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衣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姐姐可真是个贤惠人,少奶奶这才新进门你就护上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容下咱们呢。”
霓裳闻言不语,只低头擦桌子。
羽衣心里鄙视霓裳就是个木头,嘴上却道:“我只是替姐姐担心,姐姐伺候了二公子这么些年,qíng分又深厚,就怕碍人眼。我听说咱们这位少奶奶可不是省油的灯,惯会哄老太太开心。”
霓裳叹息一声,“我同公子qíng分再深,那也是主仆qíng分,丝毫不敢有他想。”
羽衣自然是不信的,霓裳眼里就只看得见公子一个人,说什么主仆qíng分不敢妄想都是骗鬼的。“姐姐,我瞧少奶奶身边那位柳叶儿姑娘模样也生得极好,公子在屋里时,少奶奶也不避讳她去伺候,你说她是不是给公子备下的人啊?”
沈家的规矩大,少奶奶没进门之前,各房的爷们儿都是不能收房的,所以羽衣等了这么些年等得脚都软了才等到纪澄这个少奶奶进门,心里如何能不着急,她年纪也不实在不小了。
霓裳见羽衣执迷不悟,不得不说重话点醒她,“咱们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夫人们进门前几年,哪个屋里添人了的?”
齐国公因为尚的是公主,所以屋里一个姨娘都没有。二老爷沈秀因为常年在边关,身边自然需要人伺候,这才有一、两个姨娘,三老爷么那是特例。
果不其然羽衣开口就是“三老爷屋里不就有么?”
霓裳不说话了,有些话可不能议论。三老爷纳妾,那明显是当时老太太和三夫人纪兰在打对台,老太太不喜欢纪兰才由着三老爷沈秀胡闹的。
只是霓裳和羽衣年纪太轻,内里qíng形都不清楚,也都只能自己猜测。霓裳是看到了真相,可羽衣却没有,嘴里还嘟囔道:“三太太和咱们少奶奶可都出自一家呢。”
霓裳再没心思劝羽衣,有人蠢得不肯回头,她又能如何?她也不想想,二公子是三老爷那样的人么?等了这么些年才娶的媳妇,若非心心念念,少奶奶能进得了家门么?
就冲着她姓纪,还是纪兰的外甥女儿,最后居然顺顺利利地嫁给了自家公子,霓裳就已经知道山头该怎么站了。
纪澄和沈彻联袂去的南薰园给安和公主请安,国公爷沈卓原是没住在南薰园的,而是在南薰园毗邻的墨华堂起居,但因着新媳妇进门前三天都要伺候姑舅净手用饭,所以才会在南薰园歇着。
纪澄向沈卓和安和行了礼,挽起袖口在丫头端来的青釉钧窑瓷盆里净了手,往安和旁边一站,拿了箸给公婆布菜。
整个用膳期间,沈彻和他父母二人真是完全秉承了食不言的圣人言,一句jiāo流也无。纪澄都站得左脚换右脚了,才听见安和出声道:“给我斟一杯梅子酒来。”
纪澄一愣,这大清早的就饮酒于身体大有害处,她素来知道安和嗜酒,但没想到已经到了连早饭都要饮酒的地步了。
纪澄没敢动,拿眼睃了睃沈彻,沈彻微微颔首,纪澄又看了看眉头都没动一下的国公爷,这才向旁边的微雨走过去。
待安和那杯梅子酒下肚以后,纪澄才又听得她开口,“我这里你就不用来请安了,若是有事我自会让人去叫你。”
纪澄还没开口,就见安和又摆了摆手,“我早晨起得晚,你若是来请安,我还得费神早起,你若实在睡不着,就去老祖宗那边替我尽尽孝。”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纪澄还能有什么话说。等出了南薰园,纪澄忍不住问沈彻道:“母亲大清早的饮酒,你们也不管一管么?”
沈彻沉默了片刻道:“以前也管的,后来没资格了。”
纪澄眨了眨眼睛,没听这是什么意思。
有些事沈彻可不想提。当时在西湖的荷池边,纪澄打他的那巴掌自然落到了安和公主的眼里。就算平日里安和再不管沈彻的事qíng,可是看他被自家表妹扇了一耳光还毫无反应,安和就不能不过问了。
“你和纪家那丫头究竟怎么回事?”这是安和对沈彻问的第一句。
沈彻当时脸上的手指印都还没消,纪澄可是使了大力气的。“我想娶她为妻。”沈彻的回答简直文不对题。
安和倒是没有吃惊,她的儿子她还是了解一些的,被人扇了耳光还不还手的可是绝无仅有。
“为何是她?”
沈彻想了想道:“我心甘qíng愿,你看,也就只有她管得住我。”
这理由实在莫名其妙,结果安和居然就接受,大概是等了这么多年,早就把心里对儿媳妇的要求一降再降了。
只是谁知道当日就听见人报信说纪澄的母亲去世了,这一守孝就是三年,安和心下不愿。到最后沈彻和她做的jiāo易就是,她不过问沈彻的亲事,沈彻就再不管她饮酒的事儿。
因为成亲和饮酒说白了都是个人自己的选择,沈彻既然要求安和不要gān涉自己的喜好,他自然也就不能再gān涉安和的。母子两个的相处之道实在异于常人。
以为沈彻不回答,纪澄也就没有追问,只是先才吃饭的氛围已经叫纪澄猜到了沈彻和父母的相处之道。难怪他不受约束了,这是从小就没被人管过吧?也就只有老太太能说沈彻几句。
到了芮英堂,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老太太屋里的人总是有说有笑的,不过沈彻只是进去问了一下安就出门了,纪澄却还得跟着老太太应酬家里没走的客人。
沈芸见了纪澄就走了上来,拉了她的手说话,“呀,你们这小两口是怎么了?怎么才搬进新房的chuáng就又搬出去啦?”
第181章怎么生
自古看热闹的人总是比清净自守的人少,沈芸这话虽然有长舌的嫌疑,可奈何所有人都被她的话给弄得竖起了耳朵,纪澄倒是不好不回答了。
真实原因纪澄其实也不知道,不过沈彻给出来的借口她也可以顺手一用。
纪澄理了理鬓发道:“我也为这事纳闷呢,只是二郎说那chuáng太闷了,他不习惯,睡不好乃是养身大忌,所以才紧着换了chuáng。”
“怎么就闷了呀?我们也是看过你们新房那张chuáng的,都是镂空雕花,整块板子的紫檀,你家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雕好,多可惜呀。”沈芸叹道。
纪澄正要开口,本想把自己再往贤妻二字上拔高一下,她这是嫁jī随jī嫁狗随狗,以夫为天嘛,结果老太太却先开口了。
“哎,阿彻就是这个毛病。打小儿就不爱在上了架子的chuáng上睡觉,就连小时候把他抱到我屋里的碧纱橱里睡,他就闷得直闹,跑到园子里的石桌上一趟,诶,就什么毛病都好了。只可惜一群小丫头找了他半晌的,还挨了板子。”老太太笑道。
有老太太解围,纪澄借的这不怎么令人置信的借口也就算是过了。
到晚上,沈彻到老太太屋里问安,老太太这才拉了他一边去说话,但是并不避着纪澄。
“你说说,搬chuáng是怎么回事?今儿早晨我就想问你了,就你跑得快。这新媳妇才刚进门,你就欺负人啊?还不快跟你媳妇道歉。”老太太指责沈彻道。
陪嫁的家具都是新媳妇的脸面,尤其是新chuáng,更是重中之重,沈彻成亲第二日就把新chuáng给换了,在外人看来这无疑就是对新媳妇极不满意的意思,且再联想到纪澄的出身,多少人都在背后议论,说是沈彻瞧不上纪澄。
其实纪澄自己倒是毫不觉得委屈,沈彻的种种显然不是故意打她的脸,只是因出莫名。
这会儿老太太当着她的面指责沈彻,就已经是给足了纪澄面子,纪澄立即领qíng地站起身来,“老祖宗,二郎并没有……”
老太太挥手打断纪澄的话,“你呀,xing子可不能太好了,我还指望着你替我管住这猴儿哩。”
猴儿两个字用到沈彻身上,纪澄觉得莫名有些喜感,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老祖宗,我都多大年纪了,你还这样叫我,你看阿澄都笑话我了。”沈彻顺嘴就开始撒娇。
老太太笑道:“你再这样三不挂五的,我还叫你猴儿,由着你媳妇笑话你。”
cha科打诨之后,老太太也不再提换chuáng的事儿。其实若真是替纪澄委屈,就该叫人把chuáng搬回去,但到底是疼爱自己孙子,沈彻不喜欢的事qíng,老太太也就宠着。当着纪澄的面叫沈彻道歉,也就算是调和一下小夫妻两人之间的矛盾。
等沈彻他们出了门,曹嬷嬷伺候着老太太歇着,轻轻替她散了发,拿着宽齿梳子替她一下一下地刮着头皮,“小姐,我看你这真是,阿彻没成亲吧你也cao心,这成了亲吧你也cao心。二少奶奶的xing子好,我看她今日的模样,也不像是同阿彻在置气,你又何必……”
老太太知道的可远比曹嬷嬷多去了,就连纪澄扇沈彻的那一巴掌她也从安和那里知道了。不过她们都不知道的是,那可不是纪澄第一次扇沈彻耳光,第一次的时候她还把沈彻最珍爱的茶具给摔了好几套哩。
“澄丫头是外圆内方的人,你瞧着她xing子好,其实主意拿得比谁都定。不过她xing子的确不失大气,她不和阿彻置气那是她忍让,可阿彻这次行事也太鲁莽了些,哎,我就担心他们不能夫妻和顺。”老太太道。
“这怎么可能?不是阿彻亲口跟你提的要娶澄丫头的么?”曹嬷嬷下意识里这夫妻不和一定是沈彻不满,哪里轮得到纪澄挑三拣四。
老太太不说话了。纪澄当初在沈家住着时,就没表示过要嫁沈彻的意思,那几次说亲她都是满口答应的,后头出的变故也不在她身上。如今老太太想起来,总觉得是沈彻在里头做了手脚。
再到后来,沈彻突然提起要给纪澄说亲,说的还是那什么刘家,纪澄也是缄口不言地应下,老太太当时就看出了这二人的不对劲,或者说她是看出了沈彻的不对劲。果不其然,后来刘家的事不了了之。
当时安和来和她说,沈彻想娶纪澄的时候,纪澄才刚刚回晋北守孝,老太太和安和自然不同意,倒不是纪澄不行,只是再拖三年沈彻的年纪可就太大了。
所幸后来沈彻再也没提过这桩亲事,但也不应其他亲事。待沈御去了西域,沈彻也难得在家,即使老太太和安和公主急得跳脚也是无可奈何,但又不敢背着沈彻给他定亲,否则指不定他能闹出什么事儿来。
纪澄的孝期还没过,这才刚要结束,沈彻就算着日子回了府,到芮英堂同老太太亲口提了娶纪澄的事儿。
老太太当时还纳闷儿,这都近三年没提及的人和事了,她还只当沈彻是过了新鲜劲儿了,结果他却一直记在心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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