费工夫了,如今要抬下去,自然又得兴师动众。纪澄扶额地想,沈彻这是得有多急啊,成亲的第二日就迫不及待处置她的嫁妆,明日还不知有多少人要来询问呢。
纪澄穿过那三重新挂上的纱幔,只见房里正中摆了张阔大无比的榻chuáng,因为四周无柱,没有挂chuáng幔,自然就再不会叫人觉得闷了。
纪澄撇开眼不去看那chuáng上大喇喇并头摆着的鸳鸯双枕,视线落在飞雪纱上,几百两银子一匹的飞雪纱用来做衣裳尚且舍不得,沈彻倒好直接给挂来做帘幔了,不过不得不承认,这飞雪纱轻透,用来做帘幔随风起舞,倒将屋子烘托得仿佛仙宫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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