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走完了这些过场,沈芫又叫丫头取了怜爱线出来。
纪澄不解地看着那怜爱线,“芫姐姐,这是什么典故啊?”
沈芫道:“《西京杂记》上云,七月七日临百子池,作于阗乐。乐毕,以五色缕相羁,谓之相怜爱,这就是咱们手里的怜爱线了。”
沈荨也凑过来笑眯眯地道:“嗯,不过现在不是咱们姐妹彼此想牵了,而是……”沈荨踮起脚在纪澄耳边说了一句,原本以为纪澄肯定会大吃一惊的,没想到纪澄一脸的平静,要知道她说给苏筠听的时候,苏筠可是羞得面红耳赤的。
沈荨嘟囔道:“澄姐姐你怎么一点儿不吃惊啊?难道你们晋地也有这样的习俗?”
纪澄摇了摇头,晋地的七夕是没有这种少男少女相看系五色缕的习俗的,她们那儿要稍微直接些,若是看对了眼就往谷糙堆里带,反正即使像纪澄这种人也不敢随意往那林子里钻就是了,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其实大秦的民风如此开化,同开国时太zu下的那到旨意也有关,这满了年龄的男子女子都得成亲,可当时许多人父母早亡,既没有父母之命,也没有媒妁之言,这等qíng况下总不能莫灯瞎火就成了亲,反正大家都是在乱世里捡回命的人,也就没什么矜持了,在路上看对了眼,彼此眼神勾搭一下,这就进了林子,饭煮熟了再成亲也是有的。
在晋地这种风气还保留了一些,而京师的人是仓廪足而知礼仪,渐渐就演化成了少男少女只有借助七夕节、花灯节等节日才能彼此勾搭一下了。
但不管风气如何变,总没有人是心甘qíng愿一眼抹黑就成亲的,总是想找个能让自己逞心如意的夫婿或者妻子,所以七夕和花灯的奔放传统还依然流淌在这些女孩儿的心间。
在七夕节上用自己的怜爱线去系心上人儿的事儿既làng漫又甜蜜,可是流传了不少佳话的,导致的结果就是很多出色的少年公子七夕节在街上转完一圈回家后会发现衣袍的背后系了许多针回去。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呀,出色的公子喜欢的人太多了,人人都想去给他们系五色缕,但是他们又高傲矜持得厉害,不停地躲闪,姑娘们没法子了,就只能带着针穿着线,一旦靠近就将针别在他们衣袍上,这就算是系上了自己的怜爱线了,只求牛郎、织女保佑,让那怜爱线能把他的心儿系在过来。
沈荨一听纪澄不知道,就赶紧道:“那澄姐姐肯定也没有准备针线吧?”
纪澄又摇了摇头。
沈荨便将自己准备的荷包拿了出来,那上头别了至少二十根针,针上都穿着五色缕,“我给你几根儿吧。”
沈萃凑过来说:“荨姐姐,你怎么准备这许多啊?你是要系多少人啊?”
沈荨鼓着嘴巴道:“我这是以防万一,也许我第一个遇到的我觉得好看把针给了他,可万一我又遇到更好看的了呢?”
这话一出就把众人都哄笑了,沈萃也笑着啐了一声,“羞也不羞。”
沈荨可不依了,“哼,你敢说你自己没准备针线?”
姐妹几个笑闹了一会儿,这就准备去颍水畔放喜鹊灯了,这才是今日的重头戏哩。
等纪澄几人到了颍水畔时,水滨的小街上已经人满为患了,街道两边全是小贩儿,有卖摩合罗,也有卖“水上浮”的,水上浮就是用huáng蜡铸的鸳鸯、guī鱼等水上之物,最巧的还得数那“谷板”,是小木板上放着泥土,重伤粟谷,生出谷苗,再置上小茅屋扮作田家小院,十分的可爱。
京师之地的这些小玩意其jīng致和心思都远远赛过晋地许多,纪澄看得眼睛都使唤不过来了。等走到颍水畔时,她已经买了不少小玩意了。
颍水畔此刻几乎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摩肩接踵地站着,就只等静云寺的钟声响起,众姑娘就会齐齐将手里的喜鹊灯放入水中,那时候水面全是灯,俨然就是地上的银河,斯景之美可想已。
因着水边几乎没有位置了,纪澄和沈萃她们只能分开地挤入人堆里,尽量往前走靠近水边好放灯。
纪澄提着裙角,还没靠近水边,就听见有人惊呼,然后人群就开始哗动,她个子高踮起脚一看,仿佛是有几个姑娘不小心被挤落水了,就在所有人都被那姑娘给吸引了心神之后,纪澄只觉得头上一黑,有罩子落下,她就被人装在了麻袋里,那麻袋里也不知搁了什么药,纪澄只觉得头晕,连反抗都没反抗几下,就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是纪澄底子好,还是这药本就是来得猛去得快,她昏迷得并不久,醒过来时眼前依旧一片漆黑,只听见耳边车轮滚滚之音,身下的颠簸也让她意识到自己是在马车上。
纪澄伸了伸手脚,发现绑架自己的人并没有捆在自己心下又松了口气,正准备翻身爬起来,却发现自己手脚没有什么力气,想来是药xing还没有过,她咬了咬自己的舌头提神,又使了把劲儿想费力解开麻袋。
哪知偏这时马车就停了,纪澄也不敢轻举妄动,更别提呼救了,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qíng形。
耳边传来杂乱无序的脚步声,然后纪澄便听到有个尖细的男声道:“这么快又有新货了?”
另一个粗狂的男声道:“有新鲜的ròu还不好?”
尖细的男声:“那也得看货色,我天香阁可不是什么都收的。”
纪澄听到“天香阁”三个字后心就一直往下沉,这名字一听就像是那种地方。她在心中默数了一下自己得罪的人,想来想去只有王家姐妹而已。而她是万万没想到王家姐妹居然歹毒至斯,不过是寻常女儿家的争斗,居然连这等毁人清白的毒计都用了出来。
粗狂的男声道:“货你随便验,但要求只有一条,今晚就要给她们开苞。”
她们?纪澄一惊,除了她还有谁,她隔着麻袋伸手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另一团东西。
只听那尖细的声音压低了嗓子道:“这货什么来头?”
“什么来头你别管,你只管说你天香楼敢要不敢要。”粗狂的男音道。
那尖细的声音一声暗笑,“那就要看这货色值当不值当了。”
从麻袋的fèng隙里透入的光突然亮了些,纪澄知道这是要验货了,她手心里全是汗,心跳得咚咚咚的响,但脑子去出奇的冷静,因为不冷静不行。
很快,纪澄就感觉有人在解自己脚下的绳子,然后感觉麻袋被从自己身上抽走,她闭着眼睛装作还未苏醒的样子,屏息着等待这些人再度开口说话。
那尖细的声音很快再度开口,“行啊,麻子,这样的货色世所罕见,后面麻烦想必也是世所罕见吧?”
那被称作麻子的人“呵呵”一声,“没种就别收。”
“少拿话激你大爷的,开个价儿吧。”
“两百两,两个。”麻子道。
区区两百两就把富可倾城的纪家大小姐给卖了,纪澄心里涌起一股滑稽而悲凉的心qíng,悲凉的人她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即使自己逃了出去,对王家姐妹也是什么都做不了,更何况万一逃不掉呢?
纪澄心里恨得想杀人,却也终究无可奈何。她甚至还想,若是报不了仇,说不准她还真得想个法子去嫁给老皇帝,把王家连根拔起。
jiāo易很快就谈成了,纪澄被人重新套上了麻袋,然后被人抬了起来,也不知抬到了什么地方,纪澄听见开门关门的声音,又听得有人道:“把门守好了。”
纪澄静静地待了片刻,直到确定周围没有人声她才飞快地将头上的麻袋掀开。不幸中的万幸,那些人都在门外面守着。
第50章七夕节(下)
其实这倒不是纪澄运气好,纯粹是那尖细嗓子觉得她们这批货颜色太好,怕留下来的哥儿几个把持不住,坏了货的品质就不好了,因此并不让他们在屋里守着。
纪澄快速地打量了一下环境,这里是堆柴的柴房,想来是远离人堆的。她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另一个麻袋,脑子里快速地闪过了许多念头。
第一个当然是好奇谁和她一般倒霉,第二么人毕竟是有恻隐之心的,纪澄想逃,便想着若是这姑娘醒了大家正好一起逃走,当然纪澄也不是那善良之人,她还想着这姑娘可以用来吸引视线,方便她逃走。
纪澄活动了一下手腕儿,将自己的手绢儿先取了出来,这是用来塞嘴的,以防那姑娘醒过来大叫惊动了门口的人就不好了。
等做好了准备,纪澄这才费力将那姑娘头上的麻袋起开,她将那人的头搬过来一看,却正是她那五妹妹沈萃。
纪澄心里不由佩服王家姐妹,连沈萃都敢动,可真是胆大包天了。
沈萃这会儿还没醒,纪澄用力地拍了拍沈萃的脸,见她睫毛开始动弹了,赶紧拿手绢堵上她的嘴将沈萃扶了起来。
沈萃缓缓睁开眼,昏迷之前她也是知道自己被绑了,这会儿一睁眼就想尖叫,幸亏纪澄堵了她的嘴巴。
眼下的qíng形纪澄也没有时间跟沈萃详细解释,只说:“五妹妹你醒了就好,听我说我们被人捉了,卖到了这天香楼,你若不想被人坏了清白,就不许说话,我让你gān什么就gān什么,你明白不明白?”
沈萃这会儿头虽然还晕乎乎的,但好歹还知道事有轻重,赶紧点了点头。
纪澄这才将沈萃嘴上的手绢给取下来,“外面有人守着,我们得他们诱进来。”纪澄比了个割脖子的动作,吓得沈萃眼睛都鼓了出来。
纪澄可顾不得许多了,待会儿那老鸨肯定就要来了,她转身在柴堆里选了一根称手的柴火递给沈萃,然后自己又挑了一根,然后到门边给沈萃指定了位置,“待会儿他们进来,你就把吃奶的力气使出来往他们头上敲,记住,如果敲不晕他们,被侮rǔ的就是我们,你想被qiángjian吗?”
沈萃摇了摇头。
纪澄示意沈萃举起柴火棍子,她则对着门fèng低呼道:“放我出去,放我出去,谁在外面,放我出去,我有银子,很多银子,只要你放了我,我全都给你。”
外头果然有了动静儿,那两个守门儿的对视一眼,银子他们自然想要,可今晚这两只鲜ròu颜色可真是不一般,哪个男人见了还能当柳下惠?就算吃不成,好歹也要摸上一把。
“别吵。”守门的阿木道。
纪澄立即又道:“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好不好,大哥,求求你……”这梨花带雨的哭腔简直比什么chūn药都更刺激人,门外那两个早就有些忍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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